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方柏珍鬆了口氣,高高興興地開始朝鍋裡丟燕餃蝦餃及各類丸子,也趁著臉被火鍋蒸紅時,狀似不經意地問:「那天我打電話給你,在你旁邊那個人是誰?不要敷衍我。本人滿十八很久了,知道你在忙什麼。還有啊……那天有人不小心按到回撥了,所以我又聽到了一些。」
方柏珍低頭拚命吃東西。
「有人按到回撥?」紀薇低頭把臉埋入雙掌之間。「天啊!我不要做人了!」
「我一秒就掛斷了。」
「但該聽的都聽到了。」
方柏珍乾笑著,忙撈起各色煮好的火鍋料往兩人碗盤裡放。「這應該堪稱是你我之間最尷尬的一刻了。」
「天啊,閉嘴,吃飯。」
方柏珍吃完一顆丸子後,忍不住又問:「男主角是誰?」
「你還問——」紀薇擰了方柏珍手臂一下,不想回答這一題。
她不想讓方柏珍知道她和傑生的事。方柏珍這麼單純,怎麼可能理解性和愛分開的感覺。她不想讓誰知道她貪戀感官的那一面,即便是方柏珍,或者該說特別是方柏珍。
「唉呀,難得見你這麼害羞。」方柏珍揉著被擰痛的手臂,呵呵笑著。
「那你聽完電話之後,有沒有心動到想立刻跟成勳奇在一起?」
「色狼!」方柏珍一掌打向紀薇的手臂。
「方醫師,你害羞的樣子好暴力啊。」紀薇痛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待會請我吃蛋糕當醫藥費。」
「你現在情場得意,才應該請客吧。」方柏珍繼續大快朵頤,嘴上掛著笑容。
「情場得意的是你。」紀薇說。
「我跟他還沒有——」
「走到男歡女愛那一步?」
「幹嘛說這種詞啦。」方柏珍一掌又打過去,面上卻是羞答答。
「再打就出人命了。」紀薇眼神凶了。
「對不起啦。外科男生多,打太小力,他們都當被蚊子叮嘛。」方柏珍咕噥一聲,立刻替好友涮肉當成補償。「吃肉補肉。」
紀薇吃著東西,只覺得心臟跳得很快,慶幸著火鍋熱氣是往她這邊吹;這樣若是她待會表情一不對,就可以說是被熱煙薰的。
「你們進展到哪了?」紀薇撞了下她。
「零。」
「我才不信。」紀薇看著方柏珍泛紅的耳朵,嘴裡心裡都苦苦的。「你說謊我看得出來的喔。」
「他……好像……我也不確定……」方柏珍用手搧著臉,覺得又快自燃起來了。「他應該是在我頭髮上親了一下。」
「就那樣?」紀薇心下一涼。
「我都還沒跟他交往,就親我頭髮,已經很佔我便宜了耶。」方柏珍塞了滿嘴食物咕噥著。
紀薇也佯裝忙碌地吃東西,腦中想著原來成勳奇只是外表放蕩不羈,實際上卻是只親頭髮的老派紳士。那麼她那天吻他的唇,他一定是感到厭惡且對她很不屑一顧……
方柏珍抬頭看向紀薇,覺得她表情實在不對勁。「喂……」
「我只是在想,你這麼保守,這樣之後親到其它部位怎麼辦?」
「那個……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反正慢慢來,我總是會習慣的啊。」方柏珍羞得差點又想打人。
「你啊……只能在醫院裡呼風喚雨,其它戰場還是要小心一點。」
「你覺得我……還有他……」方柏珍想了一下,可又搖搖頭,決定不問了。
感情這事如人飲水,她得自己判斷好壞。
「像成勳奇那種在酒吧裡看盡人生百態的男人,你自己小心一點。」紀薇用筷子點著醬料碗,低聲說道。
「我比較煩惱的是我現在哪還有腦力去對付愛情,我都快忙到翻過去了。」真的是好甜蜜的煩惱啊。
「但你們還是開始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始的……」
「喜歡就會有開始。」柏珍甚至不用開始,因為成勳奇會帶領她。
「是哦?喜歡就會有開始;但是,你重新開始轉換跑道的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一點?」方柏珍朝紀薇眨了眨眼睛。
「我這人很實際。就像我一發現我對成勳奇只有想填補感情空缺的興趣後,就立刻把他給拋到腦後了。」最好她是有那麼強啦。
「好厲害喔,這種事也能說拋就拋喔。」方柏珍一臉欽佩地拍著手,因為她知道自己若是真喜歡上了,就是希望能走一輩子。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現代女人的必備條件耶。」紀薇將長髮往後一撥,一臉瀟灑地說道。
「小的佩服,在此敬您幾片和牛。」
「是啊,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可以心口不一到這種地步。
「所以,你的新男友……」
