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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奕安

  慕容則困惑地撐起身子,立即聽到驚喜的聲音傳來,「大師兄!太好了,師父、師娘、表師姊,大師兄醒啦!」

  轉轉僵硬的脖子,他看到枕邊蘇劍驚喜的臉。

  他剛剛夢到輕宛離家後的那段日子,怎麼……他又轉臉去看窗外的陽光,明晃晃的、暖融融的。

  「大師兄,這是慕容山莊,是你的屋子呀,你認不出來了?」

  是了,的確是他自小住慣的屋子。已經很久了,他很久沒有見到窗外的明媚景色,久到連他窗口的楓林都忘了。

  「我不是……不能曬到太陽?」慕容則舉手擋住刺眼的陽光。

  蘇劍激動地喊了出來,「大師兄,你的毒解了呀!你昏睡了二十天,現下終於醒過來了!」

  「怎麼可能?!」他不相信,絕對不相信。自從楊神醫一家被滅口,這世上再無慕月的解藥。

  「大師兄你本來血流不止,可是吃了表師姊的藥後,血居然慢慢地就不流了,正好這時二師兄趕到,我們一路奔回惠景,途中,你在陽光下待了兩個時辰,卻一點事都沒有。表師姊說你脈象平和,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你看,這不就醒了,這毒不就解了嘛!」蘇劍一送聲地說著,興奮得簡直要跳起來。

  「表師姊?誰?」

  「就是牧姑娘啊,師兄的表姊不就是表師姊?」

  駱天磊、程釗,不絕湧出的鮮血、破碎的鈴鐺他終於想起那天官道上的種種情形。

  「輕宛!」

  慕容則翻身下床,雙腿一軟,險些跌在地上,幸好蘇劍眼捷手快地扶住了。

  他一言不發,掙扎著欲往門外走。

  「大師兄放心,這段日子表師姊斷斷續續來看過你,她的傷沒有大礙,好好調養就可以了。」蘇劍趕忙安慰,心裡倒是暗暗高興,看來這賭約他十拿九穩了。

  慕容則不理,站在門邊喘了口氣,拉開門就要出去——

  牧晚晴正倚在門邊,淚流滿面。

  「你怎麼總喜歡躲在門外。」慕容則伸出手,一點點擦拭她的淚痕。

  牧晚晴按住他的手。「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她仔細探他的脈象,舒緩平和,乃調和之象。

  再看他的掌心,那顆血痣已悄然無蹤,只剩一小塊傷口,現下也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

  「真的……真的好了。」她捧住慕容則的臉,欣喜地看著,「就算聽見你的聲音,我也不敢進去,怕自己聽錯了……真好,真是太好了……」她軟軟地倒在慕容則懷中。

  「輕宛、輕宛!」慕容則嚇得嘶聲大叫,自己也支撐不住,坐倒在地。

  「我沒事,就是……太高興了。」她的聲音比棉花還要軟。

  蘇劍小心地跨過兩人,衝到廊下,一把拖住往這邊急奔而來的駱天秀。

  「駱姑娘,你看日正當午,我們去吃飯。走吧走吧,你看我師父師娘都走了,快,吃飯了。」死命拖走駱天秀。

  這廂,慕容則把牧晚晴緊緊抱在懷裡。「怎麼這麼瘦?你的傷呢?」她的骨頭好路人。

  「有爹娘在,放心啦。」牧晚晴氣力不濟,懶得多解釋,只想賴在他懷裡。

  「輕宛。」他低頭嗅聞她發間的清香。

  「嗯?」

  「把頭抬起來。」他捨不得鬆開環繞她纖腰的雙手,所以需要她的配合。

  牧晚晴滿頭霧水地抬頭。「怎麼?」

  話沒說完,慕容則低頭,準確地覆住了她微張的雙唇。

  重重地、狠狠地吻她。

  牧晚晴閉上眼睛,任他用力地糾纏。

  真高興啊——

  「怎麼了?」慕容則稍稍鬆開她,不解地看著她眼角泌出的淚。

  「呵呵……」她不顧地主動貼上他的唇。

  他微楞,隨即更用力回應,弄痛了她的唇、她的舌,但她只是笑著、笑著。

  她,幸福得就快要死掉了。

  直到她喘不過氣,他才放開她。

  她還是不住地笑。「小則你真的好了?真的嗎?」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問過幾次了,卻還要再問、再問,就怕是一場夢啊。

  「傻瓜。」

  「是啊,是傻瓜。」她呵呵傻笑,「你看我們多傻,慕月的解藥天天在身邊,卻浪費了十多年的時間,早知道……」

  牧晚晴笑得越開心,眼淚就流得越多,慕容則看得心疼,不斷地抹去她的淚水。如果手心不是真的越來越濕,他也不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實。

