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交代什麼?」慕容則走了上來,對著駱天秀道:「駱姑娘,我正好有事找你。」
駱天秀婀娜地福了一福,嗓音又嬌柔了幾分,「公子……」
慕容則拿出一個鐵盒,「駱姑娘,我們在駱府書房的石室下發現了這個盒子,駱老爺子遺命不可達,慕容則不可擅奪,還請姑娘收回。」
駱天秀心裡一冷,黯然道:「我要這名單也沒什麼用,公子不如就留著吧。」
「但駱老爺子遺命……」慕容則有些躊躇。
「你又不娶我,還提什麼遺命不遺命的,不覺得太傷人了嗎?」駱天秀泫然淚下,轉身跑下樓去。
……有時候,大師兄的確不通人情了一點。蘇劍知道不能指望慕容則去安慰駱天秀,只得自己勉為其難地追出去。
「小則。」牧晚晴輕聲喊他。
「嗯。」慕容則應答著,一張張收起散在床上、地下的紙。
「我不是……我不是想害你的。」
看著他淡漠的臉,她心頭一急,險些掉下淚來。
「我記這個,是想讓你日後可以知道藥性的反應,因為聽說醫案是醫家極珍貴的紀錄。」他收起所有散落的紙張,坐到牧晚晴床側。「現在慕月解藥已經有了,那這些東西也就再無價值,不如燒了。」
牧晚晴羞愧地垂下頭,「我當時的醫術沒有現在好。」
慕容則突然想起一樁懸案。「你當初怎麼出師的?」
「哦,那個啊我治好了一個師父都沒辦法醫的將死之人,然後就出師了。」說到這件事她還是比較得意的,立刻就把腦袋昂了起來。
「你的醫術比湛老先生還要高明?」慕容則小心翼翼地問著,用心挑選字眼,就怕牧晚晴起疑心。
「那倒不是。師父說我能治好那人也是機緣巧合,因為我慣下重藥,那人偏偏承受住了,自然就撿回了一條命。」
慣下重藥……「你下了你師父不敢用的藥?」
「是啊,師父還誇我膽大心細呢。若不是怕太出名被你們找到,我在曼迦城大可以行醫為生,哪用做什麼修容師。」牧晚晴得意到額頭都要仰到天花板了。
膽大是真,心細未必。慕容則暗暗慶幸,比起治病救人,修容師還算一個比較適合她幹的活。
稍頃,蘇劍上來回報說,駱天秀把鐵盒全權交由慕容山莊處理,條件是休要再提駱九鶴老爺子的遺命。
「駱大小姐那麼大的脾氣你都能安撫好,你挺了不起的嘛。」牧晚晴驚歎,這個小媒公初看一副八卦兮兮的樣子,倒還真是可造之材。
蘇劍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大師兄,現在師父師娘和二師兄、三師兄他們都等在書房,還有駱姑娘也在,讓你和表師姊趕快過去。」
人可真齊全哪……
到了書房才知道,就是為了那個裝著月盟名單的鐵盒,蘇劍口中的三師兄,也就是慕容博非收的第二個徒弟陸剛,正以擅長的開鎖之技,仔細撥弄著鐵盒。
牧菁菁環顧四周,感慨道:「終於團圓了,若不是程釗……」
慕容博非冷冷地打斷她,「這種孽徒提他幹麼!」
「都怪弟子一時不察,險些釀成大禍。」年紀稍長的肖荊沉痛道。
肖荊是慕容博非的大徒弟,排位第二。那日他收到蘇劍的飛鴿傳書,立即召集人手趕往曼迦城,誰知剛出城門就遇上了程釗,說事情己解決,不必過去云云,把他騙回了山莊,後來想想不大對,素來誰負責的事就由誰辦到底,若非有什麼變故,攔人應該還是蘇劍才對,於是他立刻動身,沒想到卻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把受傷的四個人接回山莊。
慕容博非臉色一沉,「沒你的事。」
牧晚晴湊在慕容則耳邊小聲道:「小則啊,你小時候像娘比較多一點哦,怎麼越大越像爹了,臉板起來的樣子真是一模一樣。」
慕容則淡聲道:「在談正事,不要胡說八道。」
「果然,一點不差。」較晚晴鼓起腮幫子,不再搭理他。
慕容博非正色道:「月盟仗著手中的慕月,一心稱霸武林,苦心經營二十來年,勢力己不容小獻。這份名單關係重大,需要暗中慢慢處理,一點一點剷除月盟同黨,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以防其瘋狂反撲。」
眾人點頭。
卡一聲輕響,埋頭開鎖的陸剛喜道:「鐵盒開了。」
眾人探頭一瞧,盒中卻只有薄薄的一卷紙。陸剛遞給慕容博非,「請師父過目。」
