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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寄秋

  賁起的臂肌倏地崩緊,他雙手握成拳,狠狠地一瞪,「好,我簽。」

  薑還是老的辣,莫筱亞苦口婆心勸了老半天,只差沒說破嘴皮,堅持已見的男人不肯點頭,執意和她拗到底,死也不離婚。

  可是櫻子奶奶一開口,他的堅持就如被焰火擊中的城牆,牆塌城毀,雖然一臉的痛恨,還是被激得簽下自己的名字。

  真愛難得,看不見也摸不著,誰也不知道它何時出現,何時消失。

  但康永澤氣歸氣,卻是充滿信心,一點也不覺得困難,朝夕相處的老婆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會不清楚嗎?要討好她太簡單了,易如反掌。

  重要的是,要怎麼讓她早日恢復記憶,想起記憶,想起過往的甜蜜時光。

  「老婆,這送你。」

  一陣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莫筱亞驚喜地展露笑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他頗為得意的揚起下巴,「我是你老公,豈會不知道你的喜好。」

  望著那潔白花瓣,她將花捧到鼻前輕嗅,「是前夫,我們離婚了。」

  生性樸實的莫筱亞不愛太艷麗的玫瑰或是是海芋,香水百合這類的大型花,她偏好小小的,有著甜香的小白花,像是隨處可見的茉莉、玉蘭花、小小的一串,香氣宜人。

  本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偏愛不起眼的花草,因為她把以前的事全忘了,要不是他把十數朵茉莉往她手心放,她根本不記得潔白小花是她的最愛。

  「老婆,你別太計較了,反正我們很快就會再結婚。」她休想飛出他的手掌心。

  早握好追妻計劃的康永澤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他預估一個月內,最遲到超過三個月,他就能把老婆追回來,重享夫妻生活。

  他的自信源自於第一次婚姻,當初他沒費太大的勁,就把心思單純又無防人之心的妻子騙到手,他恩威並下,軟硬兼施,她很快地投入他懷抱。

  從交往到結婚,他三個月就搞定了。

  他很自滿,認為這一回也一樣,絕對能手到擒來,他會讓離婚變成以退為進的過程,不是結束。

  只是,他忘了把變數加進去,有些事不是人力聽能控制,若再加上人為因素,他的情路並不是樂觀,備受考驗,甚至有滅頂的可能。

  莫筱亞好笑地橫睨了他一眼,「誰說我們一定會再婚,你這聲老婆喊早了。」

  「我說的,而且勢在必得。」沒有可以阻攔,她身邊的男人只能是他。

  她頭痛地收起笑意,「康先生,不是我要打擊你的士氣,而是到目前為止,我對你的印象停留在你可怕的吼聲,我沒辦法把你當成交往的對象。」

  他是個陌生的男人,脾氣很差、性情高傲,對長輩無狀,待人處世有很嚴重的缺陷,似乎無法控制情緒,常常為了一點小事就暴走。

  她很難想像自己會愛上一個滿身缺點的男人,他根本是待修的故障品,容忍點很低,要跟他長期相處在一個屋簷下,必須有相當大的耐性和包容心才行。

  那一聲「康先生」喊得康永澤差點變臉,他笑得兇惡地糾正她,「你以前都喊我老公,或是名字。」

  「我失憶了,難道你也跟著我失憶?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在她新的記憶裡,丈夫只是個名詞,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而且不知怎的,她不喜歡他的靠近,感覺上他好像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具有傷害她的能力,他若靠得太近,心口便會微微抽痛。

  她在避著他,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可是她發現男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臉皮超厚又打死不退,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看準她的喜好討好、接近她,害她難免有些動搖。

  康永澤勾起唇奸笑,「老婆,你肚子裡這顆球是我下的種,將來得喊你媽媽,喊我爸爸,我們的關係你撇得清嗎?」

  「這……」她語塞。

  莫筱亞了撫又大了一點的肚皮,更加無奈,也有一點點心酸,身為母親,她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確定,她以後要怎麼撫養他長大?

