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應該要想到,那種情況一定會染血的!
「師妹!」余文傑低喝。
「真的沒什麼啦,就是一隻受傷的小動物跑進來,我本來想幫他,不過他逃了,血跡可能是剛剛不小心跌倒染上的。」
「真的嗎?」余文傑冷著臉審視著她。
「當然啦!」
他不怒反笑,卻笑得很冷。「那麼你左肩上那個血掌印又是怎麼回事?」
「嗄?」後知後覺的瞥向左肩,果然看見一個大大的血掌印。「這是……」
「不要告訴我那是你自己的掌印,一來,你的手掌沒那麼大,二來,你沒有軟骨功,沒辦法以那個角度印下掌印。」余文傑臉色不怎麼好看。「還不老實說!」
楊媚媚拿他沒轍,只好實話實說,但是保留了兩人的名字,以及她提議替兩人療傷的事,因為她的醫術是偷學的,沒有人知道。
余文傑越聽臉色越嚴肅,最後撫額歎息。
「師妹,你太不知人心險惡,行為太不知輕重了!如果你有什麼不測,如何對得起師母!」他低斥。
楊媚媚眼神立時一黯,垂下頭默默無語。是啊,娘親因為她而死,所以爹爹對她不聞不問,她的一舉一動稍有不對,就是對不起被她害死的娘親!
「我有自保的能力,大師兄不用擔心。」最後,她只能這麼說。
「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根本無濟於事!」他搖頭,所以才說她天真啊!「下次若再遇到類似的狀況,你有多遠就給我閃多遠,知道嗎?」
「知道了。」她聽話的點頭。
余文傑望著她,一會兒才放低聲音。
「師妹,師兄會這麼凶你,是為了你好,也是想到方纔那種狀況有多危險,心裡發急,你能理解嗎?」
「大師兄毋需掛心,我都能理解。」理解他人怎麼做、為何這麼待她等等,向來是她的工作,所以從來只有她來理解他人,不曾有人來理解過她。
「你能瞭解就好。」余文傑狀似鬆了口氣。「先回房梳洗,換件衣裳,你不會想要這樣出現在師父面前吧!」
就算她渾身是血的出現在爹面前,爹也不會發現吧!楊媚媚在心裡自嘲的想,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扯開一抹笑。
「那我先回房去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多此一舉的交代,「大師兄,這件事別告訴我爹,好嗎?」
「好,我不會告訴師父的。」他點頭答應。
「謝謝大師兄。」她如獲大赦的旋身離去。
余文傑目送她離開後,才無奈的輕聲一歎。
「呵……哈……」低低的呻吟和紊亂的呼吸,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清楚。
豺狼額上冒著汗,一手捂著腹側的傷。本以為只是皮肉傷,可是血依然從小小的傷口滲出,傷口處甚至已經開始潰爛,全身劇痛難當,就連微風吹拂在肌膚上,都能帶來一陣萬針扎身的劇痛!
「可惡!」他低咒一聲,腿一軟,靠著牆跌坐在地上。他現在總算理解,夜梟死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他的劍上抹了毒,他在黃泉路上等他!
可惡,他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撐起身子,邁著有些顛簸的步伐,緩緩走在無人的街上,可每踏出一步,都有如赤腳走在刀山上,粗喘的氣息越來越重,俊顏上一片死白,紅唇泛紫黑,但一雙炯目依然銳利,踏出的步子雖緩,卻一步接著一步,沒有稍待。
「人呢?」不遠處傳來刻意壓低的嗓音。
豺狼眼一瞇,閃身躲進黑暗的偏巷。
「剛剛是往這個方向來的。」另一人說。
他知道其中一人是誰,毒蛇易青,是他通緝名單上的頭號人物,也是一年前打傷二師兄的人!
一個時辰前,他找到毒蛇,正要將他斃命,毒性卻在解下軟劍的時候發作,讓他差點中了易青的毒掌。
現在,易青反過來追殺他,欲趁人之危解決掉他。
「該死,我們一定要趁豺狼受傷的時候把他給解決,否則等他傷好了,我們都死定了!」易青低咒。
「不要把我算進去,豺狼找的人是你。」姑娘家的聲音有著嘲諷。
「你以為我會放過你?」他哼了哼。「還楞在那裡做什麼,快找!」
「我不要,我要回去睡覺了。」滿是不馴的語調似乎激怒了易青。
「你敢離開,我就一掌劈了你!」他威脅。
「好啊,拜託你快點劈了我!」帶點嘲弄與不屑,彷彿已算準他沒那個膽子。
「你!」
「快啊!不敢的話,我要走了喔!」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是一聲輕蔑的冷哼。「就知道你沒那個膽子!」腳步聲漸漸遠去,顯示那姑娘真的離開了。
「臭婊子!」易青火大的低咒。
豺狼跌靠在牆上,痛苦的低喘一聲,暗忖那姑娘和毒蛇是什麼關係,之前似乎也有意放過自己,讓他順利逃離。
須臾,毒蛇的腳步聲突然往這方向而來,他立刻知道自己的氣息暴露了。
平時的他,毒蛇易青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可此刻中毒的自己,卻不是易青的對手,只能先避再說。
四下觀察,這才發現這一牆之隔的裡面就是揚威鏢局,他又走到這裡!
