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過來!」
「楚楚,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了我沒事,你出去!」
明明就有事,他不理會她的逐客令,逕自在床沿落坐,這才驚覺她正陣陣冷顫著。
他嚇一跳,顧不得無禮,雙手攫住她肩膀,將她帶坐起來。
「我只是……頭痛而己。」她終於不得不坦白承認,嗓音細啞。
「我剛吃過止痛藥了,應該很快就好了。」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責備。
「有什麼好說的?」她倔強地迴避他眼神。
「你現在又不是我的主治醫生。」
「可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她聞言,一聲冷笑。
他也霎時惘然,話一出口他便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這個婚姻的現況有多荒謬可笑,兩人都心知肚明。
他咬牙,好片刻,言語才從齒縫間磨落。
「不管怎樣,你有哪裡不舒服,應該跟我說。」
她又是冷笑。
「我想睡了,你可以出去了嗎?」
「……我不出去。」
什麼?!她駭然揚眸。
他微微扯唇,似笑非笑,「今天晚上我要睡在這裡。」
「你說什麼?」她慌了,直覺想推開他,「我們不是說好了分房睡嗎?你回你的書房去!」
「我不回去。」他抓住她不安分的玉手,「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事,只是在這裡陪你而己。」
「我不要你陪!」
「你要的。」
「我不要。」
「你要。」
他究竟想幹麼?為何要在這裡與她進行毫無意義的爭執?
方楚楚絕望地尋思,心亂如麻,說真的她很想狠狠打他、罵他,將他驅逐出境,但她累了,惡夢糾纏她,頭痛又如撕裂般劇烈。
為什麼他不饒了她?為何要這樣折磨她?
她刺痛地眨眨眼,胸臆橫梗一股難言的酸楚,她累了,真的好累。
「隨便你吧。」
她沒力氣抗拒了,躺下來,合落眼睫。
她能感覺到他用掌心撫摸她額頭,確定她並未發燒,手指搭她脈搏,確認她心跳的韻律。
「就說了我只是頭痛而己。」她模糊地咕噥,依然緊閉雙眸。
「嗯。」他應聲同意,替她拭去前額汗珠。
「睡吧。」
他低語的聲調好溫柔,溫柔得令她想哭。
這份溫柔是給她的嗎?還是那個將心臟的記憶托付於她的女人?
她心酸地不欲再深思,這一刻只想放縱自己享受他的眷寵,他在她身邊躺下,與她共蓋一床被子,在床被下,右手悄悄握住她的左手。
說也奇怪,腦海裡那些斷斷續續掠過的畫面忽然消失了,她的頭不再感到疼痛,身子也不再發冷。
她感覺到慵懶,彷彿有道溫和的曖意流過全身。
她沉沉地睡著了。
自從蜜月假期過後,她還是初次睡得如此平靜、如此安心。
再醒來時,方楚楚發現自己蜷窩在一個炙熱的胸懷裡。
她的臉,偎貼著韓非堅實的胸膛,睡衣裙擺捲到了大腿上,與他穿著短褲的腿膚相觸,他一隻手臂環抱著她肩頭,等於將她纖細的胴體摟在懷裡。
天哪!這是什麼睡姿啊?
她神智一醒,頓時感到驚慌,一口氣屏在胸腔,小心翼翼地往後挪動身子。
「別動。」沙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惶然抬眸,這才驚覺他早就醒了,正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定定地盯著她。
他眼神迷濛,她看不清他想些什麼。
但無論是什麼,他們這般緊密交纏的軀體都太令人尷尬。
「你什麼時候醒的?」她慌張地問。
「不知道。」他答得乾脆。
不知道?怎會不知道!
她心韻凌亂,「你……放開我,我要起床了。」
「不能放。」
「為、為什麼?」她差點嗆到。
「你感覺不到嗎?」
感覺什麼?她傻傻地望著他微勾的唇,似是噙著一抹苦笑。
怔愣片刻,她總算察覺到異樣,他的下半身有什麼東西硬挺翹起,曖昧地磨蹭她的小腹。
她驚駭地抽凜氣息。
他收臂攬緊她,下巴抵在她頭頂,「現在你懂了吧?」
懶洋洋的問話猶如細弦,勾得她心發癢,她臉頰躁熱,羞得不知所措,只能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我怎麼辦呢?楚楚。」這沙啞的低喃,宛如歎息。
他怎麼可以這樣喊她的名字?怎能如此將她的心挑逗得不知方向?她完全暈了,肌膚燙得發燒。
空氣中蒸騰著情\yu的迷霧,他與她,都失落了神魂……
第4章(2)
盡情的縱慾後,殘留的不是滿足,只有更深的空虛。
方楚楚站在浴室的蓮蓬頭下,溫熱的水流沖刷過全身,她肌膚仍敏感著,腿間仍有隱約的酸疼。
生理上,她似乎是得到滿足了,高-潮的快/感一波接一波,幾乎淹沒她,但心房卻是一片荒蕪,如寒冬的雪原。
她仰起臉,水滴直墜,如流星隕落,燒融著她,眼眸因此強烈刺痛,她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夠了。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段日子,她感覺自己像一尊金色塑像,表面金光璀璨,其實身上的金箔正一片片剝落,露出殘舊的青銅。
她正在消磨,一分一分地失去自己。
夠了!
