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跑來?和丁大川吵架了?」他問。
「我才懶得跟他吵呢,是王伯那個流氓兒子找了幾個混混在我家樓下埋伏,看樣子是要給我好看。我打電話給丁大川,那傢伙一直都在電話中,所以我就溜過來……」
「報警了嗎?」聶柏倫打斷她的話,眼神嚴肅地看著她。
「報了。」她一聳肩,因為看到了他,就算是天大的事也變得雲淡風輕了。
「我記得你說過王伯兒子就是要錢,完全不顧老爸死活,這種因為錢而鬼迷心竅的人,是不會回頭的。我陪你去警察局備案,至少讓他們知道我們有所防備。」聶柏倫握住她的肩膀,濃眉因為堅持而皺成兩座小山。
「如果他們一連幾天都守在我家樓下,我再去處理,好不好?我現在累斃了。」為了證明這點,她乾脆把整顆腦袋瓜咚地一聲倒在他肩膀上。
「明天早上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你先到我家住一陣子。」聶柏倫攬住她的肩,免得她重心不穩。
印煒煒站直身子,跳到他面前,大眼閃亮亮地望著他。
「聶柏倫,你人怎麼這麼好啊?!」害她高舉著雙手,忍不住就想歌功頌德一番。
「這年頭一直收到『好人卡』,不用太高興吧。」唉!
「幹麼一副你行情很差的樣子?誰不知道你聶柏倫人好,車子、房子、事業也很妙,條件贊到金光閃閃。只要你拋個媚眼,店裡那些衝著你來的女客,就會朝你前仆後繼了。」印煒煒一想到她們的仰慕神態,還有一些奇怪的做作姿態,她忍不住格格笑了一陣之後,才又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道:「幸好你沒女朋友,否則我們兩人之間,跳到黃河都洗不消了。」
「我們兩人熟到連四目相接都不會臉紅心跳了,誰會誤會呢?」聶柏倫直視著她眼眸,聲音裡淡淡的揶揄,只有他自己懂得。
「反正,你就是嫌棄我沒女人味,四目交接也不會小鹿亂撞就是了。」
印煒煒雙手叉腰,故意擋在他面前,一對明眸睜得圓圓地回應著他。
聶柏倫沒移開視線,深邃眸子鎖住她的——她一身紅衣似火,眼裡燦然如焰,是一團可以輕易燒掉他理智的烈火。
他可以就這麼繼續盯著她嗎?
最好她看不清楚他的真心,就這麼無辜又無情地把他燒到灰飛煙滅。又或者,該讓她看出他的逾矩情感,好給他一巴掌,從此斷了關係。只要不讓他老是回想到她的擁抱,隨便哪一種結果都好。
「煒煒……」聶柏倫握住她的肩膀,嗄聲低語拂上她的臉孔。
印煒煒被催眠似地仰頭看著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心臟倏地緊揪著,像是自高空中滑下的雲霄飛車一樣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印煒煒的耳朵在發熱,心跳加速——她每次開始有「喜歡」情緒產生時,就會這樣熱血沸騰的。
但是,她看過聶柏倫的眼睛幾百次了,卻沒有一次像這回這樣不可自拔的。
她不自覺地想後退,但他的手掌扣著她肩膀,她沒法子離得太遠,只能被聶柏倫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盯著,盯到雙膝發軟。
糟了,她怎麼動情了?她可不是迷戀他的那些女人哪。
況且,她有了大川了啊!
印煒煒猛眨眼睛,臉色發白,直覺將他推到了一臂之外。
聶柏倫看出她的緊張,卻不曾移開視線。
「喂,不要那麼嚴肅地看著我,一臉要交代遺言的樣子,我會怕。」印煒煒決定化被動為主動,免得他又用那種眼神盯著人瞧。
「還呆站著做什麼?快點走啊!我餓扁了,我要吃鍋貼、蔥花蛋和豆漿。」印煒煒假裝一切無事地拉著他的手往前狂奔。
冷風吹過她發燙臉頰,冷卻她心頭方纔那股莫名火焰。
她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畢竟聶柏倫是個很迷人的男子,而她不過是個正常女子嘛!她在心裡拚命告訴自己。
「永和豆漿快到了。」印煒煒歡呼出聲,回頭看他,又叫又跳地像個小孩。
聶柏倫看著她猛眨著眼睛,知道她其實還在緊張。
他懊惱地想給自己一拳,他幹麼強迫印煒煒隨著他情緒起舞呢?
如果他沒法子控制好自己的心,那他就沒資格繼續偽裝當她的朋友。
「聶柏倫,你再不說話,我要翻臉了喔。」印煒煒鼓起腮幫子,回頭命令道。
「抱歉,學妹的追求動作太積極,鬧得我現在有點神智不清。」聶柏倫斂回所有情緒,淡淡一笑,話說得很自然。
「喔喔,能讓你心煩,想來她的魅力指數也不低嘛。」印煒煒應和了一聲,站到了永和豆漿門口,望著牆上菜單,回頭問他。「今天我請客,你要吃什麼?」
聶柏倫沒接話,因為他在店裡看到了一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男人——
丁大川!
