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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奕安

  躲了十幾年,躲到天涯海角,終究擺脫不了月盟的追殺。

  見他抽出劍來,越舉越高,她慢慢閉上眼睛。死了也好,沒有她的拖累,小則就可以安心娶駱天秀,拿到名單了。

  等等……名單?駱老爺子若真有了名單,那怎會不知他就是月盟中人?!

  「是你下的毒?!」牧晚晴秀眸陡睜,驚呼道,手一鬆,錦囊掉入草叢裡。

  「都要死了還不安分。」他一把將她從大石後扯起,拉到面前,「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牧姑娘難道不知道這道理?」

  牧晚晴花容失色,顫聲道:「駱天磊……你就不怕慕容則……」

  「噓——就算你知道我是誰,也不要說得這麼大聲嘛。」他邪邪地笑道,「牧姑娘不用心急,解決了你之後,接下來就換他了。你們一定有機會在地下長相廝守的,哈哈。」猛地丟開牧晚晴,揮劍落下。

  牧晚晴身後是高聳的曼迦山山壁,退無可退,在劍氣沁涼了衣衫,一片寒光中,突然一聲大喝傳來。

  「且慢!」正是那一直背對自己的中年人,此刻他轉過身來對著駱天磊道:「她一失蹤,慕容則必定會將駱府翻了個底朝天,還是做得乾淨一點,不見血的好。」

  是他!

  前事後事紛沓而來,她終於認出他了,牧晚晴不禁驚恐地瞪大眼睛。月盟何等了得,竟然能派人在慕容山莊蟄伏數年而未被發覺。

  他非但不在意牧晚晴的目光,還朝她點點頭,彷彿在跟她告別,然後才退到一邊。

  「此言甚是。」駱天磊收劍入鞘,笑道:「恭喜牧姑娘可以留得全屍。」

  牧晚晴還未回過神來,只覺胸口挨了重重的一掌,整個人飛了起來,直直跌入湖中。

  秋水寒徹入骨,冰冷的湖水霎時纏住了她,讓她喝下好幾口水,一直涼到心裡,而這麼一冷,她倒是清醒過來,趕緊屏住呼吸,手腳亂舞,掙扎著浮上水面。

  深深呼吸一口氣,胸口頓時劇痛,她心神一分,又沉入水下,正待再次浮起,突然一雙鐵手挾住自己,不斷往水底按。

  原來自己不是被砍死,也不是被打死,而是淹死。

  她給好些個淹死的人修過容,他們肚子鼓脹,皮膚由於浸水太久而白乎乎、皺巴巴的,要多醜有多醜,自己……也會變成那種樣子了?

  那麼最好永遠沉在湖底,不讓小則看到,否則,日後小則想起自己來都是脹鼓鼓的樣子,那多鬱悶。

  這湖竟然頗深,駱天磊使出千斤墜身法,許久都沒能到湖底,正不耐煩,忽然水勢洶湧,拉著他倆急速下沉,速度比剛才又快得多了,他大驚,用力抗拒,卻只能稍減下沉的速度,於是他當機立斷,放開牧晚晴這個累贅,全力向側邊游去,這才慢慢游離暗流。

  不管這水流向哪兒,她反正是沒命了。駱天磊放心地往水面浮去。

  這水底暗流雖無聲無息,卻異常激烈,牧晚晴只得任由它帶著自己衝向湖心深處。

  一口氣用完,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咕咚——好涼啊。

  嗯,深一點,再深一點吧,最好把自己帶到小則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第8章(1)

  「她問什麼?你說清楚!」慕容則的臉黑得可以擠出墨汁來。

  蘇劍被他吼得肝膽俱裂,結結巴巴道:「晚飯時候,牧姑娘問小玉駱府有沒有機關暗道,還間在哪裡、通到哪兒,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

  蘇劍擦了擦冷汗。「不過小玉也不知道,她們就只是在猜哪些地方最有可能藏著暗道。」

  「那她們猜了哪些地方?」

  「嗯……有花廳、靈堂、書房、廚房、我們住的地方,還有……」實在沒有了,所有她去過的地方都被猜了一遍。

  「飛鴿傳書回山莊,讓二師弟立即增派人手過來,你和四師弟繼續找。」吩咐完畢,慕容則大步推門而去。

  駱府守衛重重,牧晚晴若是出門,定會有人瞧見,此般無人得知她去了何處,必是藏了起來,或通過密道出府。

  武林中人,家中多設密室暗道,以供密謀或逃生之用,為保其機密性,其所在之處除主人外鮮有人知,更不會隨便告訴別人,所以慕容則本來都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駱天磊竟一口答應。

