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微僵,似乎如何也想不透為何會出現「澡盆」這種玩意兒?遊牧人家也會帶著大澡盆逐水草遷徙嗎?
石雲秋被他錯愕的模樣勾出笑來,好心解釋著。
「澡盆有六隻,給牧民們輪流使用。這裡雖然是冬季聚落,到得水清草長的夏季,仍是有人家留住此地,保管幾隻大澡盆不是難事。玉爺莫非以為泡澡是漢人才做的事嗎?」戲謔般朝他眨眨眼,把盆子裡的水倒進,澡盆已七、八分滿。
這大冷天有熱水澡可洗,無非是奢侈享受。
玉鐸元瞅著水面氤氳的蒸霧,沉靜不語,然後目線緩緩拉向霧後的她。
她放下盆子,揚臉與他相凝。
他靜佇,直勾勾看著她朝自己走來,覺得那些裊裊霧氣似吹進她眸底,鳳瞳迷迷濛濛。
「知道咱們馬幫的好處了吧?山山水水、不遠千里的,也能把幾隻上好的大澡盆馱來這兒。」
說這話時,她鼻頭皺了皺,下巴微翹,神情好生得意。他看著,嘴角不禁淡翹,是不帶半分嘲諷意味的輕弧。
「『霸寨馬幫』的好處,確實了得。」要不,他一開始也不會想與他們接頭。
「那是當然。」她往前再跨一步,兩人之間僅餘半臂之距。
玉鐸元表面自持的功夫儘管練得爐火純青,血液已加馳奔速,腹中燃起奇異的火苗,血挾帶火竄騰,他渾身皆熱。
帳內被油燈和火盆子燃出的火光幽幽照亮,她將他看得好仔細,男人的眼耳口鼻都美,先前遭箭鏃劃破的小傷原在顴骨上留著淡疤,經那天「認命」地召出薄光後,那道傷痕也已抹淨。
「你生出胡青了。」她探手撫摸他,指腹在俊頰和唇畔游移。「摸起來刺刺癢癢的。」
他呼息略緊,垂目,向來淡漠的瞳映入火光,一明一滅著。
她宛若在笑,沉靜又道:「你那一日面頰很乾淨,貼起來很舒服,讓人貼著、貼著都捨不得挪開了。嗯……不過沒關係,我不怕刺癢,即便你哪天心血來潮,蓄了滿臉落腮鬍,我也能接受的。」
「那一日」是哪一日,玉鐸元當然心知肚明。
被她似有若無的一提,他避無可避又想起那些火熱感受,喉結暗嚅,耳根最受不住熱般率先漫紅。
「我在想……」她語氣慢吞吞,眨了眨眼,秀指食髓知味般從男人的俊頰一路往下摸,撫過他的顎、他的喉頸和寬肩,在結實而平坦的胸前暫歇。
「……想什麼?」男人嗓聲沙啞不已,頓了頓,才曉得是自己問出話來。
「我想,你既然知道『霸寨馬幫』的好處了,是不是該換我也來看看玉爺的好處?」手心服貼他的上身,再得寸進尺地悄悄滑到他腰間,眸光須臾未離那張男性俊容。
她話中多出旖旎氣味,玉鐸元不及弄清她意所何指,腰際陡地一弛,藍底白紋的腰帶已被她俐落解開,「啪」一聲落了地。
她軟唇忽而滾出笑音,有意戲弄似地往後退一大步,手已放開他的。
他瞇眼,朝她踏近,修長的影子投印在她身上。
她再退一步,他靜佇不動了,兩人目光糾纏,彷彿誰先移開,誰就輸了似的。
油燈裡的酥油燃燒後散出乳香,帶著微焦味兒,此時火心竄了竄,發出微小的滋滋聲,成了這羊皮帳子裡的唯一聲響。
然後,單調聲音裡忽然有薄片相擊的脆音,石雲秋將那條及臀的烏辮子拉來胸前,解開束髮的銀絲帶,那兩片銀葉墜在她手間輕撞。
烏辮掙去綁束,打散的髮絲如脫韁野馬般「刷」地整個飛飄開來,成一幕晚夜般的溫柔。
玉鐸元看著,一瞬也不瞬,面容幽沉。
而石雲秋就是要這男人如此專注地鎖住她。
過了今晚,或者有什麼改變了,又或者一切如常,她只是順著心意去走,想要,便做了,她為自己找到一個男人。
於是,她的紫黑腰纏一圈圖松落,掉在腳邊,她脫去靴子,拉開藍紫鋪棉外衫的繫帶、卸衣,再解落厚實的中衣,把底下的功夫褲和裡褲也一併脫去。
她未著女兒家的肚兜兒,全身上下僅罩著一件無袖的乳白絲衣,露出兩條瘦而漂亮的臂膀。絲衣衣擺長及臀,隱隱約約掩住她腿窩間的幽柔秘處,那芳菲不是一雙勻稱的腿。
也許是因長年的練功騎馬,她四肢精瘦,修長而美麗,無一絲贅肉,連腹部亦練出漂亮的肌理……
腹部?!
