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男人,也依然抓著她的手,撫著她的背。
半晌,歌聲止息。
然後,又再響起。
這一次,他停頓了幾秒,然後慢吞吞的,幾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抓起了手機,按下了通話鍵,遞到她手裡。
渺渺臉紅心跳的握著那小小的機器,接聽。
「喂?」
「渺渺,你還在睡嗎?」
「沒有,我起來了。」她無比心虛的開口。
「公司合作的義大利廠商今天要來,但我們請的義大利口譯竟然在早上才打電話來,說他得了腸胃炎,躺進了醫院!真他媽的有夠王八!竟然最後才通知我!你有沒有管道,盡快幫我找人遞補?」
「OK,我認識幾個懂義大利文的,我會試著聯絡看看。」
「對方搭的飛機,再一個小時就落地了,拜託你找到人,直接幫我帶到機場。」
「好,我知道。」
「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謝了,一會兒見,Bye!」
她把手機從耳上拿下來,按掉通話鍵,卻在這時看到了小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上頭卻依然顯示著同樣的日期與時間。
天啊,她竟然整整睡掉了一天兩夜?!
「Shit!」渺渺咒罵出聲,嚇得她忘了羞恥的情緒,手腳並用,迅速爬起身,跳下了床,衝進浴室。
兩秒後,她匆匆探出頭來,面紅耳赤的瞪著那個泰然自若的躺在她床上,瞇眼擰眉看著她的男人,提醒道:「十點了,如果我沒猜錯,你上班已經遲到了。」
他一聽,也為之一愣,立刻就下了床。
她把腦袋縮回浴室裡,然後匆匆又再次探了出來。
果然,他已經走到了落地窗邊,一副打算從那邊跳回去的樣子。
「孔奇雲,你瘋了!別從那裡回去!」她揚聲,惱怒的制止他:「走大門啦!」
雖然看到他衣衫不整的從她家門口出去,一定會引起左鄰右舍的耳語,但是拜託,兩家之間陽台的距離也差了少說有一點五公尺,雖然沒有很遠,但也不是多近,她可不想看見他失足摔下去,就算這裡只有二樓,也夠受的了。
他瞧著她,挑起了眉。
她怒目以對,瞇起了眼。
然後,那男人,竟在陽光下,揚起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該死!害她心跳漏了一拍!
她紅了臉,才見他轉身,安分的朝房門口走去。
渺渺縮回頭,迅速擠了牙膏,將牙刷塞進嘴裡,快速的來回刷著牙。
但心跳,仍跳得又快又急。
鏡子裡那張羞恥的臉,更是通紅得像是發高燒燒到四十度。
狗屎,不過是個隔壁鄰居,她是在心動個屁?
第11章(1)
干她這行,最忌諱消失得不見人影,失蹤了一天兩夜,她整天都忙著道歉,並且東奔西跑的彌補昨天失蹤所造成的後果。
等到終於有空停下來休息時,才發現除了中午隨便在便利商店買的飯團之外,她整天都沒吃到別的食物,若加上睡掉的這一天兩夜,她的能源補給更是降到最低。
難怪,餓得頭暈眼花,手抖心顫。
黃昏時,坐在便利商店,她吃著新買的飯團,呆滯的看著外面逐漸暗下的天色,累得什麼都無法想。
可咀嚼著嘴裡的食物,荼蘼的遭遇,又悄悄,爬上了心頭。
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食慾,為之降低。
瞪著手裡吃到一半的飯團,她滿腦子卻都是鐵子正和刀荼蘼。
鐵子正死後,荼蘼怎麼了?她可還活得下去?
心頭,為之顫抖,隱隱作痛。
那……真是夢?
抑或,是曾經存在的現實?
這個可能性,讓膚上寒毛皆根根悚懼而立。
不行,她得確定。
再沒有半點食慾,她背起背包,起身快步離開,匆匆趕回家裡,上樓回房,想再次焚香。
雖然害怕,但她得搞清楚,那一切是真的,或者只是個夢。
可一進房間,才發現,香盒及香爐都擺在床頭櫃上,沒有收起。
她惶惶上前,果然盒蓋是打開的,裡面已經沒有任何香粉,連一點點也不剩。
她瞪著那香盒,試圖回想,才慢半拍的憶起,荼蘼決定要替鐵子正說親之後,香已燃盡,讓她中途醒來,因為心急,半夢半醒間,匆匆將剩下所剩不多的香粉,全都倒了進去。
然後她就昏死了,睡了整整一天兩夜。
該死!她沒把自己毒死,真的是走狗屎運!