  「除非牧姑娘極精機關之術,否則斷不可能找到暗道入口,不過現下倒也不妨一看,不但令少莊主安心,也能證明駱府的清白。」

  慕容則沉聲道:「慕容從未懷疑駱府。」

  「那是、那是。少莊主這邊請。」駱天磊慇勤地將慕容則迎入書房。

  書房內的暗道極長卻別無分支,只一道台階盤旋而下,直往地底而去。暗道盡頭是一間石室,駱天磊將手中火把遞給慕容則,開啟機關,石門軋軋打開。

  「此間石室只有這一個入口,如果牧姑娘從書房躲進暗道,那一定無處可去,少莊主不妨入內察看。」

  慕容則點點頭,高舉火把進入石室。「晚晴、晚晴……」他輕喊。

  駱天磊也跟著呼喊,「牧姑娘、牧姑娘。」

  石室內回音四起,都是兩人的聲音。

  石室又大又深,火把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慕容則往裡走了許久,看到盡頭厚厚的石壁才終於肯承認,她不在這兒,當他轉身欲出,忽然聽到細小的聲音,好像是從石室底下傳出,可伏地細聽時卻又捉摸不到,他飛快起身,出聲間,向駱天磊。

  「這石室下面……」話未問完,耳邊傳來金石相交之聲,石門正在緩緩闔上。

  「駱天磊!」慕容則一聲厲喝,手中火把擲出,恰好卡住石門,接著他提起飛縱,往門口撲去。

  駱天磊哈哈大笑,一腳踢走火把,石門霍然關上,同時爆裂聲起,極為尖利刺耳。

  「慕容則,機關已毀,這石門重逾千斤,你就不用費力出來了,而石室深入地底,冬暖夏涼,就好好享受吧。」駱天磊得意的笑聲從門外傳來,聽上去極遙遠、極不真實,「真是天助我也,本來還擔心石門來不及關上,沒想到你竟會聽到地下什麼聲音,還伏低去聽,哈哈,我看哪,那是地獄勾魂之音。」

  笑聲漸遠。

  慕容則運氣推了推石門,紋絲不動,心知駱天磊所言不假,這門若無機關斷然無法打開,而石室內無水無糧,自己怕是撐不過幾天。

  果然是絕境啊,慕容則苦笑,想起令自己身陷石室的那個聲音。

  他自幼練功,耳聰目明,知道那絕不可能是什麼地獄勾魂之音,分明就是人聲,但駱天磊既有膽將自己困囚於此,自會保證萬無一失,絕不會留下後路,他說這石室建在地下極深之處,別無出口,定是真話,那麼那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燃起火折子,慕容則找到先前聽到聲響的地方,趴於地上凝神傾聽,那聲音細弱至極,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他伏地聽了半晌,好像聽到了什麼,突然一躍而起。

  「輕宛!」

  斷斷續續的模糊話語中,他聽了清楚兩個字——小則。

  「輕宛!聽到沒有,輕宛!」他大聲呼喊。

  彷彿聽到了他的呼喊,石室嗡嗡的回聲過去之後,下面的聲音也大了一點。

  是她,聲音那樣的嬌嬌軟軟,一定是她!這石室有古怪,說不定連駱天磊都不知道!

  慕容則高舉火折子一寸寸查看石室四壁,火折子燃盡了,就用手摸,一點一點摸著石壁,更不斷蹲上蹲下,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平滑,都是平滑的牆面。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摸到第四個轉角時,心頭悄然湧上失望——又回到了他一開始查看的那面牆。

  慕容則停下來,四週一片漆黑,悄無聲息,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叮噹——叮噹——」

  彷彿察覺了他的沮喪,清脆的鈴鐺聲隔著厚石遙遙傳來,綿綿不絕。

  慕容則精神一振。牆面沒有的話,說不定在地上,他開始慢慢往下摸索,突然他感到有些異樣,再摸,卻摸不到了。這可能是一個錯覺,摸了這麼久,手指早已經麻木了。

  慕容則停下來,深吸口氣,冷靜了一下才又繼續。

  手指一點一點往下移,再回頭重新撫摸,而在那個小小的區域,他反覆搜尋許久,終於能確定,有一個小突起。

  那個突起在離地半人高的地方,只有指甲片那麼大,微微凸出一點點,他曾用火折查看過此處,卻沒有發現異狀。

  慕容則遇事從來冷靜自持,可現在,他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地狂跳起來——他用力按下突起。

  「叮噹——叮噹——」鈴鐺聲不斷地響著。

  這鈴鐺被他扔過好幾次——小時候,每每她搖鈴吵他,他被煩得不行時。可他從來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要靠著這鈴鐺聲才能有堅持下去的力量。

  他靜靜地聽著,一下、一下,她搖了這麼久,都不停一會,肯定要嚷手酸了。

  片刻的靜默彷彿像永遠那般長,長到他以為這世界就此沉寂下去,再不會有光亮與聲響,只除了那叮噹叮噹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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