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不想回應她在氣頭上的譏刺。轉身,他走進飯店裡請櫃檯人員呼叫無線電計程車,並且向他們要了一把雨傘,然後踅回騎樓下,將傘遞給她。
「再五分鐘計程車就來了。這把雨傘拿去。」他撐起傘,半強迫地將她納入傘下,免得她淋濕了,壓低音量道:「我有責任要照顧康莉,所以不能送你回去,我們的事等彼此都冷靜下來了,再坐下來好好溝通。」
在她眼中,只覺得他迫不及待地想趕她離開,如此絕情冷漠的態度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下意識地撫著平坦的小腹,委屈的淚水不可遏止地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不關心她等了他多久?不問她為什麼來這裡找他?不過問她在擔心什麼?只是一逕地想送走她……
她垂著臉,盯著自己的鞋尖,冷笑道:「好像照顧喝醉酒的女人是你的義務似的……」
「康莉跟我是同一家經紀公司的同事,她喝醉了,我有義務和責任送她回去。」他努力想解釋清楚。
「原來同事比我更重要,看來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她轉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臉上軟弱的淚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但是抽泣的聲音、顫抖的肩頭,還是洩漏了她的情緒。
早聽說男人是衝動的動物,在床笫之間的承諾是不可信的,她為什麼還癡傻地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呢?為什麼還對未來存有幸福的幻想呢?
她在情愛與慾望面前,是那麼的青澀與單純,怎麼敵得過他的成熟世故呢?
如果只是一時的新鮮與激情,又何必對她許下承諾,讓她不只賠上身子又傷了心呢?
「紫葵,現在太晚了,我會找時間跟你說清楚的,不要鬧脾氣了。」他伸手將雨傘遞給她。
「你真的愛我嗎?」她抬起盈淚的眸,心碎地瞅著他。
她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如果他曾經交付過真心,那麼她會好受一點。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不用再問這種問題了。」她感受不到他對這段感情的小心翼翼與呵護嗎?
「是啊,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冷淡規避的態度,徹底地傷了她的心。
也許,她只是短暫在他心中停留過境的愛,是他緊湊漂泊的行程裡偶發的艷遇事件罷了。一切,都是她愛得太過一廂情願……
原來他自私地想保持單身的身份,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坦誠他們的關係,看來,她根本不該奢想他會對她負責任。
薩孟仰的目光越過她,看到路肩停著一輛計程車,交晃的雨刷彷彿是在催促她的腳步,他將傘遞給了她。
「車子來了,到家時記得打電話給我。」他細心地叮嚀著。
她看著他遞來的雨傘,多想任性地回拒,灑脫地衝入雨中,消失在他的眼前。
但是,她現在的身體已經不單單屬於她一個人了,還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寶寶。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擔苦痛、分擔責任,這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了。
她抬眸覷著他,匆地淡然道:「你知道東方人有個習俗,情人間不會贈鞋和送傘給對方嗎?」
忽然之間,她意識到兩人的故事從一開始就預告了結局。
「不知道。」他搖頭。
「反正一切也都無所謂了……」她接過雨傘,定定地看著那張令她心痛的俊臉,彷彿要把他的影像牢牢地烙在心版上似的。
然後,她握住傘,踩著心碎的腳步,一步步地朝計程車的方向走去。
紫葵的眼神令他不安,薩孟仰忽然覺得自己彷彿一轉身就會失去她似的。
「紫葵……」他不自覺地開口喚住她,忽然喊問:「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她頓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隔著淅瀝的雨幕定定地瞅著他,覺得這場雨好像隔開了兩個世界,他的心已成為她跨不進的禁區。
「如果照顧酒醉的女人是你的責任,下次別忘了做好防護措施。」她的聲音冷得就像冰塊似的,帶著一股決絕的恨意。
「你!」她一再挑釁的話惹火了薩孟仰,他咬著牙,晦澀的臉色猶如置身在地獄般,雙眼騰燒著怒焰。
她眼底閃過一絲惡意的痛快,而後看到他忿然地轉過身,走進飯店裡,傷痛的淚水再度溢出眼眶。