猛地,玉鐸元吐出一聲低喘,感覺心被狠撞了一下,撞得他氣息亂竄,下一瞬卻沉沉地堵在胸間。
當意識到那件絲衣已離開她的身體,輕柔無力地落在她足邊,他幾乎忘記呼息吐納。
眼前的人兒與他全然不同。
赤裸裸如剛離母體的嬰兒,豐軟的烏絲輕散,讓她的臉容和身子添了純真與風情,一帳子的火光溫馴地圈圍她,在裸膚上撒了蜜色,而胸前丘壑正隨著心跳而起伏,像是些許畏寒,她似有若無地顫了顫,仍挺立著,乳尖卻已明顯突翹,周圍的粉暈亦暖了色澤。
他不是君子。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正大光明、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
他得承認,他的一雙眼根本沒能從那具赤裸嬌軀上拔開。
入魔般看著她的臉、她巧而圓潤的雙乳、她纖細窈窕的腰肢……他目光繼續著迷地往下移,看她可人意兒的肚臍、美麗的小腿,和腿間那處教人遐思萬千的交合處。
石雲秋不允自己退縮。
她想有個男人,看得順眼的男人,不需要保護她、為她守候,只要他胸懷夠暖、臂彎夠強壯,能緊緊地擁她入懷,那便足夠。
眼前的男人很好,不但教她看順眼了,還惹得她興味橫生,想跟他交往再深一些,想讓兩人之間的牽扯再多一點。或者,她該放緩腳步,緩些來,學那些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由這個男人主動來親近自己……
心底逸出揉進輕笑的歎息……她想,她曉得他的,儘管真正相識的時候不久,她卻不難猜出,要他花心思追姑娘,簡直跟作白日夢沒兩樣。再有,她更明白自心,這性子裡八成遺傳了阿爹搶奪劫掠的狠勁兒,見獵心喜,他這塊上好香肉就吊在眼前,當然先奪再說。
她的笑溫溫然的,如泓的水眸無言地勾蕩人心。
他的心確實起了漣漪,一波強過一波,然後掀作波濤,急騰不歇。
終於,她動了,足尖踏出那圈衣物,從容且慵懶地走近猶被盆火烘暖的那桶熱水,先是跨入一腿,再跨進另一隻,蜜潤的玉背對著他,她在浴盆中緩緩落坐,姿態閒適自在,完全無覺於男人火熱的關注。
無言的邀請。
她說這盆子熱水是為了要犒賞他的,她在邀請他共浴,同樣也是挑釁,賭他敢不敢!
還有什麼好堅持?倘若退縮,連他都要瞧不起自己。
咬著唇,藏在熱水底下的十指緊按雙膝,有一剎那,石雲秋以為身後的男人旋身走出帳外了,把她可笑地留在原處。
雙肩微震,她懸著心,正欲側眸偷覷,後頭終於傳來衣衫輕卸的悉窣聲音。
男人的腳步聲如豹足般幾不可聞,終於來到身邊。
她看見他同樣跨入一腿、再跨進另一隻……呃……他、他他幹嘛直挺挺立在水裡,還不坐下?
水面僅掩至他膝上大腿處,水波蕩漾搖晃,一次次輕拍他健壯的雙腿。
見他俊臉如玉、唇紅齒白,常要錯以為他身軀也似羊脂白玉般溫潤,如今見了裸身,才發覺他渾身肌肉皆繃繃的,泛出麥色瑩華,長腿和兩臂有著淡淡的、微虯的烏軟細毛,大腿的地方更濃黑一些,往上纏延,直到下腹底端,然後密密環住悄然昂頭的命根。
這畫面像是專為養她的眼而來,近且巨大,教她不得不臉紅心熱啊!
該說些什麼?
需要先聊聊天、彼此熟絡熟絡嗎?
還是二話不說直接做了?
心跳撞得胸骨生疼,她重重呼出口氣,鼓勇地抬起臉蛋。
「你要不要——」先坐下再聊?
「男人的好處。」玉鐸元俯視那張麥膚透暖的容顏,啞聲道。
「啊?」
「你不是想看『男人的好處』?」他語氣鄭重,邊說,一隻大手探向下腹腿間,把那「好處」撈住。
石雲秋先是瞪圓眼,隨即卻格格笑了,內心的緊張頓時減滅不少。不知為何,光看他如此嚴肅且認真地做些……荒謬的事,就讓人覺得他特別可人意兒啊!
「我瞧見了。」她抿笑,點點頭。「挺有看頭的。」她未曾察覺,此一時分,她仰望他的眸光如山崗上的一輪月光,奇異而溫柔。「你要坐下嗎?」
玉鐸元又靜凝她一會兒,才緩慢坐進澡盆中。
兩人面對面坐著,因他的加入,水線跟著漫高,彼此的腿側相抵,她感覺得到男人的腿毛柔軟地刷著她,帳子外初雪風寒,他倆的體熱卻快要拚過這一大盆冒煙的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