慕容博非展開一掃,臉上竟浮現奇怪的神色,隨即將紙卷交給駱天秀,「這是一封給駱姑娘的書信。」
「這不是名單嗎?」蘇劍衝動地問道。
駱天秀也不知何故,匆匆掃過那紙上所書,沉吟良久才歎道:「先父並沒有名單。」
陸剛花了很多心思來開鎖,此刻得知這盒內的不是名單,不由得憤然道:「那何必鎖得這般精細。」
慕容博非示意他稍安勿躁,問駱天秀道:「駱姑娘,你的師兄駱天磊已死,那知曉這鐵盒的,駱府上下就只有老管家周勤一人了,對不對?」
駱天秀道:「是的。」
「周管家是府上家奴,依駱姑娘看,是否能信得過?」
「周叔叔一心在主,絕對不會有問題,而且先父在這信中還讓我以後多仰仗他。」駱天秀非常肯定。「依先父所言,他知道府內有月盟的人,卻不知道是哪一個,這才編造出手中有名單的謊言引蛇出洞,沒想那人卻是他信任無比的駱天磊,而且搶先下手,所以先父才請來慕容公子幫駱府料理此事。」
「好,既然如此,我們雖無月盟名單,倒也不怕手中有名單一事洩露出去。小則,你看這事怎麼辦?」慕容博非早已將莊中事務盡數交予兒子處理,這種事情便讓他拿主意。
慕容則淡淡道:「只需將慕月解藥方子公諸於世,有沒有名單都一樣。」
肖荊、陸剛、蘇劍三人不住點頭,佩服大師兄的高見。
月盟先將楊神醫一家滅口,後又苦苦追殺牧晚晴,就是怕讓解藥流傳出去,既然如此,只要人人都有解藥,區區一個月盟又有何懼。
正事討論完畢,牧菁菁柔柔一笑,瞧著她的一雙兒女道:「這下好了,我就還剩最後一件事不放心了。」
「娘,什麼事呀?」牧晚晴困惑地問。
牧菁菁笑意吟吟,「你現在是我娘家表親的孩子,這一聲娘……還早了那麼一點點。」邊說邊嬌媚地瞥了丈夫一眼。
慕容博非一本正經的臉上也浮起了一絲笑意。
「小則,這是怎麼回事?」牧晚晴一頭霧水,只好向慕容則求援,卻見他惱恨地瞪著自己,神色十分尷尬。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
慕容則怒道:「傻瓜!」
江湖第一莊的少莊主要結婚了。
這個消息一傳開,不知道碎了多少癡情少女心,她們紛紛打聽,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牧晚晴到底是何許人也。
又是江南牧家的?這些女孩子的父親都對牧菁菁有過一段朝思暮想,對牧家的女子倒是懷了幾分好感,但是聽說她遠不及牧菁菁當年的美貌?內心不平的人就多了,尤其是如駱天秀那般有著第一名號的美女。
她還做過修容師?嘖嘖,這是什麼噁心的營生啊,聽起來就沒氣質,而且還是接近死者的活……名門閨秀們一臉嫌惡,還拿著小手絹在面前揮兩下,彷彿嗅到了死人的氣息。
什麼?她是個庸醫,險些把慕容則醫死?算了算了,慕容則一定是被她治壞腦子了,長得再俊,傻子可不能嫁。
佛門乃清靜之地,這些流言,少林和峨嵋的掌門人可一點都不知道,只是在婚典的前一天,少林空見大師和峨嵋靜圓師太在慕容山莊不期而遇。
「阿彌陀佛,寺中清貧,再無更多錢財修建屋宇,這次特意提前道賀,明天的婚典恕老納不能出席了。」
「老尼也是此意。」
兩個出家人被二十幾年前的拜師狂潮嚇怕了,恭賀了慕容博非夫婦幾句,趁著暗夜丟下賀禮就想出莊。
「師太……」一聲悲鳴嚇得靜圓師太心頭一顫,收徒惡夢重又浮上心頭。
駱天秀哭哭啼啼跪倒在靜圓師太腳下,「小女子對紅塵再無眷戀,還望師太收留。」
「姻緣天定,姑娘自會遇上命定的有緣人。」
「我的有緣人要娶別人了,嗚嗚……」
空見大師正暗自慶幸新娘的崇拜者不多,忽然廊柱暗影中燈火閃動,一個年輕小伙子走了出來,大師捋鬚的手頓時一緊。不會吧……
來人正是蘇劍。他提著個燈籠,拱手道:「天黑路險,在下奉命送大師和師太下山。」
空見大師心下一鬆。
「蘇劍你別來攪和!」駱天秀伏地泣道:「小女子去意已決,還望師太成全。」
蘇劍朝廊後招了招手,「小玉,晚上風大,快把你家小姐扶進去。」
小丫鬟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上前小聲勸慰駱天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