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直站不起來,唐紹羽沮喪的一把推翻桌子,杯盤乒乒乓乓碎裂一地。
「我明白,但等到聲音靜止了,爺喚我,我才可以進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爺不許我幫忙,更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他這麼狼狽的模樣,爺有他的尊嚴與驕傲,在這個別莊裡,只有我看得到,現在多了你。」
她看著唐紹羽咬著牙,拚命的讓自己站起來,卻失敗了,衣袍勾到桌角,硬生生的撕裂了袖子,而他握緊拳頭,接著一把扯下那只袖子,再度撐著身子起身——
原來,她每一次縫補的裂痕,都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與奮鬥,淚水再度浸濕了她的眼眶,她很快的拭去淚水,「我要進去。」她不知道胸口顫動的心是怎麼回事,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到他身邊幫忙。
「可是——」韓易遲疑了,雖然找她來正是有這樣的念頭,但就不知道主子的反應,會不會因此恨死他?
「韓大哥找我來不就是覺得我膽子夠大,敢去指責——不,敢去開口說一些不能說的事?」
他困窘無言,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如此輕易的看穿他的用意。
「韓大哥先走吧,我也沒能力傷害他,頂多只能以言語刺激他幾下。」
「可是——」
「他一看到韓大哥,就知道是你帶我來的,但只有我一個,我可以說是送衣服過來,聽到這裡『鑼鼓喧天』的,就好奇的進來瞧瞧。」
他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美麗的笑臉,但像在回應她似的,房裡先是傳來砰地一聲,接著又是一陣乒乒乓乓、匡啷匡啷,兩人的目光落入屋內,就見唐紹羽一次次摔得好不淒慘。
韓易雙手倏地握拳,「我不忍看下去了,你進去吧。」
這正是讓他下定決心要將她帶到主子身邊的主因,他不希望爺孤軍奮戰,但他是奴才,不能不聽命,可是宋均均不是,而且她還有著他所佩服的大膽,想到這裡,他轉身走開。
她走到寢房門邊,先拉開一條小縫窺視,擰眉看著摔倒在地卻咬牙不吭一聲的唐紹羽,看著他努力的撐起身子,再度爬起身來,她愈看莫名的愈覺得心痛,尤其那張俊臉上的神情,她知道他那是氣自己的力不從心、氣自己的笨拙、氣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無用……
「殘廢、殘廢!該死的殘廢!給本王爭氣點!可惡!」他站得搖搖晃晃,瘋狂的吶喊,但下一刻像是全身力氣驟然用盡,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疲憊不堪的俊顏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驚覺不對勁,急急推開門奔進房裡,就見他撐不住身體,眼見就要倒下,而正前方的地上就躺著幾片尖銳的瓷片——
宋均均本能的衝過去要撐住他前傾的身體,但她忘了自己不再是過去高姚有力的將門女,而是嬌小的村姑一枚,砰地一聲,他硬生生的將她撞倒在地,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發黑,立即感覺到後腦杓的痛。
而且問題還不只如此,他好重!她壓根沒有力氣可以推開他。
唐紹羽則怔怔瞪著她,在他堅硬身體下的柔軟身軀,兩團圓潤的豐盈,他的心怦怦狂跳、血脈賁張,還有這張近在咫尺,粉嫩絕美的臉龐……這幾日,她的模樣固執的、不時的在他腦海裡盤旋,他想碰她——
理智突然回籠,他在想什麼,竟然為這小村姑而意亂情迷?!
黑眸一黯,他陰沉的瞪著她,「你為什麼在這裡?」
為什麼?她該怎麼回?只是這麼近看,才發現他臉上有不少青紫,是摔倒時撞到的吧,就連手也一樣青青紫紫……他這幾天都這樣撞來撞去,是不是全身疼才沒睡好?