印煒煒朝著他的目光看去,驚呼出聲。「丁大川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我打電話嚇死他!」她笑著拿起手機撥號,唇邊笑意完全是惡作劇姿態。
——您撥的電話現在關機中。
「他幹麼關機搞神秘啊?」印煒煒嘟起唇,不解地回頭看著聶柏倫。
聶柏倫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只是他還來不及抓住印煒煒,她便已經一溜煙地跑到了丁大川背後。
「哇!」印煒煒對著丁大川大喊了一聲。
丁大川被嚇得跳起半天高,手裡筷子啪地一聲滾落地面,一回頭,臉色更加慘白了。
「煒煒……你怎麼……在這裡?」丁大川雙唇顫抖地說道。
「我來查勤啊!看看你半夜跑到這裡究竟是在搞什麼鬼!說啊,你把第三者藏到哪裡去了?」印煒煒看他一副失魂模樣,所以故意裝兇惡地說道。
「我……」丁大川依然說不出一個完整句子。
「你手機幹麼關機?剛才為什麼一直講電話?」見男友被嚇到說不出話,印煒煒樂不可支地單手叉腰,繼續擺出母夜叉姿態。
「對不起……」丁大川垮下肩,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幹麼對不起?」印煒煒皺著眉,笑意漸漸地消失了。
聶柏倫走到她的身邊,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大川……」另一個年輕女子靠近了他們。
印煒煒抬頭一看,高亢心情頓時跌落到谷底。
丁大川正在和別的女人約會,所以他關機,所以他一整晚心不在焉……
「你是大川的助理蘇佳琳,對嗎?我們在你們公司尾牙見過一面。」印煒煒聲音乾澀如砂,沒法子把目光從他們兩人身上移開。
蘇佳琳點頭,一個勁地朝丁大川身後挨去,目光卻管不住地朝著聶柏倫飛去。
「你是『幸福』咖啡廳老闆,我和大川去過一次……」蘇佳琳說道。
「你們認識?」印煒煒臉色蒼白地看著聶柏倫,感覺自己又被甩了一巴掌。
「抱歉,我不認得你。」聶柏倫故意這樣說道,不想讓印煒煒曉得他早已知曉她的感情出現了裂縫。
一旁丁大川低著頭,完全不復他平時在蘇佳琳面前一副精英份子的驕傲模樣。
聶柏倫皺眉看著印煒煒蒼白的小臉,不自覺地往她靠近一步。
她感覺到他的體溫,知道自己不孤單,但她卻仍然沒法子止住全身的顫抖。
丁大川有了其他女人了!
「你們在約會……」她說。
「不是……」丁大川脫口說道,連忙搖手否認,卻又在看到蘇佳琳的淚眼汪汪後,垂下頭囁嚅地說道:「對不起……」
印煒煒身子一震,因為穿了件紅色襯衫,巴掌臉蛋於是更顯得蒼白。
「多久了?」印煒煒握緊拳頭,強迫自己問道。
「我……不知道……」丁大川慌亂地用手掌擦汗。
「多久了?」印煒煒走到蘇佳琳面前,整個人像一團火焰。
「三個多月了。」蘇佳琳小聲地說道,全身都在發抖。
「三個多月了?是你掩飾得太好,還是我神經太大條?」印煒煒不能置信地搖著頭,抓住身上聶柏倫的外套攬得更緊了些。
看見桌上正擺著一罐可樂瓶,她像被針刺到似地驚跳了一下,喃喃自語道:「難怪你今天會買錯飲料,原來是她喜歡喝……」
她紅了眼眶,踩著馬靴的雙腿突然發軟無力,身子不由得晃動了下。
聶柏倫握住印煒煒的肩膀。
她頭也不抬地往後一靠,因為她知道他會扶住她。
「你們……」蘇佳琳的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游移著,最後停留在印煒煒身上那件男人的薄外套上。
「你知道她為什麼來找我嗎?」聶柏倫目光坦然地看向丁大川。
因為他和印煒煒從來都只保持著朋友關係,無愧於心,語氣與眼神也就分外正派地讓人不敢逼視。
丁大川別開眼,搖搖頭。
「煒煒家樓下有病患家屬找了流氓來堵她,她打了電話給你,你一直在電話中,所以她只好來找我,因為我家離她最近。」聶柏倫說道。
丁大川瑟縮了下身子,他抬頭望向印煒煒,她雙手握得死緊,娉弱的身子不停顫抖著,外套下的紅色襯衫像燃燒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