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聽見了呻吟聲,李佩一轉頭就看見病床上那頭纏著紗布的病人睜開眼睛。
「他醒了。」她趕緊對仍未發現的張仁靚說。
聞言,張仁靚帶著一絲緊張與膽怯緩步靠向病床,僵著身體,小心翼翼的開口朝床上的受害者道:「嗨,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床上的男人茫然的看著她問,然後撫著頭說:「我的頭好痛,我……是誰?」
張仁靚雙目圓瞠,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問我你是誰?難道你忘了自己是誰嗎?」她著急的問,不知所措的轉頭與李佩對看了一眼。
李佩也是一臉驚愕與難以置信。
「你是誰?我……又是誰呢?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男人捧著腦袋面露痛苦的說。
「看!」張仁靚完全沒辦法阻止自己爆粗口,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呀?
「我去叫醫生過來。」李佩對她說完便匆匆轉身而去。
「你先冷靜下來,你出了車禍撞到頭——」張仁靚深吸一口氣,安撫的對他說。
「車禍?」男人倏然看向她。
她一驚,倏地想起自己向醫院撒的謊,趕緊改口,「不是,我說錯了,是跌倒撞到頭。從家裡的樓梯上跌下來撞到頭,所以才會受傷進了醫院,至於你說你想不起自己是誰的事……這個——」
第1章(2)
「仁靚,醫生來了。」李佩及時出現。
「醫生來了,先讓他替你檢查一下吧。」她一臉得救的說,趕緊退後讓位給醫生。
「你醒了,聽說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我看看。」醫生說完,就開始了一連串簡單的問診與檢查。
「怎麼樣,醫生?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你之前不是說他傷得不重嗎?怎麼會失去記憶?」見醫生的看診似乎告一段落,張仁靚迫不及待的立即出聲問道。
「也許是撞到頭的後遺症,這情況並不多見。不幸中的大幸是,他在基本常識和生活認知上的記憶都是正常的沒有問題。」醫生說。
「這是什麼意思呀?」張仁靚完全是有聽沒有懂。「他的記憶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會不會恢復?不會就這樣永遠失去記憶了吧?」若是這樣,那她該怎麼辦?
「這一切都需要觀察之後才會知道。」醫生說。
「要觀察多久?」
「要看情況。」
「醫生,你根本就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忍不住怒道。
「要讓病患恢復記憶,病患的家屬比醫生更重要。你可以跟他多聊天,多說一些過去的事,帶他去他經常去或喜歡去的地方,任何可能幫助他恢復記憶的方法都可以試試。」醫生平心靜氣的看著她。
張仁靚一整個無言以對。
「醫生,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他的記憶有可能自己恢復嗎?」李佩開口問,因為現場只有她知道張仁靚根本就不是那傢伙的家屬,而且連對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
「不無可能。」
「就是有可能的意思,對嗎?」負負得正。
醫生輕點了下頭。「總之先觀察看看再說。」
「所以要住院觀察嗎?」張仁靚蹙眉問。如果要住院,她怕冒用身份的事早晚會曝光,另外,沒有用健保卡的住院費她也吃不消。
「如果沒有頭暈、嘔吐或其他不舒服的症狀,想出院也是可以,畢竟回到熟悉的地方有助於他記憶的恢復。不過如果有任何不適的狀況出現,你們要立刻帶他回醫院,知道嗎?」醫生認真的交代著。
張仁靚立刻點頭,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以出院,太好了。
醫生和護士離開後,李佩立刻將她拉到一旁去說悄悄話。
「仁靚,你到底打算怎麼做?對方失去記憶,你不讓他住院觀察,那要帶他去哪裡?」李佩問她。
「除了回我家,我能帶他去哪裡?」她無奈的回答道。
「你瘋了嗎?你忘了你弟在金門當兵,你現在一個人住嗎?」
「我沒忘記,但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他失去記憶,身上又沒有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證件,就算有,這種情況下還能將他送回家嗎?」
「我的意思是讓他繼續住院。」
「你忘了我是用我弟的身份幫他掛號的嗎?如果讓他住院,這件事一定會曝光。還有你知道沒健保給付,在醫院住一天要花多少錢嗎?更別提那些雜七雜八的檢查費用了,若真讓他住院的話,我會破產的。」
李佩張口結舌,頓時無言以對,半晌後才問她,「你就不怕他是個變態殺人犯嗎?」
「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
「你沒聽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嗎?」
「我應該沒這麼倒霉才對。」
「開車撞到人,對方明明傷得不重,卻失去記憶,這不叫倒霉叫什麼?」李佩又問。
「你一定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嗎?」張仁靚哭聲道,如果硬要從這點來看,她不可否認的倒霉透頂了,嗚嗚嗚。
「你真決定要帶他回家?」李佩再次問她。
「如果有其他辦法,我不會出此下策。」張仁靚無奈的歎息道。「還好家裡有兩個房間,我弟的衣服他也可以穿,收留起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什麼叫沒什麼大問題啊,問題很大好不好?」
李佩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從來都不知道仁靚膽子這麼大,又或許該說神經這麼粗,和一個不知底細、品性的陌生男人,孤男寡女的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又怎麼會沒問題呢?