「停!現在不談感情,等我跟那個人度過蜜月期之後,再跟你說。」紀薇低頭喝了一口湯。
方柏珍看著紀薇,感覺到她不想多談的情緒,只好笑著舉起可樂說道:
「上帝祝福他嘍,能被我們紀薇喜歡上,不簡單耶。乾杯!」
「乾杯。祝我們幸福。」紀薇也舉起可樂敬方柏珍。
「當然幸福啊!有火鍋有好友,怎麼可能不幸福啊!」方柏珍笑咪咪地將可樂一飲而盡。
「那我們該喝酒,這樣幸福才會加倍。」
「你酒鬼喔!現在是中午,喝可樂就好……」
「就要喝酒……」
兩人笑鬧著吃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挺著圓鼓鼓的肚皮離開餐廳。此時的她們,完全不知這場相聚,竟是她們在外頭的最後一場聚會……
方柏珍忘記是誰說賭場失意、情場就要得意的;也許這話的意思是:人的好運一次只能用在同一個地方吧。
和紀薇吃完火鍋回到醫院的隔天,方柏珍被派去支援禽始皇的手術。依照慣例,禽始皇就是滿嘴醫學理論,執行能力卻低到讓人懷疑他當初是不是對哪些人下了迷藥兼以有符咒護身,才能開過那麼多床刀而沒被冤魂追殺。
「這種程度的手術,如果是我來做,應該只要兩個小時。」禽始皇在手術房裡碎念著另一名正在動手術的醫生。
不然你來做啊。一旁幫忙的方柏珍在心裡悶哼道。
她累到滿肚子火,但她告訴自己怨恨禽始皇或是發脾氣都沒用。她現在站在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救手術台上的病人……
手術結束後,方柏珍站了三個多小時的雙腳,還來不及釋放酸麻脹痛,就被已離職的塗大飛傳來的簡訊急叩到醫院地下室咖啡廳見面。
簡訊裡說上次禽始皇處理失當那場病患醫糾,患者已經不治身亡,家屬現在放話要讓所有人好看。
方柏珍匆匆趕到咖啡廳,衝到背對門口的塗大飛對面入座。
「怎麼了?」她聲音顫抖地問,塗大飛把咖啡遞到她面前,她咕嚕一聲便喝光。
「禽始皇上次那件事,怕是要牽連到你了。那個病患的家屬說要告病歷表上所有的醫生。你那天有參與,名字也在上頭。你快去拷貝一份護理紀錄,上頭會註明哪個處置是由哪個醫生負責的。你盡量保護自己。」
方柏珍僵住了,急到有一瞬間說話都結巴了。「……但是……如果那天我沒進手術房幫忙,那場手術那麼複雜,你怎麼一個人撐,禽始皇……家屬……怎麼……」
「學妹,社會不是永遠都站在公義這邊的,否則禽始皇怎麼會當上主任。我是已經被纏上,不得脫身了。但我不想被禽始皇害死,他想把罪都賴到我身上,我就威脅他要把開刀房的事訴諸媒體,玉石俱焚,看看到時候是他倒楣還是我。」塗大飛咬牙切齒地說。
「可你不是不想兩敗俱傷嗎?而且萬一你日後又想回外科怎麼辦?禽始皇下台是他罪有應得,你下台是病患的損失!」方柏珍急得掉出了眼淚。
塗大飛低頭,鼻頭也紅紅的。
兩人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後,塗大飛才抬頭說道:「『禽始皇下台是他罪有應得,你下台是病患的損失』,你這兩句話說得太好了,我要刺青在手臂上。」
「你腦袋壞了嗎!居然要讓禽始皇名字留在你身上一輩子。」方柏珍破涕為笑,拍了下學長的手臂。
「好了,我不耽擱你的時間了,快去拷貝一份護理紀錄,前方還有仗要打啊。」
「謝謝學長。」方柏珍起身對著他就是一鞠躬。
「幹嘛對我行禮,我還沒死呢。」塗大飛張開手臂,咧著嘴笑道:「鼓舞一下士氣吧!」
方柏珍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學長,加油!」
「沒問題,我絕對抗爭到底,你也快去做準備!」
「遵命!」
方柏珍離開後,飛步衝進醫務室,準備拷貝護理紀錄,努力想保障自己的清白。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明槍易躲、暗箭永遠難防。小人能夠得逞,絕對是有其原因的……
第5章(2)
在方柏珍吃完佛跳牆回傳了簡訊給他,又過了一周之後,成勳奇在走路到店裡時,突然想到——
他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因為方柏珍從此就沒再跟他聯絡了。
當然,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等待方柏珍的回覆。身為兩間店的老闆,如果一點都不忙的話,他應該就要開始煩惱是不是要在酒吧門口賣燒烤當副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