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還能出面嗎?
「對了,貞貞,你通知各部門經理,今天中午召開臨時會議,讓總務處訂便當送進會議室。」
「呃……是有時效性的事情要交代嗎?」
低頭看文件的聶洛雷,蹙著眉抬頭,「怎麼了?我只是想聽聽這個禮拜各部門的績效。」
「這樣的話把會議訂在下午雨點好嗎?中午休息時間是員工一天放鬆的時間,如果只是想瞭解各部門績效,下午開會也沒關係吧。」
她可以想見,中午開這樣的會,會讓多少人抱怨。
她知道他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變得更難溝通,但她不得不提醒他,再這樣下去會失去公司員工的向心力。
尤其他一副想向誰證明什麼的樣子,也讓她很心疼。
「朱特助。」
這個開頭讓朱貞貞心涼了半截。又來了,他又要把她隔在他的心門之外。
「我希望在公事上像以前一樣,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我懂了。」
「那去工作吧。」隨即他低下頭,又回到白紙黑字的世界。
片刻,朱貞貞沒有離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洛雷,不要這樣,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更加重要,難道你忘了曾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你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不想有一天你被繁重的工作壓倒。」
過了好久,他才淡淡點頭,「我知道。」
最近他的確是讓自己太忙了點,他的確是為了想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忽略了她的感受。
聶洛風那通電話讓他想起不該忘的事,他這輩子都不該忘記的事一一他要聶行遠在地下也知道,他是不容忽視的存在,不容忽視。
見他妥協,朱貞貞鬆了口氣,忍不住取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那些員工的眼中都快變成惡魔了,他們現在見了你就怕……」
聞言,聶洛雷渾身一顫,眼神也在瞬間變得冰冷,「惡魔?你也覺得我是嗎?」聲音聽來乎靜,實則壓抑著。
「當然嘍。」朱貞貞沒看出他的冷意,「再這麼下去的話,我看整個聶氏的員工都要視你為蛇蠍了。」
說到一半,她終於意識到他的不對勁,「你……你怎麼了?」
他冷笑一聲,「原來在你眼中,我同樣是惡魔,原來如此。」
「洛雷?」她一怔,他是不是會錯意,想到不好的回憶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開玩笑的。」
「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我……」
「我想靜靜,可以嗎?」語氣雖不重,卻帶著不容人反抗的命令。
朱貞貞咬唇,這樣的聶洛雷讓她覺得陌生,「其實……」她緩緩開口,「一直以來,在你的心底,我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吧?」
聶洛雷微微抬眼,望進她幽深的黑眸,她話裡的悲傷,教他心慌。
她笑了一下,泛著苦澀,「我根本無法走進你的內心世界,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不願意讓我瞭解你,這麼久了,難道我們之間一點進展都沒有嗎?」
他怔怔看著她,他沒想過自己的執著會傷到她。
「有時我會覺得很累,我好像……無法幫你什麼,有時候……又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她聲音泛著哽咽和委屈,「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沒說好,就會惹來你的怒氣,事實上……如果……」
她吸了吸鼻子,「你覺得和我在一起真的很不開心……」
沒等她說完,聶洛雷已起身將她牢牢抱住,「不要說這樣的話,不要……」他擁緊她,雙臂有些顫抖,「我很抱歉,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貞貞,原諒我……」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點壓抑,「我有時候是曲解了別人的關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出生導致我媽的去世,我爸討厭我這個害死他老婆的兒子,不僅從來都不肯關心我,甚至認為我的存在是多餘的。」
說到這裡,他感覺到懷中一震,他更是緊緊抱著她。
「我不是沒嘗試過叫聶洛風哥哥,但他有把我當弟弟看嗎?從小什麼東西都跟我搶,不斷告訴我,我媽是因為我而死,我爸是因為我才難過,他是因為我才沒有幸福的家庭,他指責我是這個家的惡魔。」
旁敲側擊都沒有親耳聽到的這麼教她震驚,從他口中聽到這段過去,朱貞貞的心彷彿跟著他一起痛。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他現在居然真的在向她訴說,她終於等到他願意親口告訴她這個傷口。
「貞貞,原諒我有時候管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只是……沒有安全感,我不跟別人提起是想保護自己,但我以後會改……如果這樣才能讓你有安全感,我願意……我真的會改……」
淚在她的臉上淌下,她告訴自己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的傷這麼重,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去調整心態,更真實的面對兩人的感情。
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時間真的能改變什麼?
