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輕聲歎息,「可我……卻偏偏要上這個當。」
唐雲曦看上去是個好脾氣的少爺,但是如果被他認定的事情,任誰去說,他都不改主意,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他堅持要夜探皇宮,厲天宏攔不住,聶春巧也攔不住。她只得說:「那我必須要陪你一起去。
皇宮中的地形我最熟悉,起碼可以幫到你。否則你連天牢在哪裡都不知道。」
唐雲曦也拗不過她,最終同意了。
他們的對話沒有讓厲天宏聽到,而厲天宏對於聶春巧居然要與他們同行很是驚訝,「怎麼?要帶上這個丫頭?豈不是累贅?」
聶春巧對他做了個鬼臉,「論輕功,你還不見得比我強呢。」
厲天宏簡直不敢相信這丫頭居然會對自己口出狂言。先前她爬東方世家牆頭的時候,還是他一手把她拉下來的,這丫頭不是不會武功嗎?怎麼……
唐雲曦也不多做解釋,和聶春巧探討完路線之後便對厲天宏說道:「天牢在北宮門那一側,遠離太子的寢宮,但一定有重兵把守。我們兩個人得分頭行事。」
他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去太子寢宮鬧事,讓人以為太子要遭到行刺,把重兵引開,然後你去天牢見王爺和王妃?」
「是的。」
厲天宏拍著胸口保證,「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唐雲曦的那把劍埋在了城外,歐陽琴師知道後主動表示會幫他去取。天快黑的時候,他果然帶著劍回來了。
事先他們想了一個主意,讓琴師帶著一張舊琴出門,把琴身下面的琴板打開,將劍放進去,然後再將琴板封好,帶回城。這一招果然奏效,看守城門的士兵因為白天見到他抱著琴出去,又抱著琴回來了,便不疑有他,很容易就放行了。
唐雲曦拿到自己的劍後,忽然對歐陽琴師跪倒叩首。他驚道:「這是何意?雲曦,咱們不是早說過,我們名為師徒,情如兄弟,不許行這種大禮嗎?」
「唐家家門不幸,大難當頭,老師還願意仗義施援,必須受雲曦這一叩。」唐雲曦鄭重其事地說道,「請老師從今天起,盡快先搬離琴館,找一處不為人所知的地方躲藏起來。」
歐陽琴師一愣,心知唐雲曦是怕自己事敗,同伴中有人禁受不住拷問,供出他曾經幫助他們藏身的事情。
但他素來是清高自傲的人,此時便硬著脖子說道:「為師為情為義,當年王爺對我禮遇有加,又得了你這麼一個鍾靈毓秀、聰明絕頂的徒兒,難道只是讓我日後誇耀,共享虛名嗎?不過……你要記得我和你說的那個傳聞……」
他曖昧的提示,唐雲曦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聶春巧在旁邊聽到,不解地問:「什麼傳聞?」
「只是一則流言蜚語,不值一提。」唐雲曦只雲淡風輕地擋了過去,她縱然心中諸多不解,也問不出個究竟來。
第8章(2)
將近子夜,三人玄衣攜劍,離開了常青樓,輕輕巧巧的來到了皇宮外。
面對高高的宮牆,唐雲曦回頭問聶春巧,「你跳得過去嗎?」
她仰起下巴,「十二歲的時候我就爬過這牆了。」
厲天宏不屑地說:「爬牆和跳過去根本不一樣好不好?」現在上哪兒去給她找梯子?
