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以忍受他和妻子間的種種互動,雖然他清楚妻子深愛著他,絕不可能與他有任何私情,但他就是忍不住吃味,他愈癡戀著他的妻子,他就對結髮了十多年的妻子更加厭惡,也更受不了妻子的觸碰……
多麼瘋狂!他想,他真的是瘋了!
於是,他心虛、驚恐地逃避到邊關,他以為,只要逃得遠遠的,那份不該有的戚情就能拔除,然而,空間拉得愈遠,相思就愈深,他痛苦不已,日日受著煎熬,想回去,卻又因無法面對妻子的率直眼神而遲遲未歸,直到那年的冬天,傳來他的死訊和妻子的病危,他才倉皇回朝,但路途遙迢,他最後只來得及為妻子送終,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兩個,都沒見到。
他最愛的人,和最愛他的人,就這樣一起從他的生命消失……
他的心碎了,卻不是為了他的妻,而是為他而碎!
尤其當他得知他甘願以自己的骨血燒製成瓷盤,就為了與他的妻同時殉葬,生死與共,他那藏抑的妒火,終於化為狂暴的烈焰,焚燬了他的思維與理智。
他恨哪!好恨。
封陵之後,他站在妻子的陵寢前,對天發誓,他非將他和妻子分開不可,他非要得到他不可,他化為鬼,他就抓鬼,他化為瓷盤,他就奪瓷盤,他,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不放過他……
死也不放過。
游刀慢慢睜開眼睛,凌厲如刀刻的臉龐因受傷消瘦更顯得冷峻。
墜入公主的陵寢,他身受重傷昏迷了一星期,可是,這段時間,他的記憶卻完全甦醒了。
千年前的遺憾、痛心,也一併隨著前世烙印的解開而變得清晰,他終於明白,他這一生是為何而來。
他來找「他」了!來找那個令他魂牽夢縈了千年的天工。
那藏著天工血骨的「美人瓷」被盜,天工會不會也轉世來到現今?如果是,又會在哪裡?
「老闆,據我們得到的消息,『美人瓷』真的就在東方居裡,『東方美人』長期以來能複製出完美的宋瓷,正因為他們的祖先偷盜了公主陵寢裡的這件陪葬物。」馬海一手上著石膏,一手拿著一份資料走進來。
「是嗎?」游刀冷冷地揚起嘴角。果然沒錯,美人瓷就在東方傾國他家啊!那麼,他很快又會和那個傾國美男見面了?
「還有一個傳聞,說東方家因為那只美人瓷而遭到詛咒,每個子孫都活不過三十歲。」馬海又道。
「哦?美人瓷的詛咒?是詛咒啊……」他冷笑著。天工是為了不和妻子分離才下咒的吧?哼,這麼說來,他還得感謝東方家幫他拆散了他們。
「那個聞知來呢?她現在也在東方居吧?」他又問。
「是的,她在東方居作客,短期內似乎不會離開。」
「太好了,我就要找她啊!那個女人一定會知道天工是否已轉世投胎,她的天眼一定看得他人在哪裡……因為,她在當年可是個天才女巫啊!一個即將成為宮廷國師的少女,她沒有什麼不知道的,她什麼都知道……」他惡笑著,眼中散發冷駑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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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傾國啜著酒,妖邪地倚在昏暗的沙發上,左邊三個女人緊貼著他下放,右邊另外兩個女人也使盡渾身解數地想吸引他看她一眼,隔桌幾個貴公子打扮的男人,則從剛才就一直將目光定在他臉上,滿臉驚艷。
不,該說整個高級酒吧裡的男男女女,無不被他吸引。他冶麗,他美艷,他雌雄莫辨,在女人眼中,他是男,在男人眼中,他似女,他就像傳說中的精靈一樣,無性,或者,陰陽同體,魅惑著男男女女的心。
東方傾國完全不認識這些女人,也不想認識,他來這裡只是因為不想待在家裡,來這裡,是想徹底呼吸一些沒有聞知來存在的空氣,否則,知道她在週遭,卻不能靠近,不能去看她,太痛苦,不如乾脆離得遠一點,遠到感覺不到她的地方,用酒麻醉犯疼的心,把自己的意識和愛情都灌醉,回去倒頭就睡,這樣他就不會管不住自己那雙一醒來就想往別居走的腳,不會分分秒秒地抗拒自己去想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嘛。」女人撒嬌地哀求。