空空如也的香盒,讓可怕的不安,隱隱浮上心頭。
渺渺轉過身,迅速下樓牽了單車,朝那間藏身在巷子中的咖啡店騎去。
夜色,降臨。
她騎了快半小時,轉過一個熟悉的角落,穿過一條街,再過一條巷,那間店就在巷底,她記得很清楚。
沒有。
她在那附近繞了一大圈,以為是自己搞錯,但還是沒有。
大馬路上的店家都還在,應該在巷尾裡的店,卻消失無蹤,不要說種滿紅花的咖啡店了,她連個咖啡的影都沒看到,應該是店址的地方,只有一整片長滿雜草的空地。
奇怪?她記錯路了嗎?
夏夜,依然悶熱。
汗水,浸濕了她的上衣。
她不死心,騎到前面的店家詢問。
「咖啡店?在對面啊,巷子進去就有一家。」忙著結帳的老闆,頭也不抬的回答。
她鬆了口氣,以為自己記錯方向,她等綠燈一亮,便匆匆騎過去。誰知到了那兒一看,那裡的巷尾是有間咖啡店沒錯,卻不是她要找的那間。
那間店,沒有紅花,沒有菩提,更沒有院子,不是她買香的那間。
那個叫阿澪的女人,長得和賣她香的店小妹一樣,一模一樣。
這個念頭,跳了出來,使她心驚。
或許,只是因為白天見過她,所以晚上做夢才會夢到?
可在內心深處,恐慌卻如籐蔓,爬滿心頭。
渺渺難掩驚慌的喘著氣,奮力騎著單車,在附近繞了一遍又一遍,問了一間又一間的店家,但沒有人聽說過那間店,沒有人看過那間店,沒有人知道那間店。
不可能的,她明明走進去過,不只一次。
熱汗,已成了冷汗。
一股噁心感,驀然湧上喉頭,她忍不住緊急煞車,將單車扔在路邊,蹲到一旁嘔吐,早先的飯團,和著胃酸與膽汁,一併全吐了出來。
到最後,嘴裡儘是膽汁的苦味。
她瘋了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錯亂的腦子,瞎掰出來的幻覺?
抖顫著手,渺渺抹去嘴邊的穢物,雙眼再次酸澀起來,卻依然流不出淚,只覺得苦。
那女人在搞什麼鬼?
開車回家的途中,孔奇雲怎樣也沒想到,會看見華渺渺蹲縮在路旁,吐得亂七八糟。
她的紅色單車,被丟在一邊,背包也掉到了地上。
著惱的,他皺起眉,旋轉方向盤滑順的將車駛到路邊停好,下車走上前去。
「你喝醉了嗎?」
她吃了一驚,抬起蒼白汗濕的小臉,看著他,忍住一句髒話。
「沒有,我沒喝酒。」
她的眼睛,又充血了,讓他微微一驚,但這次沒有很紅,只是帶著些許血絲。
那女人臉色死白,虛弱的站起來,丟下這句解答,就沒再多理會他,只是走到附近店家,借了一桶水。
他猜她說的是實話,她身上沒有酒味,雖然顯得不舒服,但她走路時,是直的,沒有搖晃、歪倒。
他跟在她身後,在店家給了水桶時,伸手接了過來。
她看了他一眼,但沒有抗議,他接了水,走到她嘔吐的地方,將她吐出來的嘔吐物,衝到水溝裡,清洗乾淨。
在他清洗那些穢物時,她抓起掉在地上的背包,就坐在一旁人行道上,一臉疲倦的呆看著他的動作。
清完嘔吐物,他又提了一桶水,給她洗手、清嘴。
瞧著眼前這個西裝筆挺,卻和她一起蹲在路邊的男人,酸楚的感覺,又上心頭,教她喉嚨緊縮。
他讓她洗完了手,把水桶拿去還了店家,然後掏出一塊手帕給她。
格紋的手帕也是純棉的質料,軟軟的,很舒服。
她慢慢擦著手,然後把手帕還他,那男人卻抓著手帕,抬手替她把沾濕的嘴,和額上的汗,也擦了擦。
很久,沒人這麼細心照料她了。
眼前的男人仍擰著眉,但替她擦嘴拭汗的動作,非常溫柔,一股想哭的衝動,驀然上湧。
但,眼眶乾涸依舊。
難受的情緒,無處宣洩,只有冷汗,依然在冒。
「怎麼回事?」他開口問。
渺渺僵住,黑眸深幽,她嚥了下口水,卻無法開口,只輕輕搖了搖頭。
孔奇雲折好手帕,將其收好,沒有逼問她,只起身淡淡道:「來吧,我載你回去。」
她仰望著這高大的男人,無力也不想抗議,只啞聲道:「我的單車。」
他聞言,轉身走去牽起單車,二話不說的將它牽到他的車後,打開後車廂,乾脆俐落的把整輛單車塞了進去。
紅色的單車,還有一小部分露在車廂外,但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車廂無法蓋起,只是轉身走回來,朝她伸出手。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伸出的大手,有些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