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嗎?
她懷疑地打量著他。不過聽聽地位超然的第三者的意見,說不定真會有不一樣的見解。
雖然這傢伙一張臉皮子太俊了點,背景太神秘了點,不過無可否認,他的腦子的確比一般人還聰明狡獪些。
她勉強道:「也好。」
路晉笑了,一副洗耳恭聽狀。
「你覺得……就是依你這些天和我相處下來……」她遲疑又吞吞吐吐地問:「你覺得……我適合做什麼行業好?」
路晉沒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不禁一怔。
還以為她要問一些女孩兒家的心事或是煩惱,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一本正經的生涯規畫問題。
「你不是退休了嗎?」他有一絲迷惑。
「我退而不休不行嗎?」她沒好氣道,「我只是厭倦了當五毒教的副教主。明明是榮譽職,卻是大大小小事都得管。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嗎?」
他忍住笑意,同情地望著她,「什麼時候?」
「就是左護法的三歲小孫子拿了兩張草紙,光著屁股要我幫他擦的時候。」
「噗!」他被口水嗆到。
冷如冰神情認真,苦惱地瞪了他一眼。「笑什麼?我說真的。」
害她拿著那兩張草紙,雙手微微顫抖,瞪著眼前光溜溜沾著可疑黃漬的小屁股,天人交戰。
「抱歉。」他眼底笑意濃濃,趣意盎然地看著她。「那麼你擦了嗎?」
「……擦了。」她沉痛地承認。
也就是這樣,她才會大受打擊,說什麼都要拋下這一切離教出走,要過屬於自己真正的人生。
「哈哈哈……」他終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雖然他的笑聲爽朗好聽極了,冷如冰還是狠狠給了他個白眼。
這麼悲慘的事,他居然還笑得出來?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對不起,」路晉邊笑邊拭去眼角的淚水,深呼吸了好幾回才勉強抑住,清了清喉嚨,眼底笑意閃動。「……真可愛。」
「可愛?」她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如果你看到小狗子屁股上那團粘乎乎的……」
「我不是說他,我是說你。」他笑看著她。
「我?」她一呆。
「對,你真可愛。」他眸光透著一抹不自覺的溫柔,低沉道。
冷如冰呆呆地望著他,直到馬兒差點撞上一根斜生出來的大樹枝椏。
「當心!」路晉急急出聲,同時大手抓住了她的韁繩。
她臉一紅,趕緊驅馬繞過,不忘喃喃嘀咕:「這樹是怎麼回事?幹嘛亂長一通呢?我們還要多早晚才能到得了下個地頭?我們會不會是迷路了?應該不會吧?啊,今兒個天氣怎麼這麼熱……」
冷如冰就這樣心虛地沿路絮絮叨叨自問自答,直到紅得發燙的雙頰漸漸冷靜了,才慢慢恢復正常。
路晉卻是一路瞅著她可愛的呆樣,笑得好不開懷。
***
一天過了又一天。
雖是春暖花開,可在日正當中疾馳趕了五十里路,冷如冰卻是忍不住偷偷瞥了身畔並肩騎馬的他。
甭說是尋常人了,就算是略懂武功、身子骨硬朗一點的大男人,騎在馬背上這麼顛了半日,都得腰酸背疼屁股發麻。
可他沒有武藝,能頂得住這麼快馬奔馳了半日,都還沒稍加歇息嗎?
「喂!」在她來得及阻止前,話已衝口而出。「前面有間野店,咱們停下來歇歇腿,喝口水吧?」
路晉側頭望著她,眸底透著一抹關心。「你累了?」
開玩笑,她可是一身好本領。
「我?我才不……」看著他額際隱隱有汗,白皙的臉龐被陽光微微曬紅,她一呆,低咒了一聲,只得硬著頭皮道:「對啦,我累。」
他點點頭,「好,我們歇一會兒。」
雖然他只是簡短几個字,可是冷如冰聽在耳裡,不知怎地心頭微微發燙,腦子有點暈眩。
她急忙低頭斂眉,目光落在緊握韁繩的指節上,默默做了幾個深呼吸。
剛剛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像是氣一時沒喘上來的樣子?
