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箭恨聲質問:「看來是你父王這樣教導你的吧?當年你父王和先皇都有資格成為皇位繼承人,結果你父王主動讓賢給先皇。先皇在世時,一直懷疑你父王可以操控風力,否則戰場之上,為什麼他可以屢戰屢勝?
「雖然他已經不在了,但若他有這種神力,說不定你也會有。東野情,朕看你苦心隱瞞,是因為心懷不軌吧?你父王雖然讓出皇位,你卻未必甘心,是不是在你心中,這皇位、這國家,都該是屬於你東野情的?」
東野情聽著這樣一長串的質問,臉上只閃過一絲嘲諷似的笑意。「看來陛下懷疑臣弟很久了,今日說邀臣弟來喝酒,只是一個借口。陛下心中還有什麼懷疑,不妨都說出來。」
東野箭手指蕭戀君,「這個女人,是南黎的間諜,你不知道?」
蕭戀君的心陡然一沉,原本抓著東野情衣服的手悄悄鬆開,而東野情的平靜讓她更加忐忑不定。
「臣弟知道。」
他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的?若他都知道了,為什麼還……她又是驚疑,心中又是糾結不已,看此刻東野箭氣勢洶洶的樣子,那個出手殺她的人,鐵定是東野箭故意指使的,與其讓東野箭逼迫東野情,不如她獨自承擔。
她往前邁了兩步,剛要開口,又被東野情一把拉回。
「臣弟雖然知道她的來處,但她是臣弟少時的救命恩人,如今來投奔臣弟,不管是何原因,臣弟都要留下她,也算是報答。陛下難道不願臣弟做知恩圖報之人嗎?」
「南黎之人,偏要說自己來自北陵,還編了一大套的落難之詞,哼!朕不信你就不會懷疑她心懷鬼胎,你之所以把她留在身邊,不過是為了方便監視而已。情,今日你先把她交給朕,朕暫且不和你計較你的事情……」
「陛下……」東野情似笑非笑地瞧著東野箭,彷彿他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是來投奔臣弟,自臣弟決定收留她的那一刻起,就把她當作是自己人,不管她是否包藏禍心,她這個人,是臣弟的人,誰要動她,就是和臣弟過不去。」
東野箭聞言立刻拉長了臉,「情,你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和朕賭!」
「臣弟不愛賭博,為陛下操勞這幾年,雖不敢說殫心竭慮、鞠躬盡瘁,也絕對是盡力而為,或有缺失疏漏,在所難免,陛下對臣弟有任何不滿,臣弟不敢置喙。但若只因能操控風力就要治臣弟死罪,臣弟著實不服。未免惹人非議,臣弟自今日起辭去一切政務要職,在王府中閉門思過,陛下可滿意?」
東野箭狠瞪著他,像是恨不得咬下他一口肉來似的。
「你是在威脅朕嗎?上次在御花園,當著那麼多皇親貴戚面前,朕不和你計較,給你個面子,現在你又說這樣的話,你以為東野沒了你,真的就不行了嗎?」
「臣弟不敢這樣想。一個國家倘若只靠一人支撐才得以自立,那是這個國家的悲哀。只是,臣弟與陛下現在已經做不到心無嫌隙,這樣相處下去,對治國無益。所以臣弟願意離開,這江山始終是陛下的江山,皇位,也始終是陛下的皇位,您可以放心,唯獨這個女子——」他拉起蕭戀君的手,信誓旦旦道:「是臣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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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戀君坐在馬車上,交握的十指冰涼,她不敢抬頭去看東野情,雙眼直盯著他的雙腳。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率先打破沉默,「為什麼叫我去未了山?」
他沒有回答。
她等了等,又說:「皇上叫你去,其實是為了引我來,是嗎?」
「可以這樣說,但也不全對。」他終於開口。「因為他不能保證我一定會帶你來。」
「可你還是叫我去。」她迫使自己迎視他的眼,「你知道皇上要對我不利,但還是把我帶到他面前,只因為……」她咬著牙,「你不想讓我死在別人的手裡?」
他笑了,「可以這樣說,但也不全對。」
她忐忑地來回撥弄指頭,「你想問我什麼?」
「似乎一直都是你在問我。」
「是,可是……你總有話要問我的,不是嗎?」她覺得自己真像一隻小老鼠,被他吊在半空中隨意逗趣卻無力還擊。
「你希望我問什麼?」他還在逗她。
「你……不怕我會殺你?」