方楚楚關緊水龍頭,穿上浴袍,拿吹風機吹乾發後,回房更衣。
她選了一件深藍色的洋裝,恰襯她憂鬱的心情,接著對鏡理妝,將長髮梳得透亮,紮成馬尾,戴上耳環。
來到客廳時,韓非己經坐在餐桌前了,桌上擺著簡單的培根蛋三明治,兩盅水果優格,顯然是他親手做的,空氣中朝著濃郁的咖啡香。
他看見她,舉起手中的咖啡杯。
「要來一杯嗎?」
她搖頭,倚在牆邊。
「我做了三明治跟優格。」他說。
「嗯。」她輕輕地應。
見她依然凝定原地不動,他警覺到不對勁,劍眉收攏。
「你有話跟我說嗎?」
她點頭。
「什麼話?你說吧。」
她深呼吸,悄悄捏了捏手心。
「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從這個婚姻裡得到什麼?」
他沒料到她會忽然這麼問,神色乍變,她注視著他,努力分辨他忽明忽滅的眸光意味著什麼。
可惜她參不透。
「你不回答我嗎?」她追問。
他凜然不語,繃著臉喝咖啡。
他果然不肯回答。
也罷!方楚楚幽幽歎息。
「不管你到底想藉著這個婚姻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只想跟你說,目前我還不想跟你離婚。」
他震了震,望向她。
「我不想讓我爸擔心。」她坦率地解釋。
「所以如果你打算在人前維持我們婚姻幸福的假象,就這麼做吧!可是……」
「可是什麼?」
她垂斂眸,羽睫如受驚的小鳥,輕顫不止。
「在我們私下獨處的時候,能不能請你放過我?我承認自己還愛著你,我也承認如果你要我,我很難抗拒,可是……我真的不要了。」
她嗓音低細,如泣如訴,如一首哀婉的悲歌。
他緩緩放下咖啡杯,忽地覺得喉間湧上苦澀的味道,全然失去了胄口。
他靜靜地聽她說。
「我不是田曉雲,你懂嗎?就算我身上裝著她的心,就算我這顆心殘留著她的部分記億,我也不是她,永遠都不會是她!」她愈說愈激動,聲調逐漸高亢。
他沉默地凝視她。
她容色雪白,明眸似是噙淚。
「所以請你不要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別讓我愈陷愈深,就到此為止吧!我會把對你的感情一點一滴地收回來,總有一天會全部收回來的……你饒過我吧!」
要他饒過她?
「算我求你,韓非,我方楚楚這輩子沒求過什麼人,就當……我求你。」
她哭了嗎?肯定是哭了吧,否則這聲音不會帶著哽咽。
可她即便如此哀傷地求著一個人,面上的表情還是倔強的,背脊不服輸地挺直,絲毫不示弱。
「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她輕輕地問。
「聽懂了。」他收凜下頷。
她微微一笑,慘澹的、自嘲的微笑。
「那你肯答應我嗎?」
他咬牙不吭聲。
她的心沉下,眼神空洞。
「你答不答應我,我都會這樣做的,我會把對你的愛收回來。」
語落,她盈盈舉步。
「你去哪兒?」他追問。
「去上班。」
她頭也不回,就那樣朝然離去,如一縷遊魂。
而他的胸口倏地被某種陰暗的籐蔓纏住,差點不能呼吸。
他恍惚地盯著自己的左手拇指,那裡,細細地切開一道口,塗抹了液態OK繃。很奇怪,每當他想為她做點什麼時,總會笨拙地做不好,那次趁夜偷偷削蘋果給她時也是這樣。
想著,韓非不禁澀澀地苦笑。
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好像會失去她。
朦朧卻又清晰的預感,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慌……
「你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不好。」
一小時後,方楚楚來到秦光皓的工作室,他將她迎進屋裡,仔細端詳她,面露關懷。
「幹麼不在家裡多休息幾天?」
「沒關係,我己經好多了,整天躺在家裡也不好,動一動才有精神。」她笑笑,故作輕快地揚嗓。
「學長,我口渴了,給我一杯飲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