  一切皆有定數。

  很多個如果、很多個巧合,錯一步、差一點,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他啞聲道:「不晚,一點都不晚。」

  「可是我們分開了十年……」她好不甘心。

  「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個十年,我們會長長久久、日日夜夜。」

  長長久久,日日夜夜。

  這是小時候的癡話,是辦家家酒拜天地時許下的承諾,後來諸事磨難,昔日童言如晨霧般散去無蹤。

  他卻還記得,那個認真的,從來不開玩笑的小則。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在她身上。

  她埋首在他懷裡,笑著、哭著。

  上天終於給了他們一次機會,可以長長久久、日日夜夜。

  那日,牧晚晴從斷裂的銀環中發現了慕月的解藥方子,恰好她錦囊中的幾種藥丸湊起來,方子裡提到的各味藥便都齊全了,但當時慕容則身上的慕月完全發作,血流不止,就算真的有解藥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於是,顧不得各種藥的份量與方中所述相差頗大,將那些藥丸一古腦都給他吃了下去。

  誤打誤撞,竟然也就把毒給解了。

  現在想來,虧得駱天秀先前讓慕容則服下了石茸,雖然解藥方子裡沒有這味珍貴藥材,它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延緩了毒發,讓牧晚晴那些藥丸還趕得及發揮作用。

  「若不是我學醫多年,經驗頗足,也不會有這種神來之筆啊。」事情過去,牧晚晴終於可以得意揚揚地吹噓,至於當時的惶然無措,自是不提了。

  慕容則做出虛心求醫的姿態,「那敢問牧大神醫,我現在腿腳酸軟、真氣不暢是何緣故?」

  「這個啊……」牧晚晴嘿嘿地笑,見慕容則一雙探究的眸子絲毫不放過自己,只好老實道:「那些藥丸每種都由數十種藥材配成,這樣算來,你一下子吃了上百種藥下肚,除解藥方子上所需的二十幾味藥外,其它都是白吃的……」

  慕容則隱隱覺得不對,「於是……」

  「你也知道的,是藥三分毒,這些亂七八糟的藥配在一起,難免出點什麼事。」牧晚晴一臉無辜。那些都是藥的問題,不是她的錯。「我前些天給你開的方子沒效果?沒事,我重新開一帖藥,保證好得快。」

  「不用了。」慕容則敬謝不敏。

  「小則,不能諱疾忌醫哦,我現在就來寫藥方。」說著,牧晚晴就要從床上起身。

  慕容則趕緊讓她躺好。「呃,我有件事要找人商量,先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自己的身體要緊。」匆匆下樓。

  牧晚晴不明所以。小則跑這麼快幹麼?.只恨她身體不如他壯實,慕容則早就能下地活蹦亂跳了,她卻還得老實地躺在床上養傷,不然就可以跟出去看個究竟了。

  登登登,一陣踏步聲響起,駱天秀氣沖沖跑上來,把一大迭紙往牧晚晴身上一扔,氣呼呼道:「你這個害人精,你看看這是什麼!」

  駱天秀住在慕容山莊的這段日子倒是一直很乖巧,大小姐脾氣很久沒發作了,現在這是怎麼了?牧晚晴隨手撿起一張紙。

  紙上有很多日期,都是她在湛家學醫那時寫的。其中一條寫著——

  某年月日,收到輕宛手製藥粉一包,沖水服下,嘔吐三日方止。無效。

  還有一條寫著——

  某年月日,收到輕宛親開藥方一份,按方水煎兩次,藥湯混合分兩次服下,連服三帖後,遍身紅疹,騷癢難當,經月方漸褪去。無效。

  她一張張看過去,都是記著慕容則服下她往昔隨信寄的那些藥丸藥粉後,發生的種種可怕事跡。最嚴重的一次是他當場暈倒,渾身冰涼,兩天兩夜才醒轉過來。

  至於那些藥對慕月的功用,自然就是「無效」兩字。

  牧晚晴看得冷汗直冒,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藥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那些可都是她根據醫書精心配製的呀。「他……他記這些幹什麼?」

  「哼,自然是罪證了,倘若慕容公子被你的藥害死,也算是有個憑證。」

  又是一陣急響。

  「駱姑娘,你還給我……啊,表師姊!你不要看,快給我。」蘇劍慘叫著,手忙腳亂地要把那些紙從牧晚晴手中奪回去。

  第11章(2)

  牧晚晴死死按住,「這些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天地良心,我冤枉啊,這是大師兄交給我讓我燒掉的,誰知道會讓她搶了去。」蘇劍惡狠狠地指向駱天秀。

  「這是罪證,哪能輕易燒掉!」駱天秀毫不示弱。

  「大師兄交代,要盡快燒了,越快越好,一點灰燼都不留,明顯就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嘛,可是你……這樣一來你們都看到了,讓我怎麼跟大師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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