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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愛吃海鮮的莫筱亞一聽,口水氾濫得像快滴出來,「好像很好吃。」

  「蔥爆蟹腳,香炒九孔,濃濃的湯汁淋在飽實的龍蝦肉,還有水煮章魚沾芥末、焗烤明蝦……」看她果然心動上鉤,他在心裡大笑,再補上最後一擊。「雞湯太油膩了,上面浮了層厚厚的油,想想那層油全吃時進肚裡,你的胃多難受了。」

  胖的人最怕油脂,雖然莫筱亞已經變瘦了,可是潛意識裡,有些習慣是改不了的,她一想到一肚子油,馬上反胃的直打哆嗦。

  還有美食誘人,她的理智完全倒戈,忘了對康永澤的抗拒,滿腦子魚湯的滋味,口涎直淌。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投降,我是被引誘的,你才是罪人。」貪嘴的她不忘把罪過推給別人。

  「是,我是惡魔,誘拐著純淨靈魂。」他彎下腰,替她穿鞋,小心翼翼扶著她看起來過瘦的腰。

  她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一具軀殼裝著兩條生命,她和孩子。

  第4章(2)

  ***

  捷運十分便捷,一踏進車廂,它飛快的往前疾駛,用比以往更短的時間抵達目的地,絲毫不浪費比金子珍貴的光陰。

  遙遠的海平面浮著湛青色,金光閃閃的波浪映著餘暉,日墜前最後一抹霞光點點灑落,讓整個海面都浮動著耀眼光芒。

  天邊第一顆北極星微微閃動,在日與夜的交替間,半顆不明的月追逐紅日,在夜幕低垂前玩耍,岸邊有人拿著釣竿垂釣。

  淡水的黃昏非常美。

  有野鳥群,有從半空中往下撲飛的鷗雀,還有生態濕地,以及最常見的情侶,雙雙對對漫步於浪漫的夕陽下。

  再前行一段路,來到沙場,脫鞋踏在沙灘上的莫筱亞對康永澤而言也是美景之一,她撩高褲管,踩著潮來潮往的浪花,笑聲清脆地躲著拿著數位相機亂拍男人。

  「你躲什麼躲,又不是見不得人,把你最美的笑容擺出來,留下永恆的紀念。」卡嚓卡嚓,正面、側面、轉頭、甩髮……

  像是貪戀眼前唯美的畫面,相機不離手的康永澤彷彿經驗老道的攝影師,快速取景,按下快門,拍下一張又一張鮮活生動的照片。

  他拍得快又多,完全不願停手,似乎想捕捉美好的每一刻,不讓瑰麗色彩褪色,他要留住每一個她,讓照片來述說共同擁有過的笑語。

  她忘了他,所以他要幫她找回來,他不想像以前一樣留下遺憾,沒能把他們相處的情景拍下來,以至於她和他如今不相信他們曾深深愛過。

  「不要了!好難為情,大家都是在看,你拍得夠多了,我的眼睛快被鎂光燈閃瞎了。」她不習慣面對鏡頭,害羞地用手遮面。

  「才幾張而已哪夠,等我們回去後做成大相簿,你每天看、每天看、下次就不會忘記了。」他用輕鬆的口吻說,但話中的含意讓人心情變得凝重。

  「我的遺忘傷你很重是不是?」莫筱亞發現他臉上試圖掩飾的落寞,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失憶可能是種自我逃避,腦部斷層掃瞄並未發現異狀,顯示出她雖撞傷頭部,但大腦並未受損或有血塊。

  不過大腦組織相當微妙,誰能肯定一定沒受傷,也許是傷得範圍太小,機器才掃瞄不出。

  但是,誰曉得呢,人體的奧秘探索不完,隨時在變化,說不定在下一秒,她的記憶就回來了,也就不必心懷愧疚。

  康永澤裝作不在意,走過去寵溺地擰擰她鼻頭,「是老天給我們再一次相愛的機會,它一定會認為我不夠寵你,要我好好反省,老婆是娶來疼的,而不是整天整理家務的黃臉婆。」

  「我會做家事?」她有些訝異,感覺上,她的雙手好像不太靈巧,上回和管承、管堂折紙飛機,她卻能折成斷翅的蜻蜓。

  因為聞油煙會想吐,所以自從住進「瀧之屋」後,她的三餐是搭伙,和管家人一起進食。

  換言之,她沒進過廚房,也沒拿過鍋鏟,手藝如何,有等商榷。

  他悶笑一聲,繼而放聲大笑,「你很會剝洋蔥,把芹菜去梗留葉。」

  「這不對嗎?」蔬菜吃葉子呀!芹菜梗那麼粗應該炒不爛。

  「對,你做得都對!只是燉牛肉該放的是糖和醬油,而不是一整瓶烏醋和半包鹽。」那叫醃牛肉乾,酸的。

  「咦!我用醋燉牛肉?」不會吧,她哪有那麼糊塗……呃,烏醋和醬油都是黑色的,難道她拿錯了?!