  生命是無辜的,但她不能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而屈就一樁沒有感情的婚姻。

  在忘記許多的事情之後,她才有機會想一想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沒有以前的比較,她才能走出自己,再活一次。

  不過她多了孩子的考量,光憑她個人的力量,想養大小孩很吃力,即便有櫻子奶奶和一些新朋友的支持,她的路還是得一個人走。

  「不要擔心,我會照顧你和寶寶,瞧你愁眉苦臉的,一副負債纍纍的樣子,小心孩子生出來後會有張苦瓜臉。」他撫著她柔亮的髮絲,想像以前一樣擁她入懷。

  莫筱亞不自在的避開,眼底隱含抗拒,「我會照顧好自己。」

  見她對自己的親近避之唯恐不及,康永澤想咆哮、想大聲狂吼,問她怎能輕易忘掉他們相愛的日子,是不是她愛得不夠深,不夠刻骨銘心,所以她手兒一擺,便全部抹煞。

  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手掌握緊又鬆開,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跳的苦澀和不甘,克制眾人所懼的壞脾氣,強顏歡笑。

  「老婆不要逞強,老公的肩膀強壯有力,足以扛起一座山,你放心地把所有的重擔交給我。」他舉臂擠出小老鼠,表示他壯得像頭牛,讓她依靠不成問題。

  她心頭有些酸酸的,想哭。「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老婆,我覺得你喊的那個人不是我。」

  一種沉重感壓得她胸口很悶。

  「那就叫你奶娃好了,你以前白白胖胖的,像極了可愛的奶娃。」他興匆匆地提及她豐腴的嬰兒肥。

  「不提以前。」莫筱亞難得語氣急了些,不想再聽見她所不知道的事。

  對她而言,以前是個禁忌,也是她心上無痕的傷口,櫻子奶奶曾私下告訴她,雖然她曾看到康永澤登的大篇幅尋人啟事,但那不能解釋她失憶當天痛苦的表情,櫻子奶奶認為他一定做了什麼,才會傷透她的心。

  櫻子奶奶要她想清楚,再決定要不要再一次接受前夫的感情,人生不能重來,機會只有一次,就看她能不能拿出智慧,衝出迷霧重重的關卡。

  而她在努力著凝聚勇氣,希望能找出解答,她的未來不能是一連串的錯誤。

  「好,不提以前,那就談談以後吧。」他從善如流,一切她說了算。

  「也不許叫我奶娃。」聽起來像她是乳臭未乾,還在吃奶的小娃娃。

  他兩手一擺,好似被她打敗了,「你真難討好,老是丟些炸彈炸得我滿頭包,不然你自己挑一個,我照章全收。」

  她想了下,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渦,「小亞。」

  「好吧,小亞,請多指教,我是康永澤,歡迎你叫我澤或是阿澤,當然了,你喊我老公我會更開心,馬上送你一記熱情長吻。」他作勢要示範,要她別客氣,儘管往他身上撲。

  她被逗笑了,兩手貼著他胸膛,輕輕推開,「我很矜持的,絕對不隨便投懷送抱。」她還是排斥這麼親近的舉動。

  「唉!真是失望,我以為你會被我的美色勾引。」他故作扼腕,對她多有縱容。

  若今天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親親老婆,他大概會原形畢露,沉著一張隨時可能暴動的惡龍臉孔,要人家滾遠點,不要礙著他的眼。

  但在莫筱亞面前,他就是紙糊的老虎,只會虛張聲勢,沒有一絲殺傷力,她用手一戳就破了,不構成危險性。

  至於她以外的「親朋好友」,可就得把皮繃緊點,老虎的牙和爪子是真的,誰要也輕捋虎鬚,他一口咬死他們。

  因為落差太大,才會引起好友們的不滿,群起攻之,認為他重色輕友,不夠朋友,一逮到機會就惡整他,以解心中不平。

  「對了,要不要出去逛逛,淡水的夕陽美不勝收。」他用她最喜歡的海岸美景釣她。

  「淡水?」她倏地雙眼一亮,但瞬間又黯淡許多,「待會兒櫻子奶奶特地請物部太太送水果來,我不能走得太遠。」

  明天就要出院的莫筱亞已經在醫院住了三天,「瀧之屋」那邊每天派人輪流送來三餐,除了是怕她吃不習慣醫院清淡飲食,也是想順便幫她補一補。

  其中也有人主動提議要留下來陪她,但是某位付醫藥費的金主相當可恥,知會院方一聲後,他直接搬來張單人床取代克難陪客床,把病房當自己家裡梳洗用餐,還不時「關懷」眼神毒殺自告奮勇的訪客。

  一個、二個、三個……因此陣亡了,大家爭相走告「內有惡犬」,所以這三天來只有一個男人留宿看護,而且怎麼趕也趕不走。

  那位卑鄙的不肖人士,便是眼前眼睛長在頭頂的龜毛總監康永澤。

  「你不想念漁港的鮮魚湯嗎?香嫩滑溜的魚肉入口齒頰生香、舌尖一頂,它整個滑開,鮮濃的味道叫人百吃不厭。」他描述著現撈鮮魚的Q軟口感比什麼都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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