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泰郡主一聽,突然間想起好多事情。
兒子成年後,她在他房中放了美貌丫頭,他卻碰也不碰,只說讀書不想分心,當時她覺得孩子有上進心很好,也沒多疑,便交代那些丫頭,大爺若是喜歡就順從,大爺若沒主動,也不能爬床,榭兒一個丫頭也沒要,當時她還挺驕傲的,覺得兒子專心前程,多好。
後來兒子娶了陸盛杏卻不肯圓房,她認為是陸盛杏不得兒子的心意,她從來沒想過其他的可能性,不想還好,一想她連冷汗都流出來了。
兒子居然有斷袖之癖?!不,不會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奶娘卻道:「這不想不奇怪,榭哥兒跟臨辨郡主的宗哥兒未免也太好了,兩人老是膩在一起,可不嫌煩嗎?」
福泰郡主一想,兒子跟朱光宗的確黏得緊,起初她只是想接光瑤過來,沒想到光宗也一起來了,希望兒子跟光瑤日久生情,可一天到晚一起出門的卻是光宗。
會不會這兩個孩子都是……那怎麼行!
她跟姊姊說了這事兒,姊姊馬上把這庶子叫了回去,而且在半個月內就訂了親,對方是游大人的庶孫女,雖然是庶出,但據說貌隨姨娘,生得國色天香,朱光宗聽說只是個庶女,原本抵死不從,後來見了畫像後,便不抗拒,高高興興跟著佈置起新房來。
福泰郡主一聽覺得真是好主意,也想如法炮製,卻沒想到丈夫提醒了自己,當年陸家把陸盛杏的畫像送入郡主府,雖說畫失三分真,卻也是貌若桃李,兒子明明也見過畫像,卻還是不鹹不淡。
這麼一想,她更覺得頭疼萬分,是了,榭兒一定是好了龍陽,是不是自己管太多了,小時候怕他讀書分心,不准丫頭靠近,只用小廝,所以等到需要丫頭服侍的年紀,他卻改不過來了。
她年輕的時候聽說過陳大人三代單傳的嫡孫也喜歡男人,家裡卻是硬著來,那孩子便跑了,十幾年過去也沒人知道他在哪兒,陳大人已老,兒子早年病死,家裡只能從旁支收養嗣子,伹怎麼說也不是自己的血脈,開枝散葉又有什麼好高興。
他們蘇家大房明明有兒子,她可不想最後要落得跟二房三房四房借兒子,這些孩子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這可怎麼辦?她就一個孩子,她想當祖母,想抱孫。
自從知道兒子喜歡男人,這三個多月來,福泰郡主沒一日好睡,為了遮蓋雙眼下的黑影,她的妝是越畫越濃,見李氏卻是眉舒眼展,顯然日子過得很好,忍不住問道:「算算,你女兒也快十九,可對親了?」
「回郡主的話,還沒。」
「是還沒對上?還是沒開始說?」
「沒開始說。」李氏見她神色和氣,於是大著膽子說:「她心裡有中意的,但對方門戶高,攀不上。」
福泰郡主一歎,「這可就得我們父母多費心了,我只有一個孩子,你也只有一個孩子,有時候忍不住想,這些孩子不是來報恩,是來報仇的,怎麼就這樣不省心。
福泰郡主說話間就見一個小少爺往自己這邊走來,雖然穿著素色袍子,簡單的白玉冠,卻是神色妖媚,眼波流轉,有些面善,但想不起是誰,沒想到對方居然認得自己。
「見過福泰郡主。」
「你是……」
李氏笑道:「便是小女盛杏,這孩子嫌外出不便,喜歡做男裝打扮。」
原來是前媳婦啊,太喜之日隔天她直接免了奉茶,是了,她見過畫像,她是長這樣子,牡丹花一樣。
於是福泰郡主對李氏說道:「既然女兒來喊人,家裡老人家大抵是好了,就去吧。」
「是。願郡王安康。」
母女倆又行了禮,退下幾步後這才轉身離去。
福泰郡主還在哀怨,奶娘卻道——
「婢子無禮,陸大姑娘打扮成公子哥,俊俏得老奴一時之間都認不出了,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少爺。」
「這陸家也是沒規矩的,怎麼讓女孩子打扮成男子在外頭走,又不是穿了男子衣服就不叫拋頭露面。」
「唉呦,我的郡主,那看起來是個人見人旁的俊俏少爺,可卻是女兒身啊,能生孩子的。」
福泰郡主突然間一個機靈,懂了,李氏母女還沒走遠,見陸盛杏的身段,高挑修長,也不會太瘦,應該好生養。
榭兒喜歡男人,陸盛杏喜歡男裝,就讓這假小子去伺候兒子,男裝怎麼了,一樣能大肚子。
想到這裡,福泰郡主終於展笑顏,「看來,今日參佛可參對了。」
「郡主放心,陸家既然讓大小姐著男裝出來走動,可見還沒訂親,我們郡主府是什麼地方,能進來可是燒了八輩子高香,要是跟陸家提,只怕他們全家要謝佛吃素呢。」