「我累了嗎?」她迷惑地喃喃自問。
片刻後,他們在簡陋的小野店門前翻身下馬,冷如冰打量著野店和四周,確定沒有埋伏,這才轉向他。
「行了,咱們進去吧。」
路晉微笑點頭,大手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小手。「走。」
她心一震,雙頰不自覺漲紅了,頓住腳步。「等、等一下!」
「怎麼了?」他不解。
他的手掌溫暖有力,牢牢地握著她的手……她猶豫地盯著他牽起的手,「為什麼要牽手?」
「我們是未婚夫妻。」他爾雅一笑。
「可那是假的。」她有些心慌,不自在地就要抽開手。
「現在不開始在人前裝模作樣,屆時誰會相信你真是我的未婚妻?」他低首笑問,大手攢得更緊。
「少騙我,你們漢人不是最守禮節的嗎?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能當眾勾肩搭背卿卿我我。」她小臉奇異的發燙起來,再度試圖抽出手。「我警告你最好馬上放開我,要不然我就——」
「啊,原來你想毀約。」他歎息道。
「不是,我冷如冰向來一言九鼎,怎麼可能毀約?我只是……」她急忙抬頭,驀然望入了他黝黑深幽的眸底。
原來不知幾時他已低下頭,臉龐離得她好近,目光緊緊注視著她,透著一抹溫柔。
她心跳加速,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得不知所措。
該……震飛他嗎?
可是他這麼靠近她,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好聞的味道,還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熱熱氣息……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小時候被苗阿青不小心放出的毒蛇追的那一次,她的心跳還沒跳得現在這般沸騰急促。
「小冰。」他吐氣如麝,灼熱而誘惑。
「我、我不是小兵,我沒當過……兵。」她往後退了一步,話說得有些結結巴巴。
路晉笑了,笑聲低沉而迷人。
她的背脊竄過了一陣酥麻戰慄感,膝蓋倏地一軟——
他強壯的手臂及時接住了她,眼底笑意更濃。「當心。」
「謝謝……」她伸手揪著他胸前衣衫,柔軟的柳腰敏感地感覺到他臂彎的力量,腦子暈暈的,胸口緊緊的……發燙。
「以後你叫我晉郎,好嗎?」他的眼神熾熱,沙啞道。
好……一百個好……一萬個好……
她迷迷糊糊的,險些衝口而出。
馬兒突然一聲嘶鳴,噴氣跺蹄了起來。
多虧這一些聲響,她昏沉沉的腦子瞬間驚醒了過來,急急推開他。
「姓路的,我警告你,你別想跟我玩什麼花樣!」她雙頰緋紅,眸光惱怒而發亮。「我、我沒答應過讓你……讓你……」
讓你碰我、摟我、對我這個那個……
「讓我什麼?」他凝視著她,唇角似笑非笑。
她小嘴微張了半天,最後只能擠出一句:「我沒答應讓你叫我小冰那麼噁心巴啦的小名。」
他挑眉,唇畔笑意更深了。「嗯?」
「嗯什麼嗯?」她總算緩過氣來,不自在地別過頭,胡亂拍了兩下馬兒的肚子。「還有,什麼晉郎、屎殼螂的,肉麻死了。」
他笑了起來。
聽見他爽朗愉快的笑聲,她更不敢望向他。「總之,本姑娘說過的話絕不會反悔,我說了會幫你就是會幫你,只要你別隨便……那樣。」
「哪樣?」他眸光炯炯明亮。
她小臉一紅,「就牽手、摟腰……這樣。」
「我不答應。」他很乾脆地道。
「不想活了你——」
「先聽我的理由好嗎?」他溫言勸道。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理由?」
「你要退出江湖,離開五毒教對不對?」
「對。」
「可是你的教眾們顯然對你愛戴有加,十萬火急要把你找回去,對不對?」
「對啦。」她懊惱地承認。
不過他們不是出自愛戴,而是因為教主開溜,副教主又好用。
「他們都叫你冰山美人,這已經是你的外號和特徵了,是不是?」路晉閒閒的又問。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面若寒霜,立刻變身成一尊冰山美人。
「如果你變成了一個笑臉迎人、溫柔婉約,嬌羞無限地依偎在未婚夫身旁的小女人,還對我晉郎晉郎地聲聲喚,你覺得他們還認得出你就是副教主嗎?我想,他們至多心裡只會覺得驚奇,世上竟有長相如此相似,個性卻天差地別、南轅北轍的兩個女子吧?」
冷如冰聽得敬佩至極。
「你說得對。」她作夢都沒想過可以這樣,興奮道:「我變成那樣,就算打凸他們的眼睛也認不出我來的。嘿嘿!他們這輩子一定沒有想到,我冷如冰也會有不冷不冰,小鳥依人的時候。」
「你真聰明,一點就通。」他笑著稱讚她。
「真的嗎?我很聰明嗎?」她小臉不禁亮了起來,樂不可支。
「真的。」他伸手憐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冷如冰仰首望著他,心口莫名泛起了一陣甜絲絲的感覺。
然後,聰明一世的五毒教副教主冷如冰,就這樣衝著一句讚美之詞和一朵平生見過最好看的笑容,糊里糊塗給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