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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黑潔明

  當時,她瞪大的雙眼滿是傷痛,它們是如此的紅,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般。

  那景況,嚇得他無法多想,待回神,他已上了床,將她擁在懷中,好聲安慰。

  他一直以為,她哭了,哭著從惡夢中驚醒。

  直到此刻,才發現,覆在她眼上的手是乾的,她滿身是汗,赤紅的眼裡,儘是苦痛,卻連一滴淚也沒流。

  一滴,也沒有。

  這女人在喪禮上也沒哭。

  事實上,他記憶中,從來未曾見她哭過。

  相鄰多年,他和她勉強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卻不曾見她掉淚。

  跌倒了,被欺負了,受委屈了,她會叫痛、會咒罵、會抱怨,卻從來不哭,不掉淚。

  即便家人慘遭意外喪生,她也只是死白著臉,安靜的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就連在喪禮上,來參加的鄰居親友都哭得聲淚俱下,她依然只是睜著通紅的眼和人道謝,連滴淚也沒流。

  為什麼,不哭?

  明明那麼疼、如此痛,她卻死都不哭?就連做了惡夢,她卻仍硬生生的將淚忍住?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為何,她的過度壓抑,讓他莫名惱怒,卻不是很確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意。

  不過,是個隔壁鄰居……

  暗夜,寂寂。

  夏日的夜,悶悶的熱。

  城市裡,沒有蟲鳴蛙叫,只有遠處偶有車聲行經。

  懷裡的女人,已沉沉睡去。

  他還有工作要做,他房間的燈與電腦、冷氣,都還開著。

  低頭瞧著她頭上的發旋,長長的睫毛,和小巧的鼻,他懷疑這麼窩坐著,她會睡得舒服,他考慮著,是否讓她在床上躺平。

  可才略略一動,她就擰起了眉,發出不安的嚶嚀,小小的手更是揪緊了他身上的棉T。

  他不敢再動,怕她驚醒。

  他還有工作要做,他想著,又一次想著。

  但,他已經承諾,會留在這裡。

  天知道,那句話,是怎麼冒出來的,可他不敢放她一個人在這裡,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然後再一次在惡夜驚醒,卻發現原本充滿歡笑的家,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明明,只是個鄰居,卻放不下心。

  不知何時,屋外飄起了雨,滴滴答答,淅淅瀝瀝。

  一輛車,又一輛車,駛過屋外,行過遠處大街,濺起嘩沙水聲。

  依偎在懷裡那溫暖、頑固又惱人的存在,讓一顆心微緊。

  他坐在黑夜裡,感覺她吐氣如蘭,感覺她的心跳輕輕,奇怪的,竟有種,莫名的寧靜。

  大腿被她坐得,有點僵。

  他抱著她,微微再動,這一次,她沒有太大反應,但小手依然緊揪。

  她似乎已經熟睡,呼吸沉穩規律,或許他應該要悄悄離去,他猜他若繼續留到天亮,她可能反而會因為太過尷尬,而有不良反應。

  可不知怎,不是很想離開。

  她需要睡眠,而他已經答應會留在這裡。

  他告訴自己,只收緊了手,懷抱著她,悄悄的,緩緩再輕移,轉了個方向,讓背可以靠在床頭。

  夏夜小雨,將高溫稍降,微涼的濕意貼上了皮膚。

  不覺中,睡意也上心頭。

  他試圖保持清醒,但濃重的睏倦,像是會傳染一般,爬上了他的眼皮。

  本來是半坐的身體,在半夢半醒間,抱著她,下滑、躺平。

  原以為她會抗議,但她沒有,只是貼著她,蜷在他懷裡。

  當天際微微泛起淡淡的白,他合上了眼,擁著她,沉沉睡去……

  第10章(2)

  睜眼,看見誘人的古銅色鎖骨。

  抬頭,瞧見凸出的喉結,然後是胡碴滲冒的下巴。

  他的脈動,在喉間黝黑的皮膚下,徐緩跳動著,與胸腔中的心跳,同步一起。

  渺渺沒料到會在男人的懷中醒來,也沒想到,那個男人會是隔壁那個孔奇雲,當然同樣不可能,料知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貼他貼得那麼緊。

  不用低頭,照眼前的距離,和全身上下緩緩醒覺的感知,她曉得自己不只是貼著他,躺在床上而己。

  她一隻手在他肩頭,一隻手在他腰上,右腿在他腿間,敏感的乳房,只隔著輕薄的睡衣和棉T,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事實上,她整個人,根本是趴在他身上,死死壓著他。

