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白天還好,一到夜晚,白曰硬是被壓抑下來的思念,在夜深人靜之時總是更加的張狂,叫囂著佔領她所有的思緒。
她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才會回來。
佑祺……
楊媚媚掩臉低喚。怨他,念他,思他,想他,所有思緒,全都讓他佔滿。
她要瘋了!
「羊咩咩……」
一聲輕喚,讓她身子微僵,接著猛地抬起頭來,就看見他站在那裡對著她溫柔的笑著。
「佑禛……」她欣喜低呼,下一瞬間,她飛快的翻身下床,撲向他。
砰的一聲,楊媚媚跌到床下,醒了過來。
是夢……
無力的抬手遮住臉。老天,她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才是夢境了。
她就這樣躺在地上,側身蜷縮起身子,緊緊的抱住自己。
佑禛,佑禛,佑祺,佑祺……
你快回來啊!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她初時還有些茫然,一會兒之後,當敲門聲又急促的響起時,才回過神來。
趕緊爬起身,整整衣裳,匆匆地將門打開。
「師父?」她有些訝異。這個時間,師父怎會來?
林靜天就站在門口,沉靜的望著她,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丫頭,不請師父進屋坐坐嗎?」
「啊,抱歉,師父。」楊媚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緊側身讓師父進門。「請坐。」
「你還好嗎?晚上有在睡覺嗎?」林靜天關心的問。
「有啊,我剛剛睡得很熟呢。」她替他倒了杯水。「師父請用茶。」
「謝謝。」他接過茶水便放回桌上,沒有喝下。
「師父,這種時辰怎麼會來找我?」現下應該是醜寅交替時刻吧。
「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我想,這件事你有權知道,必須告訴你……」林靜天垂下睫,掩住眼底沉痛的神情。
楊媚媚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師父請說。」她不自覺的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引來一陣刺痛。
「傍晚時分從谷外傳回消息,柴士諭被發現斃命在環山的山路上,胸口插著一把軟劍,那把軟劍,已經確定是佑禛的。」
聞後,她身子一陣顫抖。「……佑禛呢?」林靜天深吸口氣,已經難掩面上哀慟的表情。「根據現場狀況分析,佑禛極有可能已跌落山崖。」
第九章
三年後
「楊大夫?楊大夫!」小鎮街上,一名年輕小伙子突然大喊,三兩步追上一名穿著灰衣長袍的纖瘦男子。「真的是你,楊大夫,你回來了啊!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
「小六子,是你啊。」女扮男裝的楊媚媚停下腳步,對著追上來的小六子微微一笑。
「是啊,楊大夫,你每年這個時間都會回到小鎮,都沒想過乾脆定居下來,在城裡開家醫館嗎?」小六子閒聊似的,跟著楊大夫不大又緩慢的步子慢慢走著。
楊媚媚聞言笑了笑。「我喜歡當走方大夫,所謂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我這樣到處走走,可以接觸到更多的病患。」
「可是每年看你都覺得更清瘦了,走方大夫很累吧?楊大夫仁心仁術,常常不收診金做白工,生活應該也很困難吧?」
「這倒不會,生活還是過得去的。」她說的是實話,那人留下來的銀子,多到讓她四處行醫救人三輩子都用不完。
之所以每年這個時間到這個小鎮來,是因為這裡離開陽城僅一山之隔,而那人正是在三年前的這個時間在開陽城失蹤的,所以她經過這裡便會稍做停留,然後才到開陽城去。
三年前得到那人失蹤的消息之後,隔天她便獨自離開了荒谷,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向,可是師伯和師父還是找到了她,離去時,留給她一大疊的銀票,說是那人的。
她不想收,因為她心裡好怨他,但師傅告訴了她玉扳指的意義。
玉扳指是柴家的傳家玉戒,是屬於那人妻子的!
原來當初那人將玉扳指套進她手裡的時候,就已經認定她是他的妻了,是嗎?