傍晚他遇見的那個愚蠢天真姑娘,瞧她的穿著打扮不似下人,於是大膽猜測她應是「揚威鏢局」的千金,她也沒有否認……
腳步聲更加接近,沒有時間多做思考,他立即舉步,扶著牆,踉蹌的往前走,轉過另一條暗巷,拚著一口氣翻過圍牆,跌落在牆內。
「唔……」他呻吟一聲,全身宛如針刺,反而是傷口一點痛感也沒有。抬手摀住嘴,掩住自己混亂的喘息。
牆外,飛快的腳步掠過。
外頭的危機過去,他才有心思環顧四周環境。這裡是揚威鏢局某處庭院,遠處有座樓房,還亮著暈黃的燈火,可以看見有個人影從窗前晃過,那身形……是姑娘家。
會是那個姑娘嗎?
他記得她說過她會醫術!
電光石火之間,心裡已經有了決定,才想撐起身子,便瞥見兩名揚威鏢局的弟子巡視過來,他立即屏住呼吸,拖著身子閃到樹後。
「聽說師父打算將師姐許配給大師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其中一人低聲的閒聊。
「噓,這件事師姐還不知道,別亂嚼舌根。」
「怕什麼啊,師姐的寢房在那裡,離這兒也有段距離,怎麼可能聽得到嘛!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豺狼輕輕靠著樹。他猜的沒錯,那座樓真的是楊家小姐寢房。
「應該是吧,反正不是大師兄,就是二師兄。」
「人財兩得,真好。」語氣有些酸溜溜的。
「嫉妒啊?誰叫你不是大師兄或二師兄,才能外貌都比不上人家,認命一點吧!」
「去!少囉唆,留心點四周!」
兩人漸行漸遠,好一會兒之後,豺狼才慢慢的踏出藏身處,往那座樓行去。
楊媚媚在廳裡踱步,手中的醫書已經停留在同一頁好久,緊鎖的眉頭以及黯然的表情,顯示她心情極為紊亂。
好一會兒,她終於將醫書闔起,隨手置於桌上,走到房外樓台,靠著圍欄仰望夜空,無奈的徐徐一歎。
星前月下,情境多麼美好,她卻無心欣賞,夜不成眠。
她該怎麼辦?
今晚很湊巧的聽到爹和兩位師兄的對話,發現爹有意將她許配給兩位師兄其中一人,而且……恐怕近日就會有所決定了。
她能理解爹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要讓娶她的人繼承揚威鏢局,畢竟她一個女兒家,在爹眼中是不可能有什麼作為,更何況……爹也不會讓他辛苦一輩子才建立的事業,交到她這個他恨著的人手中。
她雖然能理解,可是心卻無法釋懷,在爹爹心中,她這個女兒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害死愛妻的兇手?
抑或是讓他找到名正言順繼承人的籌碼?
恐怕都是吧。
如果她有選擇的權力,她寧願不出生,這樣娘親就會健在,她也毋需背負這個罪孽,但是……她沒有選擇的權力啊!
黑暗中的庭院傳來細響,她不以為意的望了過去,以為是鏢局巡夜的弟子們,可當那晃動的人影漸漸接近,她已經察覺那人並非局裡的人!
警戒心立即升起,楊媚媚微瞇起一雙大眼。那人腳步凌亂,極為不穩,而且身形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豺狼!」終於,藉著兩旁高掛的燈籠,她看清楚了來者面容,驚訝的低呼。
豺狼站定,一手扶著庭院裡的假山,揚眼望向她,旋即有些訝異的看著她從二樓輕盈躍下,朝他奔來。
「你中毒?!」看見他的臉色,她驚愕的問。
「對,夜梟的劍……餵了毒……」他所有的意志力在看見她時剎時潰散,身子癱軟了下來。
「哇啊!」楊媚媚趕緊一個箭步上前,兩手穿過他的腋下,撐抱住他,因他的重量踉蹌退了一步。「別倒啊,我支撐不了你!」
豺狼渾身一陣劇痛的顫抖,頭無力的垂靠在她的肩上,鼻息吸入她身上一股特殊的草香,神智才恢復了些許清明,勉強的撐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