這裡民風純樸,所以不鎖門?她遲疑一下,輕輕推開門。
滿院的青青黃黃,處處的盎然生機,她才要意思意思地對著無人的屋子喊道:「請問……」
「你找薛大哥嗎?」一名美麗的少女探頭出來。她一怔,連忙答道:
「是的,我找他,現在我可以見他嗎?」她注意到這少女看她就跟看正常人一樣。原來,大陶家裡有正常的人類,還是女的呢……
「他還沒有回來呢。」少女也覺得奇怪。「明明每年這時候,他只出門幾天的。你有急事找薛先生嗎?我有他手機電話,他都帶在身上的。你要嗎?」她熱情地說。
那個壞嘴陶也會給女生手機?她眨眨眼,一時無法接受,但還是厚顏無恥地接下手機電話。
「你從北部來的吧。」少女笑著說:「要先進去等嗎?我猜他最遲晚上就會回來吧。」
這女生對壞嘴陶還真是熟悉啊,柯嬌嬌這麼想著。
「謝謝,那我就進去等了。」拜那段奇異經歷,她想她什麼都放開了,她的臉增厚很多,都可以做山東大餅。
屋裡很清涼,不如外頭的高溫,不用任何燈具也可以看清楚屋內的每一處。這就是大陶在現實生活裡的家嗎?
「我得先回家幫忙了。」
她立即轉頭,脫口:「你不是住這兒嗎?」
「才不是呢。我是來幫忙的。」那小女生不好意思地說:「我媽看薛大哥一個大男人住,很多事不方便,叫我有空來幫點忙。反正我高中剛畢業,還沒意思要考大學,閒著也是閒著。」
這個女生的生活方式怎麼有點像她?不對,不是這女生像她,而是她這種人太多了。
她等小女生離開後,一直盯著抄在手心上的號碼。
阿姨說,他回來了,但馬上就走了。
所以,他還活著。
他沒有被她吃光。
她撫上心口。從台北到這裡,心跳一直好快哪,讓她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以為自己還真的遺傳到爸爸的心臟病。
她從背包裡拿出手機,深吸口氣再吸一口,一個鍵一個鍵按進手機裡。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她驟然抬頭掃過屋裡。
聲音來自二樓——
她抬眼直盯著屋樑,在一樓的廊道上跑著,樓梯……樓梯在這,找到了!
她才跨上一個階梯,膝下突然軟掉,讓她整個人撲倒在樓梯上。
神經,腿軟什麼,不過是見個人而已。
手機鈴聲還在響.卻沒有人接聽。反正她不怕丟臉,索性手腳並用一路爬上去。
二樓也是陰陰涼涼的,她循聲扶著牆面走在廊道上,來到一間房。房門半掩,鈴聲就在裡頭響不停。她的心臟跳到都發痛了,只得用肩輕輕抵開,第一眼,她看見的是桌上的手機。
她失望到差點滑坐在地。只有手機在嗎?從頭到尾,她又被騙了。
然後往裡頭看去。
他已經回來了不是嗎?還她將房門再推開些,慢慢走進這間陌生的臥房。
床鋪上只有疊好的棉被。她看著靠坐在床側的男人。
他合眼仰頭往後,絲散在床鋪上。
她慢慢地繞到床與窗牆的那一頭。全身重量全托付給身後的床鋪,本來總是瑩潤清透的相貌,此刻依舊,頭攙雜銀白的發卻覺得這個人沒有什麼生氣,但還活著。
阿姨疑惑地說,有什麼問題?他還活得很好。
她怕,這個男人瞞著阿姨,因為三隻眼背後的靠山一倒,跟著被吃吧。
她也認定他還活著。因為她記得,最後一刻。在小陶無法置信的目光下,她終於收住自己停不了的食慾。
可是,現在,他連近在身邊的鈴聲都沒有聽見,連有人進房來都沒有察覺,他必須以這樣的虛弱待上多久呢?一年?二年?還是永遠都無法恢復?
睫毛濕答答地,甚至有些水淹她的大眼睛。他是為三隻眼,並不是為一個微不足道的柯嬌嬌,可是,她的眼睛就是無法離開他。
她努力維持不眨眼,放下背包,小心翼冀地蹲在他的面前。
「大陶?」她輕輕喊著。
他沒回應。
她的聲音略大了點。「薛重陶,是我,柯……三隻眼。」
那睫毛動了動,細長的眼終干揚開來。
一分二十秒,他的動作還真慢。她正好也忍不住了,眼皮一眨,蓄在眼底的水滴就這樣滑了出來。
他沒說話,就這麼看著她,黑溜溜的眼眸似乎在說:神經病,你哭什麼哭?