  因為如此,才會這般清楚他的心跳頻率。

  悄悄的,她吸氣,想穩定莫名加快的心跳,卻只將他誘人性感的氣味,滿溢心肺。

  臉微紅,她不敢動,只能努力回想,為什麼自己會躺在他身上。

  這是她的房間,所以不是她夢遊跑到了隔壁,一定是他自己跑過來的。

  昨夜驚夢,悚然閃現腦海。

  她微微一僵,想起。

  心驚,且疼,不覺一縮。

  幾乎在下一秒,男人覆在她半裸背上的手,動了起來,溫柔的上下撫著她。

  渺渺一愣,回神抬眼望去。

  男人的眼,仍合著,他沒有醒,卻像是在睡夢中,仍感覺到她的不安,大手在她背上緩緩來回輕撫著,偶爾還會摸摸她的後腦,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她驚愕不已,動也不敢動一下,只能繼續趴壓在他身上。

  他的撫摸,很舒服,沒有任何色慾的感覺,就純粹是在安撫,好像她只是隻貓咪,或三歲的黃毛丫頭。

  怦怦、怦怦——

  他結實胸膛下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胸口,讓人有一種,莫名所以的安心感,和些許奇異的親匿。

  她和他,沒那麼熟。

  可昨晚,一聽到她半夜鬼叫,他立刻就跑過來查看。

  躺在這男人的身上,被他這樣撫摸,她只覺熟悉,有些迷惑。

  屋外,陽光燦燦。

  她應該要起床了,卻不想,不是很想,她依然有些睏倦,依舊覺得疲倦,平常往日總會強逼自己起身,可今天,卻百般不願。

  深夜被惡夢嚇醒,總以為,會無法再入睡,但他卻出現,給了保證。

  我會在這裡。

  他這麼說,哄她睡。

  以為是哄她的,只是哄她的,他卻真的留了下來,一夜未走,留到現在。

  心,輕晃,微暖。

  悄悄的,她再吸了口氣,在他的拍撫下,莫名又放鬆了下來。

  眼微微的瞇合,陽光下,她可以看見,前方他胸膛上的純棉白色T恤,被她捏抓得起了縐,變了形。

  她記得自己抓著他的T恤,害怕一鬆手,就感覺到掌心裡的濕黏,擔心手放開,就會重新跌入久遠的從前,就得再次經歷那殘酷的夢魘。

  可不知何時,竟鬆了手,只是他的T恤,也早被她蹂躪得不成樣了。

  偷偷的,她輕撫著那皺起變形的衣料,試圖撫平它的凹凸,但她昨夜揪得太緊、太用力,這件T恤恐怕已沒得救。

  看來,她得賠他一件新衣了……

  話說回來,他的身材,會不會練得太好?

  雖然隔著純棉T恤,她仍能清楚感覺到,指腹掌心下的肌肉,結實堅硬、塊壘分明。

  那感覺,是如此誘人,她頓了一秒,終究還是忍不住,偷偷摸了起來。

  昨天晚上,她感覺到、看到的肌肉,果然不是夢。

  他不是,只是個整天坐在辦公室的奸商嗎?沒事把身材練那麼好幹嘛?這男人,有那個美國時間嗎?

  這念頭,才滑過腦海,她就發現,男人心跳的頻率變了,棉T下的乳尖,挺立了起來,不用說,他腿間的某處也是。

  不由自主的,她屏住氣息,撫摸她背部的大手,仍未停下。

  緩緩的、輕輕的,但多了些流連,添了點眷戀。

  莫名的,有些緊張,她舔了舔乾澀的唇,在他胸膛上的手指,心虛蜷起。

  可下一瞬,男人原本撫在她腰後的左手,輕輕抬起,覆住了她先前邪惡亂摸的手指。

  所以,他果然醒了。

  騰騰熱氣,暈上粉頰,染上雙耳。

  握著她的大手,很暖很熱,就在眼前寸許之處,上頭指節分明,他將指甲剪得極短,只留下一彎似新月般的痕跡。

  與此同時,腹間抵著她的男性,似是更加熱燙、堅硬。

  心跳,怦然,些許急,和他的一起。

  不敢抬頭看,更不敢將手抽回。

  她考慮著,該如何反應,腦海裡卻一片空白,鼻端心肺裡,只存在他微熱迷人的氣息。

  「那只是,早上起床的生理反應。」他沙啞的聲音,響在頭頂。

  緊張的,再吸口氣,她張嘴,聲卻細如蚊蚋。

  「我知道……」

  害羞不是她的天性,真的不是。

  可偷摸男人被當場抓到,還是讓她覺得很尷尬,更別提那個男人是他了。

  天曉得,過去幾年,因為誤會,她甚至一直很討厭他的,現在卻再也無法這麼想了。

  「不是說,我對你沒興趣。」

  他慢吞吞的再開口,溫熱大手依然輕握著她蜷起的小手,沒有鬆開的樣子。

  什麼意思?

  渺渺只覺臉更紅,腦袋糊糊的,有點過熱。

  他是在說,他對她有意思嗎?

  還未及細想,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唱起了歌。柔軟的女音,輕飄飄的迴盪在空氣中,是諾拉的歌聲。

  她的手機響了,她應該要起來接,但她不敢動,不敢看他,她很羞愧,無比羞慚,不只因為今早的行為,也為昨夜失控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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