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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風光

  詎料諶若青退了一步,螓首微低,一副不勝惶恐的樣子,語氣卻是冷冷淡淡。

  「國家大事,臣妾不敢多言。」

  「為何不敢?你以前都是正言直諫的!」

  「臣妾只是殿下的妃子,應謹守本分,不能干涉殿下之事。」

  「你……」駱澤終於反應過來了,她根本是在拿他的話堵他。他這才明白,幾天前他的氣話,對她造成的傷害,甚至對於兩人間造成的隔閡,恐怕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了。

  「你還在生本宮的氣?」他放軟了語氣。

  「臣妾不敢。」諶若青再退一步,擺明了要和他越拉越遠。「臣妾只是明白了,自己沒那麼重要,最好謹言慎行,休做妄想,免成話柄。」而且說話還得文縐縐的,把以前看電視小說那一套全搬出來。

  駱澤這下真是自找苦吃了,什麼她不重要,整個後宮裡,就她對他最重要,偏偏她現在顯然已經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被她弄得一點辦法也沒有,要向她道歉也拉不下這個臉來,想彌補和她的關係,她又劃清界線,頓時一種難受又窒悶的感覺襲上心頭。

  瞧他臉色古怪又彆扭,欲言又止地望著她,畢竟諶若青也不是真的那麼絕情,

  只是以一種相當理智卻很疏離的方式說道:「太子殿下若遇上難題,盡可相詢股肱大臣,相信會有所收穫。」

  這只差沒挑明的告訴他,去問宗穆虞,老娘懶得理你了!想不到她不待他說話,更進一步地恭敬福身道:「臣妾恭送殿下。」

  連逐客令都下了,還下得一點破綻都沒有,駱澤幾乎是張口結舌,完全無計可施,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一旁的女兒身上。

  然而才五歲的駱媛,怎麼可能知道父親在暗示什麼,竟也傻乎乎地跳出來,學著諶若青道:「女兒恭送父王。」

  駱澤只能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紫霞宮,半個時辰後,他無精打采地坐在宗穆虞的書房內。

  「你被趙奉儀趕出來了?」宗穆虞正在悠閒地品茶,聽駱澤說完之前兩人吵架的來龍去脈,又聽到趙奉儀的改變,差點憋笑憋得連茶都噴出來。

  「你這不是活該嗎,」他搖搖頭,無情地給駱澤補了一刀,「我之前見她聰慧過人,才要她幫你,別忘了上頭還有無孔不入的洪貴妃,她身為嬪妃卻干政,這可是冒著天大的危險,但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將她臭罵一頓。」

  「我只是……只是不喜歡像顆棋子般的受人擺佈。」駱澤替自己辯解。

  「她這黑鍋真是背大了,是我要她別跟你說,否則若讓你瞭解整個計劃,別說你可一會為了想領兵先跟她大吵一架,不願配合計劃;就算你願意配合,你以為你那蹩腳的演技騙得了誰?」宗穆虞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

  「我……」駱澤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得拿起茶杯,假意喝茶掩飾尷尬。

  「但她最後還是被你罵了,說穿了,你就是欺負她嘛!」宗穆虞放下茶杯,臉色慢慢正經起來。「澤哥,你有能力也有雄心,卻不善處理細碎政事及陰謀詭計,因此趙奉儀來輔助你可說是水到渠成。據我看來她是吃軟不吃硬那種人,你若是要弓她為助力,便要對她另眼相看,慎重對待,這是做大事的人該有的氣量。」

  「而且,你老實說,你對她頗為鍾情吧?」宗穆虞突然插了一句。

  駱澤差點被嗆死,急咳一陣之後,才支吾道:「咳咳……好吧,我承認,我很喜歡她……若青和其他嬪妃很不同,她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很吸引我。」

  「如此你更該抓緊她。她是個奇女子,依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根本不在意你給的榮華富貴,只是憑著本心對你直諫而不裝模作樣,否則依你對她的信任,她要刻意獻媚、對你予取予求是易如反掌。」

  駱澤陷入深思,他對自己之前衝動之下的所做所為早已後悔,卻苦於諶若青似乎越見疏離,這種掌握不住的情況令他有些彷徨。

  「那我該怎麼做?」再怎麼愛面子,在好兄弟前,駱澤仍是不怕拉下臉來。

  宗穆虞正要開口,一個太監卻在御史府門人帶領下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頭上小帽都歪了還來不及扶。