  「嗯,我拉了一個晚上肚子,隔天虛脫掛急診,打了三瓶點滴才回魂。」想起嬌妻的傑作,他忍不住勾唇微笑。她那晚的懊惱的神情可愛極了。

  「你吃了很多嗎?」雖然想不起來,她還是覺得很抱歉。

  「我全部吃光光。」老婆的愛心,就算會拉死也要吃。

  她錯愕地睜大圓亮雙眸,「你……你不覺得酸嗎?」

  「酸呀!怎麼可能不覺得酸,又不是味覺有問題。」上下兩排牙齒酸了好幾天,無法咀嚼,只能喝無味的稀粥。

  「你不怕胃穿孔?」整瓶醋,她光用想像的就受不了,牙板直泛酸。

  回到淡水老街,康永澤趁被其他遊客推擠時,順勢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只要是你煮的菜,就算整個胃袋都會腐蝕掉,我也照吃不誤。」

  其實家裡的家事大都由他這個男主人負責,他龜毛又挑剔,老在雞蛋裡挑骨頭,家事服務員和鐘點女傭都不能滿足他的要求,而他又捨不得老婆太勞累,只有自己動手了。

  舉凡煮飯、拖地、打掃、洗衣服,他幾乎是十項全能,老婆的工作是幫他拿起濕衣服,讓他一件一件晾在衣架上。

  不過廣告業十分競爭,一忙起來昏天暗地,他們常常把公司當家,吃、住在他辦公室內的小套房,因此真正下廚的機會並不多。

  「你……你幹麼這麼寵我?」她忽覺臉頰發燙,有些羞意。

  「不寵老婆,豬狗不如,而且我愛你,我要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這是他給自己訂下的目標,愛她不是空呼口號。

  一剎那,莫筱亞被他深情不悔的話語感動,眼神亮爛得彷彿珍珠,可是想到自己剛失憶那時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悲傷得無法止歇,心中又有些迷惑。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讓她即便忘了過去也淚流不止,男人的心一如月亮,看似皎潔光滑,實際上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是陰影一片。

  為這莫名的心痛,她起心底的悸動,抽回溫暖大掌中的小手。

  「這附近是不是有間海霸王海產店,上桌的海鮮全是近海新撈的海貨。」她轉移話題,率先轉入一條只有熟客才知的小巷子。

  他望著手中的空蕩,微露苦笑,「你想起來了嗎?這間海產店是我帶你來的。」

  投其所好,攻無不克,當初就因為她愛吃,他拚命上網查哪時有美食,還壓搾低下員工,要他們貢獻私人景點,好讓他捉住她的胃,從此只能賴著他吃喝。

  「咦!是嗎?我沒印象。」她只記得來過這裡,而且鮮魚湯很好喝,入喉甘甜。

  「你一個人可以嗑掉三盤海瓜子,不許我跟你搶,你還說男人要吃生蠔才會生猛有力。」他試著喚醒她的記憶,用她最愛的美食。

  「我知道海瓜子,炒九層塔和辣椒對不對,Q嫩的口感配上香麻味,吃過一次就不可能忘得了。」她興奮地嗅著空氣中翻炒的香氣,食指大動。

  「那我呢?」他不忘提醒。

  「你?」她表情困惑。

  「我在一旁剝蝦殼,你吃得津津有味,還取笑我是你的專屬男傭,以後吃蝦不用手。」有老公代勞。

  相信有眼睛的人都不允許她那樣浪費食物,她剝蝦的技巧慘不忍睹,一隻完整的蝦子到了她手中,掐頭去尾剔蝦殼,她就是有辦法讓蝦子再死一次,屍骨不全。

  莫筱亞氣弱地從眼角偷睨他一眼,「呃,我只記得吃得很飽,飽得快吐了,你……呃,也在嗎?」

  聞言,他的表情空白了大約一秒,有點啼笑皆非,「是啊,我也在。」

  他該說這是他自找的嗎?老用食物釣她,結果她才會只記住食物,卻忘了他。

  康永澤不氣餒的自我解嘲,至少他還知道用美食勾起她的回憶,只要下足工夫,一天一點慢慢喂,她遲早會再愛上他。

  人的習慣不容易改變,喜歡的事物仍相同,他這才不灰心的持之以恆,不信喚不回她的心。

  「那……我們可以去吃嗎?他們的煎鱈魚排看起來好好吃喔!」尤其是鮮艷的淋醬,她已經聞到那酸中帶甜的氣味。

  通常會胖的人都比較嗜吃,以前白白胖胖的莫筱亞就是有人「喂養」,所以她一直瘦不下來,維持有肉但不過胖的體態。

  而習性一旦養成就很難改變,她樂於嘗鮮,覺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而美食可以帶給人幸福,暫時忘卻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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