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還在針鋒相對的茴萱和芙蓉,此刻在內心裡卻已經同仇敵愾地妒恨起路曉香了,其中尤以茴萱為最。
在大街上時,她就隱約察覺到華公子對這丫鬟似乎親暱了些,沒想到還真的下是她多慮,華公子對她果然是特別的!
「你去哪兒了?」華元樸瞬間忘了身後還站著兩個女人,靠著二樓的欄杆,就和底下的路曉香談起話來。
「曉香上街買東西。」
「你哪來的錢?」
「曉香自己有一些錢。」路曉香掏出胸前自己精心製作、小巧好藏、絕不怕被人偷的小荷包。
盯著那小到不能再小、擺明沒法裝下多少錢的荷包,華元樸噗哧一笑。「你該不會把所有財產都花完了吧?」
「對,花完了。」小臉有些哀怨。
沒想到鱉竟然會這麼貴,還好她殺價成功,才能夠買到一隻鱉。
「哦,那你買了什麼東西?」奇了,這丫頭也會有花錢的一天?他很好奇她究竟買了些什麼。
「鱉。」路曉香開心的回答。
「鱉?」華元樸一愣。
彷彿感受到華元樸心中的不解,她舉起雙手,將手中肥碩龐大、一臉凶神惡煞、不斷揮舞著四肢、一看就曉得很健康活潑的大鱉公開亮相。
「嗯,鱉!」鱉殼下,紅菱角似的小嘴咧出一抹好燦爛的笑花。「主子,您有福了,曉香打算請你吃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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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他吃鱉?
醉紅樓後院的亭子裡,華元樸瞪著桌上那只雙眼暴凸,尖嘴尖鼻、模樣甚是醜陋的大鱉,胃裡立刻湧上一股噁心,毫不猶豫的,他大掌一伸,抓起那只醜八怪就往後一扔——
咻∼∼墨綠色的鱉,以完美的弧度凌空飛過亭子的憑欄,直直墜入池塘的中央。
「啊!我的鱉!」路曉香撩著裙擺追到了憑櫊邊,瞧見了池塘中央濺起了好大的水花,之後再也沒有鱉的身影。「主子,您怎麼把曉香的鱉丟了?那是一兩銀子買來的呢!」
「醜東西,不如不吃。」華元樸嫌惡地撇了撇嘴,抓過丑鱉的手還用力在桌上的帕子上抹了兩下。
雖然時間已過晌午,不過他卻被醉紅樓裡的姑娘煩得一點胃口也沒有,因此才會坐在這兒透氣。
「可它壯陽啊,是曉香特地買回來給您補身的。」
咳!才入嘴的水差點被噴了出來。
回首瞪著那張哀怨的小圓臉,華元樸不可思議地問:「你沒事替我補什麼身?」尤其還是補那方面的,誰教她的?
「哪裡是沒事!曉香都替您算過了,繪香樓不算,這半個月來您總共上了六間青樓,畫過七位姑娘了。」
「所以呢?」
「所以這就代表您進過七位姑娘的房門,和七位姑娘親近過了。」不過事實上應該只有六位,因為主子在替茴萱姑娘作畫時,她人就在一旁,而她確定什麼事都沒發生。
咳!再一次嗆到。
「你說什麼?」
「所以這就代表您進過七位姑娘的房門,和七位姑娘親近過了。」路曉香果然乖乖將話重複了一遍,額外還遞上自己的白帕子供華元樸擦嘴。
「親近這詞是誰教你的?」是哪個渾蛋教壞她的?
「曉香跟主子上青樓時,聽裡頭的人說話學來的。」
華元樸臉色鐵青。
過去他忙著作畫找靈感,卻忽視她在青樓的動靜,沒想到一不注意,她就學了不該學的東西,真是……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就不記得這香傻蛋頭腦有這麼聰明,聽人家說了一句,就能無師自通地領悟「親近」的意思?「那你曉得親近的意思麼?」他狐疑地問。
路曉香羞答答地點了點頭。「曉得。」
「哦?」盯著小臉上那抹羞澀,華元樸心中的不安更高了。這香傻蛋該不會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吧?「那你倒是說說看。」
舔舔小嘴,她不好意思地開了口。「親近就是形容那些肚子大大、臉頰油油的大爺員外們,將姑娘抱在懷裡,摸著她們的身子,親著她們的小嘴,然後嘴裡還得說著我的小美人兒。」
俊俏的臉龐有瞬間的扭曲。這……這就是她對親近的見解?
肚子大大、臉頰油油……是指他?他看起來像是腦滿腸肥、油光滿面的色老頭麼?
將姑娘抱在懷裡,摸著她們的身子,親著她們的小嘴……這也是指他?他什麼時候幹過這些事,他本人怎麼都不曉得?
