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的清白被毀後,他雖不再強制她一定得待在他的石屋裡休養,卻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特意的與她保持距離。
每日早晚,他定會與她單獨用膳。
他會為她挾菜,也會握著她的小手,強吃她筷上的菜,他也愛摸著她的發,靜靜沉思,有一次,他甚至還在門外,忘情的吻了她……
啊,她在想什麼?!她竟然在他面前,回味他對她做的羞人事?
捏著裙裳,她羞得無地自容,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清了清喉嚨,試著改變話題。
「我聽石大叔說,稍早牧場裡,來了幾名京城官員。」
「嗯。」他輕應一聲,表情莞爾,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不禁有些臉紅,連忙拿起桌上的鐵壺,替他倒了杯熱茶,假裝忙碌。
「他們來做什麼?」捧著熱茶,她正考慮著該不該靠近他,誰曉得他卻忽然化被動為主動,無聲來到她的身側,將她給摟入懷裡。
「狩將軍?」她一愣,雙頰緋紅,羞得幾乎不敢抬頭。
「宮裡有件事要我去辦,我得出門一趟。」他低聲道,語氣不同以往,彷彿是在壓抑著什麼。
她眨眨眼,不禁抬起頭,端詳他的臉色。
「你要去哪裡?」她放下杯子,改扯住他的衣袖,心裡忽然有些不踏實。「會很遠嗎?」
「冷罌國,快馬加鞭,五日之內,便能抵達。」
啊,她曉得那個國家。
聽說那是與蒼狼國相鄰,卻能與蒼狼國抗衡多年,而不受侵略的國家,她還聽說,冷罌國是由女王當權,無論男女,皆美麗得不可思議。
她揪緊他的衣袖,連忙又問:「那你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水眸微瞠,印心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現在是初五巳時,你確定是現在?」
他點頭,神情如同以往,卻掩不住眼底深處,那抹煩躁。
立春當日,牧場裡本該有場婚禮,但皇上的一道聖旨,卻完全壞了他的計劃。
他必須即刻起程,到冷罌國迎接即將入宮為妃的夜珞公主,一路護送她到皇宮——
他曾承諾絕不讓她委屈,如今他不忘承諾,卻注定被迫延遲所有計劃,只要他一想到,在他不在牧場的這段日子裡,這小女人不曉得又會發生什麼事,他就恨不得將那道聖旨撕得稀巴爛,佯裝什麼事也沒發生。
然而外頭還有三名京城官員正在等著,他們一到,便催趕著他上路,讓他連婚禮提前的機會都沒有,因此他只能妥協,將婚禮延遲一段日子。
入京前,他打算回牧場一趟,到時他會帶著她,親自到笑笑谷走一趟——
「那你要去多久?」印心發現那抹煩躁了。
她從來沒看過他煩躁,他可能生氣,可能會吼人,但他天性冷凜,凡事運籌帷幄,絕不可能會煩躁,他到底怎麼了?
「得視狀況而定,但我會盡快回來。」他低聲保證,粗糙的大掌,輕輕撫上她的小臉,也輕輕撫著她的擔憂。
她看著他,好想將事情問清楚,卻怕會加深他的煩躁,只好將疑問吞下。
「我知道了。」她柔順的點頭,也不敢多問,為何他要如此趕著出門,卻忍不住揣測,京城一定是丟了什麼苦差事給他。
一年多前,當今皇上——皇甫韜就曾命冷罌國的公主入京城,參加睿王爺的選妻宴,讓冷罌公主成為王妃候選人之一,結果誰曉得選妻宴卻混入了刺客,宴會一片大亂,睿王爺最後也選擇了歡歡,事情最後只好不了了之。
這次皇宮派他到冷罌國,該不會又想舊事重演?
這次,皇甫韜又想亂點鴛鴦譜,將冷罌公主選配給誰了?
該不會是……
蘊滿不安的水眸,立刻望向東方狩天,印心聽見自己的心兒跳漏一拍,但隨即卻用力搖頭,暗斥自己胡思亂想。
不會的,才不會有那種事呢,他若要成親,怎會不告訴她?