唐雲曦卻伸出一手,平舉在空中,對聶春巧說了句,「要我幫你嗎?」
她看著他的掌心——白皙,卻不乏長時間握劍的細繭。平日裡握住他的手時,也能感覺到他指腹上有一層因為彈琴而磨出的薄薄硬繭。
他本來是含著金湯匙出生,這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總替自己選了一條又一條比普通人更難走的路,如今,還要以性命來賭……忽然心裡一酸,她猛地提氣躍起,腳尖落在他的掌心上,他的手掌向上一送,她便落到牆簷的瓦片上,看了一下牆內的動靜,又縱身跳了下去。
這下子連厲天宏都被嚇住了。他第一次看聶春巧施展武功,這輕功還真的是超出他預料的精妙,他臉色一沉,「這丫頭來歷古怪,一直說瞎話騙人,雲曦,怎麼能相信她帶的路?」
唐雲曦一笑,「我只信她沒有害過我。」他拍著厲天宏的肩膀,「你去吧,我們分頭行事。只要你那邊先鬧起來了,我便想辦法潛入天牢。」然後,他抬頭看向牆簷兒,不必借力,便越過將近三人高的高牆。
皇宮,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無論哪個國家,都是一國的心臟所在,重兵把守。詔河的皇宮據說是一位懂得奇門遁甲之術的人親自設計,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行刺,普通人入宮的第一年,先要熟悉各宮之間的環境佈置,否則很容易迷路。
聶春巧在唐雲曦入宮之前,先替他畫了一張地圖,讓他牢牢記住宮裡的地形,和每一條路徑的行走方向和方法。
這裡,有點像個小八卦陣,從東邊走進,繞了一圈,到最後又從東邊出去了。
唐雲曦的記憶力驚人,看了兩遍之後就將那地圖熟背於心,還默畫了一遍。聶春巧不得不真心佩服,但她也提醒道:「看到的,和親身經歷的畢竟有所不同,何況白天找路都容易迷路,更別說晚上宮裡那麼黑,掛著燈火的地方我們不敢去,沒有燈光的地方又很容易看錯路。所以,你必須跟緊我。」
唐雲曦很順從地應著。
兩個人從腳踏皇宮地面的那一刻起,就全身高度戒備,提防時刻可能會發生的狀況。按照約定,厲天宏沒一會兒功夫就在太子寢宮那邊鬧出了動靜,連這邊的侍衛都被驚動,紛紛說著,「太子宮殿那好像出事了,趕快過去!」
聶春巧和唐雲曦暗自高興,等人群散亂地跑向那邊之後,兩個人才悄悄從暗影中走出,沿著事先計劃好的路線向天牢移動。
那天牢位處於皇宮最黑暗的角落,雖然靠近北宮門,但是北宮門周圍駐紮的都是皇宮禁衛軍的人馬。
這些人,即使聽說太子寢宮出事也沒輕舉妄動。宮內宮外,有諸多人馬守衛,每一組人馬各司其職,厲天宏能夠吸引的其實只是第一波人。
天牢的入口,在一個月亮門之後的小院深處。乍看與普通的妃子宮殿後花園很像,這正是它的隱蔽之法。
當聶春巧和唐雲曦來到這裡時,月亮門外站著兩名士兵,縱然已是子夜之後,那兩名士兵依然精神奕奕地站在原地,並沒有睏倦之意,只是偶爾悄悄地和同伴說上幾句話。
聶春巧和唐雲曦對視一眼後,忽然將自己所穿的黑色外衣扯落,丟在旁邊的草叢裡。藏在裡面的那一身,是墨綠色繡花的連身長裙,一看她,就是個俏麗可人的小宮女。
她走到那兩名士兵近前時,那兩人喝道:「站住!什麼人?」
聶春巧故作受到驚嚇,「這、這裡難道不是長泰宮嗎?奴婢是永安宮的宮女,我們崔娘娘說頭疼,想來找李貴妃要一瓶清露省心……」
她話未說完,一名士兵就揮手說道:「長泰宮還在南面,這裡不是。」
「對不住!對不住!」聶春巧連忙往旁邊走,但走了一會兒又繞回到這裡,嘴裡說著,「咦?
怎麼又走回來了?真是見鬼。」
另一名士兵大概對這種迷路的宮女已經見怪不怪了,閒聊似地問:「半夜三更給你們娘娘找藥,怎麼連個燈籠都不帶?」
聶春巧眼圈一紅,抹著眼淚說道:「娘娘說頭疼得厲害,我出來得著急,忘了燈籠的事情。兩個哥哥能不能行行好?帶我走出這裡?我入宮好幾年,可是一直都不住在這邊,不認得這邊的路,都繞了兩圈了,再找不到長泰宮,娘娘一定會重罰我的。」
一個士兵好心,說道:「好吧,我領你過去。」
另一名士兵拉住他,「那行啊,你要走了,被上面的頭兒看見了,也要重罰你了。」
「只是給人家小姑娘領個路,去去就回。」
「呸,我看你是看人家小姑娘長得不錯,所以故意英雄救美。」
「那怎麼辦?要不然你去給她指路?」
兩個人在這裡說笑著,唐雲曦已經趁他們不備,如鬼魅一般閃身來到天牢的門前。
大門緊鎖,門上有一個巨大的銅鎖,又擋住了他的去路。
但好在他亦有準備,拔下頭上的一根髮簪,在鎖孔上試著來回撥動了幾次,哢噠一聲,就把銅鎖打開了。
這一招,也是聶春巧教他的。當聶春巧教他這撬鎖本事時,他驚訝地問:「這種功夫你也會?
從哪裡學來的?」
聶春巧聳肩道:「你知道什麼叫藝多不壓身嗎?小時候我養父母要養七八個孩子,他們心眼兒多,總怕有孩子偷他們的東西,就把家裡的一點金銀首飾,甚至是頭一天多做的饅頭都藏在櫃子裡。我好奇,就時常拿簪子去撥弄那個鎖,為此沒少挨打,不過倒是練出這一門手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