東野情笑出聲,「你若是心懷殺機,你以為你能靠近我嗎?」
她輕吁口氣,「好吧,看來我真的不適合隱藏自己,我說實話好了。不錯,我是南黎人,是南黎派我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要知道誰才是東野神力真正的繼承者。」
「終於要坦誠相對了?」東野情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似是準備和她一番長談。
「那麼,我們從頭說起。你從何時知道我不是北陵人的?」
「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她驚詫地瞪大眼睛,「為什麼?」
「八年前,你和我見面的時候,我相信你並沒有想到八年後你會再接近我,所以那時候的你,雖然穿著北陵的衣服,但南黎的口音很重。」
他淡淡的講述,讓她聽了只覺得羞愧感彷彿火一樣燒遍她全身。原來那些她苦心隱瞞的秘密,打從一開始就不是秘密。
雖感羞赧,她仍解釋,「我只是很喜歡北陵女孩子,或者說是赤多族女孩子的衣服,所以那時候特意求母親幫我弄了一套。」
「你穿北陵的衣服很好看。」他竟讚美她,「尤其是在東籬閣的屋頂上吹笛子的時候。」
她懷疑他的讚美中有嘲諷的意思,但看他的眼睛,卻那麼清澈真摯,讓她又想起剛才在山風之中那個溫暖的擁抱。
「好了,還有一件事你沒有告訴我。」他溫柔地凝視著她,「你的本名。」
她垂下羽睫,輕聲念出,「南卿君。」
「卿君?這個名字比戀君順耳多了。」他挑起眉尾,「這是你唯一讓我意外的事,貴為南黎公主,竟甘願做我東野情的小小奴婢……我只讓你種梅樹,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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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蕭戀君變成南卿君之後,她在鵬王府中的地位驟變。她一回到王府,東野情就命令管家給她單辟一處小院,那院子就在東野情自己私院的對面,而且也不用她再去梅園幹活,甚至還叫人為她量身裁製了十幾套衣服,每一套的顏色都以粉紫色為主。
南卿君不解為何選色如此執意,忍不住去問他。
他只淡淡地說:「第一次見你就穿這個顏色,還是這個顏色順眼些。」
她聽了心情是激動的。都已經八年了,他竟然還記得,就連她最喜歡的北陵軟煙路的綢緞料子,也在後來送來的衣物中隨處可見。
一日三餐,她的膳食處處講究精緻,她曾親眼見過東野情的午飯,可以說自己的飯菜一點都不遜於他的。
如今的她,真是除了吃、睡,就只要在王府中養尊處優就好了。
東野情沒有把她的真實身份透露給任何人知道,但是所有人都驚詫於她驚人的變化。
下人們紛紛猜測,到底這個北陵來的女孩子有什麼特別,竟讓鵬王對她另眼相看,但是無論怎樣猜測,距離真相還是很遠。
陳文熙和路闌珊也不明白,他們只是得到消息說,東野情辭去朝廷之內的一切職務,這突發事件可是讓朝野震驚不已,所以他們相繼趕來,卻碰了釘子,因為東野情不見任何人,包括他們以及任何要來追問或勸說他的官員或皇親。
從鵬王府傳出的消息說——鵬王在府中每日蒔花弄草,不理他事,過得很是愜意。
梅園門口,東野情看著園內新栽的樹苗,有些感慨,「我父王在世時,一直教我要順天而行,做人若是太過張狂,只會給自己引火上身,可惜我做得不夠好,我明知梅花在東野種不出來,卻勉強自己許多年仍不死心。」
「人生在世,總會有一些遺憾。」南卿君心有慼慼焉,「所以我說,這是人上人的悲哀,你既然是皇室子孫,國家大事就不能袖手旁觀,你有能力治國平天下,就不可能只做個享樂的王孫公子。國家有難,你不能坐視不管,若功高震主,朝中又無你立錐之地……」
東野情看著她笑道:「所以像我們現在這樣無事一身輕,豈不好?」
「也不可能一直都這麼自在悠閒,我也不能總留在這裡讓你保護。」她低頭道:「過兩天我就回南黎去。
「這個念頭你最好暫時別想有。」東野情的話讓南卿君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我既然在陛下面前保你,何時放你走,是我的事,你自己無權決定。」
南卿君苦笑,「所以,我現在算是被王爺軟禁在王府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