瞪著眼前將他自信踐踏得徹底,也將他誤會得徹底的路曉香,華元樸感到一把火在胸口燃了起來,連心情都郁滯得不像話。
「主子,您怎麼了?臉色好難看,不舒服麼?」天真的路曉香完全不懂華元樸內心的轉折,一臉擔心地問道。
「在你眼裡,我究竟是怎麼樣的人?」豐潤的嘴唇不再有笑意。
他從來不是個會在意他人看法眼光的人,然而此時此刻,他卻非常想知道她對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看法?
「主子是個大好人啊。」路曉香想也不想就稱讚起華元樸。「您不但心地好、長相俊、氣度佳,還非常有才華,可是……」頓了頓,最後還是忍不住小小聲說了:「可是您卻愛上青樓。」
「你在意?」豐潤的嘴唇不自覺的高高揚起,一掃先前的冷抿。
他還以為她對他總是無動於衷呢!原來也有在意的地方。
「嗯,曉香是有點在意。」不安地絞著白帕,路曉香深吸一口氣,鼓趄勇氣將擱在心裡頭的話勇敢地說了出來:「因為青樓開銷大,對您的身子也不好,不過沒關係,曉香會想辦法幫您省錢,也會努力的幫您補身子,所以主子您就算真的愛上青樓也沒關係。」
咚!
才稍微好轉的心情瞬間又墜落至谷底,一如那才揚起又抿緊的豐潤唇瓣。
華元樸臉色鐵青地瞪著路曉香,在心底痛罵自己真是腦子糊塗了才會妄想自她嘴裡聽到好聽的話。
以她的天真單「蠢」,會誤會他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他到底是在氣什麼?何況就算她真的誤會了,於他又有何差?
她不過就是一個婢女,他何必太過在意她的想法?
罷了罷了,他何必想那麼多呢?眼前這醉紅樓裡還有一群女人沒有搞定,他又何必自尋煩惱?將眼前的問題剷除才是首要。
鬆開皺緊的眉頭,華元樸暫時拋開心中的疑惑與懊惱,微快地開口命令:「你現在去醉紅樓裡將東西整理整理,咱們走了。」
「咦?可主子您不是要替姑娘作畫麼?」
「不畫了。」
「為什麼?」路曉香好心痛。好不容易有銀子賺,主子怎麼又下畫了呢?
「因為吵。」
他可以忍受女人任性,卻無法忍受女人的勾心鬥角。
他不過才在這兒待了一個時辰,茴萱姑娘與芙蓉姑娘就能吵成這樣,再待下去,不知又要爆發什麼樣的口角。
還是明哲保身重要,他決定先走為快。
「吵?不會啊,曉香倒是覺得醉紅樓安靜得嚇人呢!」
「你不說話沒人會將你當啞巴。」他又瞪了她一眼。傻蛋就是傻蛋,敢情她在樓下看戲是在看假的?還是她天真的以為那兩個女人只是在聊天?「總之這兒多待無益,你去將東西收拾收拾,咱們走了。」
「真的要走?」路曉香一臉捨不得。
「你有意見?」
「曉香不敢。」垂下頭。
「那還不去收拾東西。」
「是……」嗚嗚,銀子啊,就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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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路曉香只好乖乖地奔進醉紅樓裡,將文房四寶等東西全收進了包袱裡,接著拿著包袱匆匆就想要回到後院覆命,不料正要穿越大廳時,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抬頭,看著眼前那張清艷的臉龐,她臉紅紅地打招呼。「茴萱姑娘。」
「你拿著包袱要去哪裡?」
「曉香要去找主子,主子說要走了。」路曉香老實道出華元樸的指令。
「要走?」茴萱蹙眉。「不過才來了一個時辰就突然要走,是不是你碎嘴對華公子說了什麼?」
「沒有啊,曉香什麼都沒說啊。」她還巴不得主子留下來呢!路曉香憨憨地搖了搖頭。
茴萱才不相信她。華公子明明答應替姊妹們作畫,這裡有大把大把的銀子等著他賺,沒道理他會臨時抽腿。
而且她都打點好了,醉紅樓裡少說有十個姊妹收了她的錢,答應她找華公子作畫,並且會想辦法幫她拖延華公子停留的時間,可是這會兒這丫頭竟然說華公子要走?
若不是她對華公子說了什麼讒言,華公子怎麼會想離開?
對路曉香已有八分妒意的茴萱,此刻更多了兩分恨意。
「茴萱姑娘,你怎麼不說話?身子不舒服麼?」天真的路曉香一點也沒發現茴萱的改變。
「我身子好得很。」茴萱淡道。
「那就好。」粉唇這才寬心的露出淺笑。「咦?春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