  只見他飛跪在地,幾乎是滑到駱澤面前,鼻頭一酸,哭哭啼啼道:「太子殿下,皇上急病,召您回宮!」

  駱澤與宗穆虞臉色齊齊一變。前者二話不說,起身便跟著太監匆匆忙忙地離開,而後者也立刻坐上自家馬車跟在後頭一起入宮。

  「洪貴妃又出手了?」在馬車裡,宗穆虞若有所思地搔了搔下巴,「或許澤哥要的答案,就在這次的機會之中。」

  皇帝生了急病,昏迷不醒,因此根據本朝律法,暫由太子監國。

  然而,原本要把太子弄出京城加害,但失敗後馬上接連著皇帝病倒,種種巧合似乎都衝著皇家的傳承而來,這連一向粗枝大葉的駱澤都不免起了疑心。

  然而駱澤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加上身邊的智囊諶若青不理他了,又不好意思

  去找宗穆虞問受人揶揄,一個動念便派人去把幾個太醫全都抓來,在凌霄宮裡審問了兩天,試圖找出一點駱山生急病的蹊蹺之處。

  而在太醫都還沒放出去時,諶若青已經收到宗穆虞派在駱澤身邊親信的通報。「這簡直是……一頭傻鳥!」

  諶若青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與宗穆虞的親信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連我這裡都知道了,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洪貴妃太子起了疑心嗎?」

  「不過太子殿下的方式雖然魯莽,卻真的有用,倒讓他查出了一點東西。」那名親信表情古怪地道。

  「太醫說了什麼?」諶若青好奇。

  「這次會診的一共四名太醫,其中三名都說皇上是長期積勞,氣血瘀積於心脈之上,才會突然病倒,但有一位盧太醫則私底下偷偷告訴太子,皇上的病雖是氣瘀,但倒下的主因卻像是中了某種慢性的毒。」

  「慢性的毒……」諶若青的表情嚴肅了起來,「看來,害不了太子,這次洪貴妃直指王位了,但又不能直接把皇上毒死,否則太子繼位,對她更是不利。這一次太子監國,如果不能做出點成績,恐怕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那名親信的表情也凝重了幾分,他正想遵照宗穆虞的指示,勸諶若青捐棄前嫌,與太子重修舊好,協助他對抗洪貴妃時,突然招喜急急忙忙進來通報,打斷兩人的談話。

  「奉儀娘娘,洪貴妃召見!以往貴妃娘娘召見都要一個時辰內到,否則會受罰的!」

  洪貴妃找她?諶若青納悶地與宗穆虞的親信對看一眼,心知恐怕情況不妙。

  「那屬下先走了。」那名親信知機地隱密離開,連忙去找人來做幫手了。洪貴妃找趙奉儀,絕對不會什麼好事!

  幸好諶若青為了氣駱澤,找招喜惡補了幾節宮廷禮儀,因此當她來到洪貴妃所在的福鸞宮時,行的禮竟是絲毫不差。

  洪貴妃坐在上首,似乎很滿意她的恭敬,點了點頭。

  諶若青退到一旁,淡漠有禮地道:「不知貴妃娘娘懿旨召臣妾,所為何事?」這丫頭年紀輕輕,見到自己卻如此不驚不懼?洪貴妃有些意外她的沉著,不由露出了一個微笑,卻是皮笑肉不笑到無瑕的妝容連粉都沒掉下來一顆。「最近太子常到你宮裡?」

  「是,不過太子到臣妾宮裡,也只是因為郡主罷了。」諶若青淡化了事實,她可沒笨到惹事上身。

  不過這樣的資訊對洪貴妃來說夠了。「不過太子會讓駱媛從黃良娣那到你宮裡,還曾經臨幸於你,對你也算另眼相看了。今日本宮召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貴妃娘娘請說。」諶若有種不妙的預感,連臨幸都知道了,雖然不完全是事實,但這證明洪貴妃應該一直在注意她。

  「這幾個月,太子在你那裡時,曾說過什麼特別的話?做過什麼特別的事?尤其是和本宮有關的?」洪貴妃也不客氣,說明了她的企圖。

  就知道會這樣……諶若青在心裡歎了口氣,表面仍恭敬道:「太子殿下在臣妾宮裡,通常只是說些吃喝玩樂之事,要不就是用膳,實在沒有提到娘娘之事。」但這番說詞,洪貴妃半信半疑,索性直接要求,「日後太子在你宮裡說的每一句話,還有他見過了什麼人、做過什麼事,你都要仔細向本宮報告。」

  「這……近日太子對臣妾有些不滿,恐怕不會常來,只怕貴妃娘娘得不到您要的資訊……」諶若青說得很為難,卻暗示了不想做「抓耙子」。

  雖然她大可答應然後來個反間計,讓洪貴妃在錯誤的資訊下挫敗,但她知道駱澤不會希望她做這種事,他的個性不會喜歡這種陰暗的計策,更不會希望她以身犯險。先前光是算計他讓他無法親征,他就暴跳如雷了,如果這次她再自作主張答應洪貴妃,可能會完全失去他的信任,那麼她的犧牲也就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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