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陶夫人和楚六夫人喜得連筷子都扔下了,她們兩個太清楚蘇圓的本事了,若是能送個人過來,哪怕學些皮毛,她們的孩兒以後也有依靠了。
「當真,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我不過是多說兩句話罷了。姊姊們不要客套,趕緊把人送來,送晚了,我的人手都出師了,我另外再幫姊姊們調教就要收拜師費了。」
蘇圓笑嘻嘻開玩笑,陶夫人同楚六夫人卻是當了真,「多少拜師費,我們都出,只要妹妹肯教就成。」
蘇圓聽得哭笑不得,趕緊重新取了筷子請兩人用飯,三人邊說些育兒經邊吃喝,各個都是心滿意足,飯後又閒聊好久才終究散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原本蘇圓以醫女之身嫁給伯爵做夫人,在富貴人家的圈子裡已經很惹人矚目,尤其她那可憐巴巴的一箱子醫書,被眾人不知道私下說了多少次。
楚六夫人和陶夫人兩個同她交好,自然也瞞不過眾人的眼睛,如今兩人雙雙懷孕,家裡下人又是爭破腦袋搶一個去牟家學習如何照料孕產婦和孩兒的機會,怎麼可能沒有半點風聲傳出去。
於是沒幾日,牟家二奶奶身懷生子秘方,醫術了得的傳言就徹底傳遍了整個萬石城,甚至方圓百里都有耳聞。
牟家大門在沉寂了一月後再次被敲響,一些不熟識的客人還好說,一句家主不在就把人打發了,但是那些世交或者遠親就沒那麼好應對了。
連續應酬了七八日,牟老夫人實在堅持不住了,趁著兒媳過來請安,就試探問道:「最近身子可還舒坦,管家累不累?尋來的那幾個婦人得用嗎?」
蘇圓眼見牟老夫人額頭的皺紋比之往日都深了,眼下也有些青黑,很是心疼,直截了當應道:「娘可是有事吩咐?您盡避說就好,兒媳最近能吃能睡,身子好著呢,身邊人手也都很得用。」
「那就好,」牟老夫人想了想就道:「最近家裡來客太多,閒話到最後無非都是想求個生子秘方,或者想讓你給家裡孩兒看診調理身子。我琢磨著一律都推辭實在不好,難免傳出我們牟家目中無人的名聲,你若是身子不算疲累,不如就偶爾去咱們自家的醫館裡坐坐,如何?」
蘇圓聽得大喜,先前牟奕在家時候不覺得,如今他一出門,她即便找了很多事情做還是覺得孤單無趣,特別是這幾日,張嫂子六個漸漸上了手,甚至已能帶著陶家和楚家送來的四個婦人忙活了,她又得了清閒,也就更無聊了。
這會兒聽得婆母主動提出讓她去醫館坐診,自然立刻應了下來。
「好啊,娘,我左右每日也閒著無事,出去行醫也是給肚裡孩兒多積些福德。」
牟老夫人見兒媳一臉興致勃勃,突然有些後悔,生怕兒媳疲累會傷了她的寶貝金孫,但話已經說出去了,怎麼也收不回,於是就不情不願把身旁一隻扁扁的楠木盒子推了過去,說道:「說起來,你自從懷了身孕,娘還不曾給過你什麼東西。這是醫館的契紙,我已經讓人去府衙換了名字,以後就是你的產業了,你盡避放手打理,唯有一樣你要記得,不能累了自己。」
蘇圓出嫁前就曾同吳婆婆說起,將來要買家醫館請吳婆婆坐鎮,也奉養她終老,如今突然心願達成,歡喜得不知說什麼好。
「娘,這醫館……太貴重了吧,而且家裡不只我們一房……」
牟老夫人卻是豪氣的擺擺手,「你放心接著就是,這醫館本是我的嫁妝,先前坤哥兒爹爹病重,我不願三房多嘴這才拿出來歸到公中。如今你要為牟家添血脈,勞苦功高,取了給你,誰也沒資格說半個字。」
蘇圓聽得還有這番緣故,就高高興興收了契紙,末了陪著婆母說起了家中的瑣事,馬上就要中秋了,各家如何走禮都需要請教。
婆媳兩個說得熱鬧,但又極默契的誰也沒提起生子秘方之事,畢竟事關整個牟家的安危,總要等牟奕這個家主回來商量過後才能決定。
很快,牟家二奶奶要在牟家的醫館回春堂坐鎮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各家夫人無不眼睛放光,暗暗猜度著多少銀錢才能換回一張生子秘方。
可惜,很快回春堂外就有告示貼出來,牟二奶奶懷孕不能勞累,每隔一日坐館看診半日,另外每月逢一逢五,回春堂免診金給百姓看診,特別是孩童,藥費減半。
這下子城裡的富貴人家就有些不喜了,各個自恃身份金貴,怎能同一群泥腿子擠在一處看診?