東方狩天敏銳的察覺到她的不安。「怎麼了?」他抬起她的臉,注視著她的目光,柔軟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沒什麼。」她搖頭,卻不自覺的抱住他的腰,汲取些許安全感。「你要小心,我……等你回來。」
看著那漾滿擔憂、嬌憐得足以讓任何男人淪落臣服的小臉,東方狩天不禁收攏手臂,將她摟得更緊。
「我會的。」
第9章(1)
自從東方狩天離開後,印心便開始過著數日子的生活。
他離開的那個夜裡,塞外開始下起大雨,她抱著暖被,卻覺得好冷,滿腦子全是他淋雨趕路的畫面,令她心疼的失了眠。
大雨連下了三日,她也陰鬱了三日。
每日,她總望著窗外的雨,不斷想著他有沒有穿暖?有沒有吃飽?一路還平安嗎?要入冷罌國,他勢必得經過蒼狼國南邊的岩石路,那些骯髒的壞蛋,會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想起蒼狼國總是無惡不作,想起他輕裝簡行,只帶了十幾個人在身邊,她就惶惶不安的吃不下飯。
好不容易天氣總算轉晴,她試圖振作,將他的暖被拿到屋外日曬,卻覺得天上的白雲,忽然變成好多好多個他,她難過得差點落淚。
她從來不曉得,思念一個人的日子,竟是這麼的難熬。
她也從來不曉得,當心口多了一個人,竟會讓人變得如此脆弱。
今日,是他離開的第十日,而她……
真的好想他。
「小花,你說,他還好嗎?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撫著身邊高大的駿馬,印心壓低聲音,悄悄的朝它訴說內心的思念。
這是東方狩天離去前,送給她的禮物。
雖然,他依舊不肯讓她下廚,卻同意她進出馬廄,探望已然痊癒的小花,並且還將小花送給她,當作是她的坐騎,因此這幾日只要她一有空,就會到馬廄找小花解悶。
對於東方狩天的離去,牧場裡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見慣,沒人擔憂,就只有她惶惶不安,成天胡思亂想。
好多好多話,她羞於說出口,只能找小花傾吐。
雖然小花不會回答,但它總會靜靜的聆聽她的心聲,然後在她最沮喪的時候,低頭磨蹭她的小臉,適時給她安慰。
多虧有小花的陪伴,這十個日子,她才不至於太過難熬。
「小花,待他回來,我再求他讓我們出牧場溜躂,那麼久沒出門,你一定悶壞了吧?」
撫著柔軟的馬鬃,印心對著它的耳側,輕輕訴說,而小花彷彿明白她的意思,不禁開心的嘶鳴了幾聲,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充滿靈性的大眼彷彿是在笑著。
見狀,印心也不禁露出微笑,正想替她刷毛,眼角餘光卻瞥見石三江捧著一迭紅布,飛快的經過馬廄大門。
「小花,你等等,我有些事想找大叔問問,等會兒再來替你刷毛喔。」印心匆匆放下鬃刷,彎下身子自馬欄邊的橫木下方,鑽了出去。
「嘶!」小花點頭,仍舊安靜佇立。
撩著裙擺,她興沖沖的跑出馬廄,卻發現石三江不見了。
她左顧右盼,卻遍尋不著他的身影,不得已,她只好撩著裙擺,咚咚咚的繼續往前跑,還好石三江沒走得太遠,她才下了短坡,就在羊圈外發現他的身影。
啊,薛大娘也在呢。
「婚禮的事,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遠遠的,她就聽到石三江的大嗓門。
「都差不多了,如今就只差將軍回來完婚了。」薛大娘中氣十足的回答,笑得好不開心。
完婚?
才聽見敏感的字眼,印心便狐疑的停下腳步。
「太好了,咱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盼到這一天。」
「是啊,雖然比計劃晚了一些,不過依將軍的速度,應該就快回來了,咱們一定得在那之前,將所有事準備好,讓將軍順利完婚才行。」
「沒錯,可不能遲了,將軍還趕著回京城覆命呢。」
「那倒也是,不過話說回來,那冷罌國的公主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否則皇上也不會催著將軍,急著將人帶到皇城。」
「可不是嗎,去年也沒傳來風聲,今年便急著要人了,真是怪了。」
羊圈外,石三江和薛大娘你一言我一句的閒聊著,同時快步朝南方主屋走去,準備將手中的紅色布幔拿到新房佈置,因此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個小小的人影,似無依柳條般軟軟的跌到了草地上。
日光之下,印心臉色慘白,整個人像是墜到了冰窖似的,止不住顫抖。
原本,她只是想問問石三江,可不可以讓小花出來曬曬太陽,沒想到卻意外聽見這道晴天霹靂的消息。
狩將軍要成親了?
他要成親了?
他要和冷罌國的公主成親了?
她以為那只是她的胡思亂想,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為什麼會這樣?她從來沒聽他提過這事啊!臨走前,他還摟著她,承諾會盡快回來,而她也承諾,會等他回來。
她以為,他們彼此應該是……應該是……
「嗚……」
一串破碎的哭聲,忽地逸出小嘴。
望著那空蕩蕩的羊圈,印心這才心寒的想起,東方狩天從來就沒說過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