於是,她收下那人的銀票,有了錢財做後盾,她開始當起走方大夫,每到一個城鎮,便以那人的名義辦義診。
「……大夫?楊大夫!」小六子不知道喊了多久。
「哦?什麼事?」楊媚媚恍惚的回過神來。
「醫館已經過了。」小六子指了指已經在他們身後的醫館大門。「楊大夫不是都在那裡舉辦義診嗎?」
「是啊,不過義診的時間是明日,今天我有個地方要去走走。」她溫和的微笑,向他告別。
「等等,楊大夫……」小六子猶豫了一下。「那個……我有件事想麻煩楊大夫……」
「小六子,你不用客氣,有話直說無妨。」
「我上個月在環山上撿到一個人,他腦袋好像有病,醫館的吳大夫無能為力,城裡其它大夫診金又太高,我付不起,所以……」
「我可以去看看。」楊媚媚微微一笑。
小六子開心的笑了。「謝謝你,楊大夫。」
「帶路吧。」
跟在小六子身後彎過幾個胡同,來到一個大雜院,院子裡有三兩孩童正在嬉戲,院中還養著雞鴨。兩隻豬被柵欄圈在角落,在柵欄底下,一堆堆臭氣熏天的糞便中,躺著一個高大的人。
那是……
楊媚媚微微皺起眉頭。那個身影竟是如此熟悉……
「啊,他在那裡。」小六子瞧見了,抬手一指,指向躺在柵欄下的男人。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帶著難以置信的思緒一步一步走向那男人,視線緊緊的盯著,越接近,看得越清楚,就越覺得心痛難當。
「天……」等到她終於確定,更加難掩心痛的摀住唇,哽咽的低呼,「不可能的,你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楊大夫?」小六子疑惑的叫喚。
楊媚媚無暇理會,再也忍不住衝上前,無視地上惡臭的糞便,直接跪在男人的身旁。
「爹,爹!」她輕輕搖著狀似睡著的男人。
那人,竟是楊萬馭。
「不會吧?楊大夫,這個傻子是你爹?!」小六子驚呼。
「小六子,你來幫我把他扶進屋去。」楊媚媚急切的說。現在不是追問爹為何會淪落至此的時候,還是先將人帶離開這裡才是上策。
其它的,以後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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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楊萬馭的出現,讓楊媚媚在這個小鎮暫時定居了下來。
她租了一棟屋子,將大廳改裝為醫館,然後將父親接來好就近照顧。
現在的他整個人神智是失常的,認不得所有人,包括她這個女兒在內,但是他卻一直將她錯認為一個人——她的娘親。
「芷月……」楊萬馭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
楊媚媚聞聲立即跑進屋裡,看見坐在床沿,一臉茫然憨傻的父親。
「爹,你醒了。」她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脈搏,專心的診脈,一會兒卻有些無奈的搖頭。她還是診不出來爹爹到底是怎麼了,這並不是單純的心智失常啊!
「芷月,你跑到哪裡去了?」楊萬馭突然握住女兒的手,說話的語調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你現在的身體可不是一個人的,我們的寶貝就在你肚子裡呢,要好好照顧啊!」
她渾身一震,眼眶倏地發燙。爹……曾經期待過她的出世!
「爹……」楊媚媚哽咽,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芷月,你昨兒個問我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其實,我比較喜歡一個像你的女孩,不過如果你這胎生了個男孩也不要緊,有個哥哥,以後可以好好的保護妹妹,你說好不好?」楊萬馭溫柔的說著。
「好……好……」她眼淚拚命的往下掉.
「你說,如果生了個女孩,咱們要為她取什麼名字呢?」他又溫柔的問。
「媚媚,取名叫媚媚。」
「呵呵,芷月,你偷懶,拿妹妹當名字。」他傻氣的呵呵笑。
楊媚媚閉了閉眼,忍不住想像。如果娘親沒有因難產去世,他們一家三口會是多麼幸福快樂啊!
突然,楊萬馭站了起來,走出房間,又開始在牆邊繞圈圈。
她知道,父親整個人變得癡癡呆呆,這種狀況會繼續維持到明天,甚至更久,像剛剛那種狀況,這麼多天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也許……有進步了?是嗎?
輕輕一歎,楊媚媚又望了父親一眼,才轉身到前廳去,開始今天的義診。
今天的病人不少,最近城裡好像很多人都得了風寒,一個接著一個,有時候還一家好幾口全都染上傷風。
把完脈,寫好藥箋,交代兩名助手抓藥、包藥,送走最後一名病患之後,她整個人幾乎累癱了。
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一陣暈眩襲來,她趕緊抓住桌沿穩住身子,好一會兒那暈眩感退去,她才輕輕的吁了口氣。
「阿德,傑元,你們把藥材整理好之後,就可以回家了。」她輕聲吩咐。
「是的,楊大夫。」兩名助手恭敬的鞠躬。「楊大夫您累了一天,趕緊進去休息吧,這兒我們來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