「是啊,你住哪裡?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另一個女人把玩著他的發尾,嗲聲道。
「可以跟你要手機號碼嗎?」又有一個年輕女人開口。
左一言,右一語,有點吵。
他艷笑一聲,什麼都不說,只是摟過她們,一人給一個吻。
女人們尖叫大喜,爭先恐後地湧過去,只想一親芳澤。
誰都好,只要別讓他的唇空得發慌,只要能溫暖他的唇,誰都可以。
只是,酒液混著口紅香水的氣味,太難下嚥,令他頻頻作嘔,也令他更想念聞知來那兩片清純如雪的嘴唇。
聞知來……
一想到她,那雙晶亮剔透的眼睛又陰魂不散地纏了上來,他心大震,猛力推開所有的女人,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然後抓過酒瓶直接灌進口中。
「你怎麼了?別這樣喝啊!會傷了身體……」女人急聲勸阻。
「走開!別煩我!」他甩開她,也想將心中的影像甩掉。
「喂,他叫你走開啦!滾啦!」右邊的女人對左邊的女人叫囂。
「哪有?該走的是你吧?死三八!」左邊女人氣得回嘴。
女人們爭寵地吵了起來,他厭煩地起身走開,進了舞池,在池中瘋狂熱舞。
長髮飄甩,妖顏惑眾,他襯衫前襟全開,誘人的身體如蛇般擺動,挑逗著男男女女的心。
氣氛頓時high到最高點,所有人都圍在他身邊,著魔地為他叫喊,還有些男人女人主動靠近,貼著他大跳艷舞,更有人伸手偷摸他,他也無所謂,只是拚了命扭著、跳著,強迫自己笑著……
幾首舞曲結束,他喘著氣走下舞台,昏沉地顛晃了一下,一個年輕男人立刻抱住他,在他耳邊輕問:「累嗎?要不要我帶你去休息一下?」
他抬起頭,盯著男人,嘴角勾起了奪人的魅笑。
「看清楚,我是男的呢!」
「我知道,我無所謂。」男人屏息地撫著他的臉。這男人比女人還教人心魂馳蕩。
「你無所謂?真的嗎?和我在一起可是會死的哦。」他笑著靠近,嘴角幾乎貼在男人唇邊。
「我不怕死。」男人口乾舌燥地急道。
他定住,笑靨消失。
不怕死?這傢伙竟敢在他面前說不怕死?
這三個字像引信點燃了早在他心頭悶燒的火苗,他妖魅麗色變了,一股怒氣瞬間狂飆,突然重重揮出一拳,打得男人仆倒桌上,桌上所有的酒瓶杯子散落一地,嚇得女人們驚聲逃避,也引起了酒店裡的騷動。
「真的不怕死嗎?那現在就死給我看啊!死啊!」他咆哮一聲,揪起那人,又補一拳。
誰不怕死?只有沒死過、不知道什麼叫死的人才敢這樣說!
現場整個大亂,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人打起人來簡直像個妖魔,殺氣騰騰。
男人的其他友人見狀都撲了過來,五對一打了起來,由於大家都喝了點酒,一出手就不知節制,打紅了眼,其中一人甚至抓起酒瓶就往東方傾國的臉砸了下去。
他可以躲,但他不想躲,伸手去擋,酒瓶碎裂,割得他滿手是血,那疼痛的感覺終於壓過了他心頭的煩怒,他低頭看著滿手的鮮血,突然瘋了似地大笑,笑得顛狂激烈。
「哈……」原來,手還會痛呢!真是的,就算快被愛情磨死了,肚子還是會餓,口還是會渴,手仍然會痛……
原來,愛情沒那麼可怕嘛!一點也不可怕……
那五個男人都被他嚇傻了。這時,酒店經理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十四。
「快把你家三少爺帶回去吧!」經理歎道。
「是,很抱歉。」十四上前扶住仍一逕狂笑的東方傾國,將他架離現場。
第十天,第五家酒店,三少爺鬧得還不夠嗎?
十四歎著氣,緊急連絡十一,迅速將東方傾國載回東方居。
第七章
聞知來忽然一震,心神不寧地起身下床,摸索地踱到窗前。
出事了。
她看見了血……東方傾國流血了……
抖著手按住發疼的胸口,心,跳得狂亂無章,她忘了自己設下的警戒,忘了該保持的距離,焦急地打開臥室大門,急步往外走,可是客廳裡的動線還未熟悉,不慎絆到了櫃子,打翻了立燈。
阿薰被驚醒,急著衝出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薰,我要出去。」她急道。
「現在是凌晨三點耶!小姐你去哪裡啊?」阿薰傻眼。
「我要去看看傾國先生……」她憂心焦慮地道。
「三少爺?三少爺怎麼了?」阿薰愣愣地問,她第一次看見聞知來這麼慌亂。 「他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