她以為兩人說清楚以後,隔閡就會慢慢消失,兩個人可以一起努力,讓過往的傷痛過去。
但她錯了。他依舊我行我素,彷彿知道只要用受傷的眼神,就能讓她的心也軟化,讓她也不捨再強求他。
只有偶爾在接觸到她痛苦的眼神時,會將她拉入懷中輕柔的呵護。
每次提到他父親,他仍帶著憤怒,好像那是一個多麼不可原諒的男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時候她又覺得,他更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因為得不到大人的關心,所以故意做出一些瘋狂的舉止來吸引大人的注意。
她到現在還是不懂,聶行遠的死,對他而言究竟是喜是悲?
上個月,聶行遠的忌日他沒去,惹得聶洛風在電話裡哇哇大叫,直罵他是不孝子,但他卻不以為意,只不過事後,他開始用酒精麻醉自己,如同那次在酒吧看到的情景一樣。
聶洛雷……或許一直以來,都活得太辛苦了吧。
每年一度的富豪榜公佈下來,聶氏集團的負責人今年的成績被列入世界前五百強。
眾多記者爭先恐後的採訪,聶洛雷卻一反常態的沒再拒絕。
直到一個記者問到他今天的成就是否跟父親的教育有關,聶洛雷不慍不火的道:「我跟我父親是獨立的個體.我的成就是我自己努力得來,況且我覺得我冷血的父親可能不懂什麼是教育。」
聶洛雷失常的發言,讓商界震驚,各大報紙雜誌爭先報導此新聞。
聶氏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剛從國外回來的聶洛風不客氣的踹開,並將一疊報紙粗暴的摔在辦公桌上。
「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冷然一笑,無動於衷。
「我不相信聶大少爺看不懂英文。」他挑眉,一派優雅,「沒關係,我也有中文版的,還是你需要翻譯?」
「聶洛雷,你到底還要記恨多久?自從老爸去世後,你不但一次墓都沒有掃過,現在還當著媒體的面詆毀自己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聶洛雷一反慣常的冷調,語氣揚高,「如果他真是我父親的話,又怎麼會對親生兒子漠不關心二十幾年?」
「我以為你可以淡忘。」聶洛風難得一本正經,他的笑帶著無奈,「我以為你拿到聶氏的主導權,得到了你想要的權勢和地位,心裡會對過去釋懷一些,看來是我錯了。」
「怎麼?後悔了?後悔當初選賽車一途,後悔讓我這個撿你不要東西的人贏了?」
「我後悔的是,我當初的偏激害慘我們父子三人!」
「哼,你想說的是我害慘你們了是不是?我不在乎,你說我是惡魔嘛。」
「我是你哥哥,我不是故……」聶洛風試圖解釋。
「哥哥?」他冷笑,打斷他的話,「你也配?也不想想當初你們都對我做過什麼。」
「洛雷……」
「那個人……他不配做我爸爸,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有任何親人。」他扭身,一臉倨傲的看著對方,「大家井水下犯河水最好,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你就真的這麼恨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連一點點殘留的親情都沒有?」聶洛風擰眉。他當初真的傷他那麼深?
他冷笑,「別說那種無聊的噁心話,親情?那是什麼東西?你們有教過我嗎?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反正惡魔是冷血的,不是嗎?」
「冷血?」聶洛風不滿低叫。「如果真的是冷血,為什麼你每年都會偷偷去母親的墳前掃墓?如果真是冷血,為什麼奶媽去世,你會放棄大筆生意,就為了參加她的葬禮?如果真的是冷血,朱貞貞又算是什麼?不要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有愛過她。」
當他提到朱貞貞的時候,聶洛雷的胸口緊縮了一下。
他原本陰冷的眼神,變得可怕而危險,心上像被一座山壓著,重得讓他無法喘息。
他討厭這種被人抓到把柄跟痛處的感覺。聶洛風想說什麼?想說他可以對朱貞貞有情,也能對他們有情嗎?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