福泰郡主還是不放心,「只是奶娘,陸家就那樣,我實在不想再來一次麻煩。」
「我的郡主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何況後來聽說那惹事的少爺也已經安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管什麼事情,都比不上讓榭哥兒留後來得重要。」
福泰郡主原本還有些猶豫,但聽到最後一句心定了下來,對一個母親來說,這天下可沒有什麼事情比孩子有後更重要。
之前是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沒預防,這次一訂親,她就派人盯著陸家,有什麼差池也不用管公公顏面了,直接賞板子,就不信他陸家人的屁股有肉有厚成那樣不怕打。奶娘又道,「光瑤小姐連分辨衣服的能力都沒有,那丫頭卻能遠遠的從衣裳首飾就認出郡主,可見還是有點小聰明,別的不說,榭哥兒從小飽讀四書五經,太過蠢鈍的恐怕也不得心意。」
福泰郡主點點頭,「沒錯。」
看著遠去的李氏跟陸盛杏,福泰郡主的心情忍不住轉好起來,心想著:既然你喜歡男孩子,母親就給你娶個男孩子。
第5章(2)
欠了人情,終歸是要還的,雖然說欠蘇榭的有點大,只用一餐飯來抵未免便宜,但陸盛杏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
於是尋了個適合出遊的好日子,同蘇榭約了在香月湖畔等,兩人相約申正時分,陸盛杏依然是男裝打扮,申初便已經到了,等時間差不多,便見到蘇榭一身輕裝,只帶著個小廝跟著。
蘇榭笑問:「怎麼又打扮成男孩子了?」
「方便嘛。」大黎朝女子雖然地位不低,但怎麼說都比不上男子來得方便。
船婦見人到了,笑咪咪的問:「大爺,可開船了?」
「開吧。」
船婦將長竿往水底一插,一蕩,漁船瞬間離開岸邊。
正當這時候,岸邊飛快跑來一個人影,一邊嬌喊道:「表哥,表哥,等等我!」陸盛杏想,他們這已經是附近最晚出發的船,表哥肯定指的是蘇榭,不是自己,又聽那女子聲音很急,忍不住調侃,「蘇爺的表妹可真熱情,停嗎?」
蘇榭原想說不用,可是見到朱光宗也跟著來了,只聽他無奈的喊道——
「妹妹,別跑,小心跌倒,你們幾個丫頭倒是看好小姐。」
臨辨郡主成婚後多年無所出,不得已只好讓郡馬納妾,卻沒想到朱光宗兩歲多時,臨辨郡主居然懷上孩子,雖然是個女孩,但終究是自己親骨肉,地位非比尋常,朱光瑤在外頭若是受了委屈,回去倒霉的肯定是朱光宗跟他的姨娘。
上回他不理會朱光瑤,聽說臨辨郡主不但責罰了朱光宗一頓,還給他訂了一門庶女親事,朱光宗原本不太樂意,但幸好那庶女有沉魚落雁之姿,倒是減少了一點門第差異的委屈感。
蘇榭是獨子,從小就跟這個表哥親,實在不想表哥因為這種事情受罰,於是開口,「停船,回港口邊。」
船婦看向陸盛杏,畢竟這人才是出錢的人,見人點點頭,這才把船開了回去。
朱光瑤一看漁船回來,大喜,「表哥,我不是說讓你今天陪我去上香嗎,你怎麼忘了?我在後面追了好久,車伕喊你也不停。」
面對這傲嬌異常的表妹,蘇榭的態度冷淡異常,「我可沒答應你。」
「可是人家明明跟你說了呀。」
「你是我誰,你說了我就要聽?」蘇榭雖然是笑著,但語氣卻很嚴峻,「你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是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是你的小廝還是僕傭,得聽你的話行事。」
朱光瑤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眼淚似乎就要流下來了,那樣子讓陸盛杏忍不住一陣雞皮疙瘩,這姑娘嬌情成這樣,不難過嗎?
蘇榭偷瞄了一眼朱光宗,無奈又抱歉,臨辨郡主也太偏心了,她好歹也撫養了朱光宗兩年多,一旦有了親女兒,這兩年多的感情就好像變成假的。
「表哥?」
陸盛杏聽這語氣就一陣惡寒,妹有情,郎無意,看出端彳兒,於是往旁邊站了站,打算欣賞「表哥」如何應戰。
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原來他對別的女子是這樣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