她自言自語著:「我哪哭了。」是誰神經?依他壞嘴的程度,不趁機會嘲笑她才怪。
他是連張嘴說話的生氣都沒有了吧。
指腹輕輕碰到他嘴,他警覺並費力地避開。
她立刻收手,改而明目張膽握住他的手。
細密的視線一直停在她的面上,催促著她與他正視。
她偏偏不看他,反而把玩起他的手指。
這二夭,我一直在回憶,明明小陶送我回來前跟我說了什麼,我就是記不起來……一直看見你的臉,我才想起,他對我說的話。」她沙啞道。
她終於對上他的眼,眼底藏著詭異的神采。
「小陶說,我很好吃心。」她一字一語清楚地說著。
他聞言,還來不及反應,或者,該說他根本無力反應,就看見這個丫頭餓虎撲羊了。她力道拿捏不穩,竟然把他當柱子一樣撞,他聽見他的背脊撞擊到床側,痛感還來不及蔓延,又見她用力吻了上來。
這丫頭幹什麼……
柔軟的女體塞進他的懷裡,他驚覺不對勁,接著,這丫頭又試著蛇吻,想把他如蚌殼的嘴撬開。
細緻的掌心整個摀住他的鼻子。一報還一報!
他瞇起凶狠的眼。
她的大眸毫不退縮地瞪著他。
「……」蠢蛋!
這丫頭,跟個蠢蛋沒有兩樣了!
第6章
用力撲倒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封住他的鼻,制住他的四肢!
敢那樣對她!未經她的同意竟敢那樣對她!
她可是有備而來。
在火車裡她可是吃了二個鐵路便當,養精蓄銳就用在這一刻,要壓制一個大男人,她已有心理準備要拳打腳踢,甚至她還偷帶電擊棒……
是沒錯啦,她是出拳了啦,也跟這男人快結成麻花辮了,但根本來不及拿出電擊棒,他有沒有這麼弱啊……
從頭到尾,她的拳頭還沒有使出三分力,他就被打趴了,她一壓他就垮了,讓她懷疑她身下的男人其實纖細柔軟到偏女人的地步。
「你有病啊!」他厲聲罵道。
她被人抓起丟到床上,她的身體還自動彈了二下勒。
她感覺床鋪一角沉了下去,接著,男人的身體跟著倒在她的身邊。
「丫頭說話啊!」他喘著氣。
說話這麼有勁,她可以放心,閉目睡覺了。
「丫頭!」
「……吵死人……我還在啦……」她氣息虛弱趴著回復。
確認她還能說話,薛重陶開炮了:「你有病還是活夠了!如果我沒有及時收手,你知不知道你的下場?平常你已經夠蠢了,現在是怎樣?蠢到讓人有找?」
「……」那麼那個存心賠自己命報恩的人,是不是蠢到都倒賠了?
她很想反譏,但她想,好女不與嘴壞陶鬥。看看她現在虛弱的樣子,萬一激怒他,天知道他會怎麼凌虐她!
「丫頭!」
那聲音,似乎一直在逼她說話。她累得打不開眼,只得歎道:
「我是誰啊?雖然我只有高中畢業,但我學習的是幾千年的精華教育啊,何況我爸爸還是老師呢,別看我平常不太聰明,其實我是大智若愚……」咦,他竟沒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干是她再道:
「通常一個正常的人類得照吃三餐才能活下去,肚子餓了就吃,吃到七分飽就拒絕動筷,這才是養生之道。」
「然後呢?」他問。
他的虛心求教令她鳳心大悅。她微微偏頭,軟軟的髮絲覆在她的眼上,她只能隱隱看見他就躺在她的身邊,右臂遮著眼睛。
明明他也半虛弱了,還這麼有興趣聽她吹捧自己的功勞?
她的尾椎有點翹了,開心回道:
「所以啊,大陶先生,我比你聰明點,我不介意在你虛弱時,提供點食物給你,我想三隻眼應該比一般妖怪好吃而且容易讓食者滿足,因此呢,雖然我無法讓你全部吃完,但我想你要是虛弱餓了就來吃我幾口……」
「這就是你的計劃?」他打斷她。
「是啊,我的腦子比你靈光吧。」她難得有點上風可以占,所以拚命吹捧。
忽然間,她看見他猛地只手撐著床鋪,轉身面對她罵道:
「你真的是笨蛋嗎……你的祖宗都會以你為恥,柯嬌嬌,連我都說不出你是聖人還是準備回蘇州撿蛋的蠢蛋了!你這蠢計劃事先有跟我說過嗎?如果我照吃不誤呢?你自己曾經歷過,難道不知一食人就是難以克制的無底洞嗎?如果我沒有及時停止,現在你還能躺在這裡睡大覺?」
那距離近到,憤怒的口水都噴到她臉上了。同時,她也發現,好看的人就算生氣,五官再蓄意扭曲,也是別有一番風情。那個……先幫她把口水抹掉吧,她還沒有變態到讓喜歡的人留口水在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