有人又來牟家同牟老夫人抱怨,偏偏牟老夫人如今把兒媳和肚裡的金孫看得比天還大,給富貴人家看診無非是多得一些診金,但牟家世代富貴,不缺那幾兩銀子,倒是兒媳說得有道理,多給窮苦人家孩童看診、多積福德,未出世的兒孫和整個牟家都必定會得上天的福報。
於是,上門之人抬頭挺胸進門,走時都是灰頭土臉,倒是漸漸傳出牟家老夫人被兒媳灌了迷魂湯,不明事理的說法。
牟老夫人聽聞之後嗤之以鼻,倒也不放心上,整日除了照料孫兒,盯著兒媳不能太累,其餘就是盼著出門的兒子早日歸來了。
第十四章 危機即是轉機(2)
牟奕帶著侍衛和馬車一路風塵僕僕進了京都,先是回伯爵府住了一晚,第二日就去了城外的寶華寺齋戒三日誦經還願,做得有模有樣。
待出了寺廟才給皇帝上折子,求見病重的大皇子。
皇帝不過四十歲年紀,但多年酒色早就掏空了他的精氣神,蒼老得如同六十老朽。接到折子的時候,他正歪倒在軟榻上服丹,短暫的亢奮支撐著他看過折子就在末尾勾了一個字,准!
旁邊一個貼身伺候的老太監,眼神晦黯,上前添茶時好似隨口一般說道:「聖上,老奴聽說牟統領進京就去了寶華寺,出了寺廟又上折子要見大皇子,難道他得了什麼神佛預示不成,要不要老奴安排人手去探探?」
他這話可是有些惡毒,皇帝如今龍體欠安,各方勢力都是虎視眈眈,等著在即將到來的勢力角逐中搶下最大一塊餅。即便大皇子自小體弱多病,憨傻愚笨,母親又是個小小爆女,但依舊是皇家唯一血脈,牟家同大皇子這時候接觸,怎麼可能沒有什麼心思?
但偏偏往日一向耳根子軟的皇帝,今日卻是極篤定的搖頭,「不必,朕早得了消息,牟家子嗣單薄,這次牟統領有後,回京是為老母還願。至於大皇子那裡,他自有緣由。」
老太監還想再說什麼,但見皇帝閉目養神也就聰明的閉了嘴。他卻不知,當年大皇子六、七歲時差點溺斃在御花園的藍玉湖裡,是牟奕不顧危險救他上岸來,後來即便大皇子因為驚嚇變得癡傻,宮女太監多有怠慢,只有牟奕依舊恭敬有禮,護衛有加。
皇帝看在眼裡,私下給了一道口諭要牟奕對這個兒子多加看護,即便皇帝不喜這個兒子,即便他的母親只是宮女出身,但依舊是皇家的血脈,不容許別人再欺辱。
如今牟奕返京還願,依舊記得探望生病的皇子,顯見從不曾忘記皇帝的旨意,皇帝又怎麼會懷疑這般忠心的臣子?
牟奕得了准許,選了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進了宮。他丁憂不過大半年,當日又是統領一眾護衛,如今舊地重遊自然是一路暢通,就是隨身帶著的大包裹也只是被打開掃了一眼就重新裝好了,完全不擔心他藏了武器驚王刺駕。
牟奕同幾個交好的同仁簡單說了幾句,約了午後輪休時喝酒歡聚,末了才順著甬路繞過一座座恢弘大氣的宮殿,到了皇宮群落最偏遠的一座破舊宮殿。
兩個小太監原本守在門前閒話曬太陽,突然見得牟奕走來,還有些不能置信,揉了半晌眼睛,待確定之後一個飛奔回去報信,一個則趕緊迎上前磕頭。
牟奕抬抬手,見得左右無人就逕自進了正殿。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極力掙扎著想要下床來,無奈瘦弱的身形根本支撐不了他這般動作,於是焦急的蒼白的臉色上又蒙了一層汗。
小太監在一旁極力想要幫扶,卻不小心被主子帶得一同倒向床下。
眼見就要摔倒,一隻大手卻穩穩托了兩人放到床榻上。
少年猛然抬頭,驚喜的哽咽難言,「先生……」
牟奕心下歎氣,神色卻是益發溫和,行禮之後問道:「殿下,這些時日可好?」
大皇子哽咽得益發厲害,伸手握了牟賣的衣袖,低聲道:「先生回來真是太好了,先生,學生怕是……」
牟奕扭頭示意兩個小太監去殿外守著,這才抬手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勸慰道:「殿下可是忘了那句話,「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先生,學生不敢忘記,但如今那兩方在旁支裡尋找孩童過繼,學生已是棄子,哪怕想要反抗,終究是螳臂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