幾個月前,姜妍才幹出這種沒大腦的事,當時姜妍是走投無路情有可原,但仁靚這狀況卻是在自找麻煩呀。還是……
「仁靚,你該不會是被姜妍要結婚的事刺激到,誤認為這場車禍會像姜妍那樣,有可能是你的姻緣呀?」她突發奇想的問。
「欸,你不說我倒沒想到,說不定真是這樣喔!」張仁靚倏然雙眼發亮。
李佩翻了翻白眼,一看她的反應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算了,我不管你了,隨便你吧,到時你若被姦殺的話,我會去你的靈堂上香的。」她擺擺手。
「看!我跟你有仇呀,竟然這麼詛咒我!」張仁靚笑聲罵道。
「既然決定了要出院,我順便開車送你們回去吧,免得還要花錢坐出租車。」李佩說。
「大恩不言謝。」張仁靚立刻雙手合十的做出拜佛狀。「那我去繳費和領藥,這裡麻煩你幫我看顧一下。」
「OK,去吧。」李佩點點頭。
「等我。」丟下這兩個字,張仁靚拿著護士剛拿給她的繳費單,飛也似的轉身離開。
其實張仁靚也不是沒考慮過帶一個陌生男人回家的危險性,但是就像她對李佩所說的,除此之外,她還能怎麼辦呢?
原本她是想等對方醒來後好好的道歉,再討論賠償問題,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誰知道對方竟然會失去記憶。
面對一個因為她的失誤而失去記憶的傷員,她能不負起照顧的責任嗎?更別提這其中還牽扯了她的謊話。
因此除了帶他回家,就近照顧與觀察外,她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至於危險性這種事,說真的,她這輩子從沒做過什麼壞事,也沒害過什麼人,所以她相信老天應該不會安排她碰到一個變態殺人犯才對……吧?
總之,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進來吧,仁傑。」用鑰匙打開家門,她對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說。
因為對方失去記憶,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所以她決定將錯就錯的用老弟的名字叫他,暫時就把他當弟弟看待。
反正他看起來也挺年輕的,年紀應該不會比她大才對。
「我先介紹下家裡的環境。這裡是客廳,浴室在這裡,這是你房間,我房間在隔壁,還有這是廚房,以及後陽台。」
薛浩然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來到一間麻雀屋,在她花了十秒鐘介紹完家裡的所有空間後,他忍不住脫口說:「好小。」然後馬上被瞪。
「哪裡小?兩人住的房子這已經算很大了,你沒聽過『台北居,大不易』嗎?我可是從高中起就胼手胝足、吃苦耐勞、省吃儉用到去年,好不容易才存到買下這間房子的頭期款,你不准再說一次好小,否則我會跟你翻臉。」她警告的對他說。
「這房子是你買的,不是租的?」
「沒錯。」
「從高中開始工作存錢?」
「沒錯。」
「幹麼不跟父母一起住就好了,七早八早就計劃想存錢買房子?你腦袋有問題嗎?」
怎麼也沒料到他最後竟會下這樣一個結論,張仁靚呆愣了一下後,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腦袋才有問題!」
「我們為什麼不和爸媽一起住?」薛浩然開口問她,發現自己好像突然對她產生了一絲絲的好奇心。
高中也不過十六、七歲而已吧?正常的十六、七歲少女會想買房子嗎?買衣服、鞋子、髮飾、化妝品還差不多吧?高中就開始計劃賺錢買房子太奇怪。還有她弟弟跟她住而沒跟父母住也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