她忘我的盯視著,他也在此時才發覺她髮絲微遮的臉頰有一道刮痕,正滲著血,而傷害她的就是一塊貼靠在她脖頸旁的瓷片。
他倒抽了口涼氣,不敢想像要是運氣差一點……
「怎、怎……麼了?」瞧他直盯著她的左臉頰,她想也沒想的就要伸手去摸。
「別動!」他粗聲喝道,扣住她的手外,一手還捧住她的臉頰,就怕她的臉被割到。
她怔怔的瞪著他,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覺到他堅實的身體更沉重的壓了下來,她的臉無可抑制的漲得紅通通的,喘著氣道:「爺……我、我很……難……快……沒氣了!」
「你頸子旁邊有一塊瓷片,臉頰已經割傷了。」他莫名的沙啞了聲音,輕輕的放開她的手,再小心的拿走瓷片。
原本,危機已除,他該起來了,但他的身體發燙,胸下的心感受到她的心跳與他一樣,急如擂鼓。
她則看見他深幽的瞳眸裡映著自己,屬於他的陽剛氣息緊緊包圍著她,她應該移開眼,卻無法照做。
視線膠著,兩人微熱的呼吸輕拂著彼此,帶來一股奇異的騷動
「這——爺、均均姑娘,沒事吧?」發現房內沒聲音了的韓易快步跑了進來。
兩人同時一僵,尷尬的別開了眼,韓易已上前,先是扶起主子,再將她拉了起來,也看到她的臉頰,「你的臉受傷了。」
「沒事。」宋均均伸手摸了摸臉,微微刺痛而已,也只有流一點點血。
只是……也不知哪裡怪怪的,全身不太對勁,還有被撞到的胸脯更是疼,這個新身體個兒雖然嬌小,卻有對波濤洶湧的傲人胸脯,平時還不覺得怎麼樣,讓他壓著,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不對不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一顆心怎麼還卜通卜通狂跳?
唐紹羽的心跳一樣紊亂,但他微微搖頭,努力的想恢復理智,而這一點都不難,在看到自己還得靠著韓易的身子才能站好後,發熱的身體立時冷靜下來。
韓易望著一室的混亂道:「爺跟均均姑娘先移到側廳,我馬上叫人進來收拾。」他撐著主子的身體要往側廳移動,但唐紹羽卻不願配合,抬頭看向唐紹羽,他才發現主子眼裡儘是責備。
他頓時心虛了,「爺——」
「你去找她?」唐詔羽質問。
「是我送衣服來。」宋均均馬上接話。
唐紹羽看著她,注意到她臉頰的那道傷痕,悶悶的抿抿唇,「易,把我放到椅子上,去拿藥箱,替她擦藥。」
她一愣,「不用,不過是一點小傷。」
他蹙眉,「萬一破相了——」
她笑,「沒有萬一,就是小傷,根本不怎麼痛。」
「幫她上藥。」他再說。
「我說不用!」她也堅持。
「該死的,本王說要就要,到底是本王比較大,還是你這個小村姑比較大?!」他的怒火再度燃起。
她現在覺得,他對人發火的囂張樣比剛才那樣好多了。她忍住上揚的嘴角,乖乖的坐到一旁,還將編成髮辮的長髮全撥到後背,讓他看清楚那道傷到底有多「大」。
唐紹羽繃著俊顏,韓易倒是什麼也沒說,領命而去,返回時,手上提了藥箱外,竟還將一小籃縫補的針線也帶進來。
唐紹羽繃著臉沒說話,宋均均則直接的看向唐紹羽已經扯破的袖口,向韓易點個頭。
韓易靜靜的替她臉頰抹了藥後,再看向主子。爺臉上、身上這幾日累積的瘀傷也不少,卻不讓他上藥。
宋均均也看向唐紹羽,陰陽怪氣的,又不說話了,伺候這種主子也夠累了。她看得出來韓易想做什麼,也希望她說什麼,她也不遲疑的開口,「韓大哥,也替你家主子塗些藥吧,他臉上、身上肯定都有些瘀青紅腫。」
「誰告訴你我臉上身上都有傷?!」唐紹羽不滿的問,目光卻是直接瞪向韓易,但這份不滿裡,還有連他都不清楚原因的怒火,尤其在聽到她說「韓大哥」時,這兩人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韓大哥沒說,我有眼睛。」她答得直接。
「你偷窺過本王的身體?!」他沒好氣的怒問。
韓易低頭,適時的掩飾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她粉臉驀地漲紅,大聲否認,「當然沒有,但臉都瘀青了,難道身子會沒有?猜也猜得出來!」
「不管有沒有,都不需要。」他心裡就是不舒服,她肯定看到他的狼狽樣了。
她站起身來,側著頭看著他,「爺是怕均均看到什麼嗎?我可不是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夏日農忙時,田里的男人總打著赤膊,王爺要不好意思,均均出去就是。」她邊說就邊往門口走——
但韓易突然開了口,「我得馬上去一趟城裡,還是請均均姑娘幫忙替王爺上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唐紹羽難以置信的看著韓易,「你說什麼?」
「我剛剛收到飛鴿傳書,要馬上進城。」這也是他返回的主因,又剛好寢房裡靜寂無聲,他才急得衝進來。
「有消息了?」唐紹羽眼睛倏地一亮。
「應該是。」他答得小心,因為主子已失望太多次了。
「快去!快去!」
她不知道是什麼消息,但她知道這對唐紹羽肯定很重要,而且,也很神秘,不是將訊息直接送來到這裡,還得韓易進城,不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爾虞我詐是貴族的通病,心思間儘是權謀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