收超傘,她難受地坐上計程車,飛馳在雨夜裡。
音箱裡傳來藍調歌手低沉的歌聲,那沙啞的聲線就像被石子打磨般泛著淡淡的滄桑,淹沒了她的啜泣,令她無助地沉浸在濕冷的藍色悲傷裡。
淚水蜿蜒滑過她的唇畔,帶點鹹鹹的滋味,好似在她新生的傷口浸上了鹽,澀痛得教人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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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孟仰與經紀人齊雅結束冗長的會議後,相偕步出「星頤電影公司」的辦公大樓,兩人站在騎樓下等待助理開車來接送。
趁著空檔,他拿出手機撥給紫葵,卻發現電話總是轉入語音信箱,屢次留言或傳簡訊,也不見回音。
自從前幾天兩人在飯店前發生爭執,不歡而散後,她就執拗地與他斷絕聯繫,而他礙於行程滿檔,下了通告還要與電影公司的人開會討論劇本、進行體能訓練,所以根本無法勻出時間去看她。
她固執又任性的態度,令他又氣又擔心,偏偏過幾天他就要和「神鬼特務」的劇組人員前往香港開工,因此更是急著想要修補兩人間因康莉而造成的感情裂縫。
齊雅站在他的身側,覦著他焦慮的神情。她發現這一、兩天他頻頻檢測手機的來電與訊號,好像怕錯過什麼似的。
「孟仰,你在等誰的電話嗎?」齊雅問。
另一端又傳來電信公司制式的答覆,他落寞地將手機收進口袋裡。
「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她前幾天與我斷了音訊,一直聯絡不上……」他充滿無奈的說,
要是讓他騰出空檔找到她,鐵定要重重地打她屁股,懲罰她任性的行為。
「我有朋友在電視台擔任記者,人脈挺廣的,需要我請他幫忙嗎?」
「不用了。」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盯著馬路上壅塞的車流,想起紫葵離去前那雙充滿怨懟的眼神,不禁自責起那晚的行為。
他會不會對她太冷淡,卻又太過護衛康莉,所以讓她誤會了?
齊雅撩了撩髮絲,瞅著他嚴肅的側臉。在她帶過的藝人與模特兒裡,他算是自律性強又潔身自愛的。他不靠緋聞搏版面,但相對地,也不喜歡讓人侵犯隱私,過問私事。
但,關於那晚他與女人在飯店前糾纏的事,經由康莉的轉述,讓她頗不放心,懸在心頭多日,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說:「那天聽康莉說,有類似女影迷的人跑到你下榻的飯店跟你糾纏不清,為了避免你的生活和隱私受到干擾,需要我幫你換間飯店嗎?」
他蹙起眉,問道:「康莉是怎麼轉述的?」
那天偕同康莉出席電影公司舉辦的宴會根本是個錯誤,那女人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裝瘋,等紫葵走後,竟在大廳裡公然纏著他不放,直嚷著要進他的房間休息,拗到三更半夜才回去。
「她就說有女影迷纏著你不放,詳細情況我也沒多問,想說你要是有問題應該會跟我反應。」
「不用換飯店,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他澄清。
「……那天康莉有造成你的困擾嗎?」她真怕康莉三杯黃湯下肚,花癡症又犯了,惹惱了他。
「還在我可以忍受的範圍。」他一語雙關,礙於大家在同一間經紀公司,不想鬧得太難堪,傷了和氣。
齊雅汗顏,不敢搭腔。早知道康莉覬覦他的「男色」已久,要不是他對她沒興趣,再加上自己從中阻撓,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通告幾點結束?」他問。
齊雅從口袋裡拿出PDA,調閱行事歷。
「接下來要去幫代言的男性洗面乳廣告拍平面宣傳照,然後接受一家女性雜誌社的內頁訪問。至於今晚預定的武術訓練,因為武行師父臨時有事,所以暫停一次。」
「嗯。」他開始盤算著,等通告結束後,還有多少的私人時間可以運用?
此時,助理小張將保母車開到了馬路旁,撳下喇叭,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兩人迅速地鑽入車廂裡,趕赴下一個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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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振衛教授拿著自英國寄來的信件,踩著愉快的步伐走進考古研究室裡,興奮地連頭上的安全帽都忘了脫下來。
他推開門板,揚聲道:「向你們宣佈一個重大的消息,英國埃德蒙教授決定要讓我們加入聯合考古隊,預定下個月十五日出發前往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