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團。
「所以我更應該幫助她走出這一段毫無意義的迷戀,這才是身為一個兄長該做的事。」他毅然決然作出了一個決定。
只是當他吹風吹到天亮,情緒冷靜下來地回到「一品回春院」後,卻大受震驚地發現一切都詭異地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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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才走進七願樓,就看到小團忙碌穿梭的身影。
「你在做什麼?」
小團聞聲回過頭,對他嫣然一笑。「哦,我疊好被子呀,肚子餓死了,待會兒要和香圓去吃『六福堂』的燒餅豆汁,你去不去?」
雖然聲音還有一絲沙啞,但是她的笑容燦若朝陽,神情俏皮,宛若昨夜的哭泣和癡心告白只是出自他的想像。
原本想要好好跟她剖析清楚,讓她從對他的迷戀裡清醒的半夏整個人呆住了。
「對了,昨晚你的床被我佔了,你是睡在哪兒啊?」她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喔,害你不能在自己的床上睡覺。」
「我……」好半晌後半夏才找回聲音,眸光茫然而迷惘地看著她。「呃,『一品回春院』裡有的是房間,只是你……你好了嗎?沒事了嗎?」
「都好了。」她笑了起來,雙眸亮晶晶的。「我這輩子還從沒這麼好過呢。哦,對了,昨晚的雞湯燉小米粥好喝得不得了,喝了精神百倍呢,喉嚨也好了很多,應當是裡頭有放一些藥材吧,你聽我的聲音,像不像黃鶯出谷啊?」
他震驚地瞪視著她,像是還在作夢,或是昨夜那一切真的是他的夢境?
怎麼她今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如果不是她穿著昨晚香圓替她換上的淡紅色衫子,他真的要以為連昨天她的落水都只是他的幻覺。
「半夏哥,發什麼呆呢?」她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我真的很餓,既然你不想去,那我跟香圓去吃早飯囉。」
「等等。」他緊張兮兮地道:「你還沒全好,我怕你在路上暈倒還是吐血什麼的,不行,我不放心,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
「我是落水,不是中毒。」她又好氣又好笑。
「我要跟你們去。」他執拗道。
她聳聳肩,「好吧,隨便。」
隨便?
不知怎地,半夏心頭掠過了一陣受忽視的不是滋味,胸口悶悶的。
「我還是要去。」他低低咆哮。
「好好好,給你去。」小團笑歎一口氣,像是在耐心哄一個鬧彆扭的小男孩一樣。
他覺得她好像變得有一些不一樣了,可是他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就這樣驚疑又失落、忐忑難安,他跟著她們倆一路走到了「六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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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氣息更加濃厚了幾分,早起喝熱豆汁的人變得更多了,「六福堂」裡裡外外都坐滿了人。
但是羅總捕頭一到,掌櫃的便親自出來接待,還硬是喬了一桌好位子給他們坐。
二樓窗邊的雅座,正好能夠看到陣陣秋風吹拂過小橋流水的景致。
小團和香圓點了一大堆食物,兩個人嘻嘻哈哈地掰開熱呼呼的饅頭,夾入了酸菜,邊吃邊笑。
半夏看得太過專注,手中的湯匙在豆汁碗裡舀了一次又一次,卻連一丁點的豆汁都沒有舀起,就這樣怔怔地看著小團,不斷把空空如也的湯匙湊近嘴邊又放回碗裡。
「二哥,你在做什麼呀?」還是香圓先發現他的異狀,眨著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
「什麼?」他陡地回過神來,有一絲羞赧又心慌地道:「幹嘛?」
「你心不在焉的,湯匙根本沒舀起什麼東西,還喝得那麼認真。」
「有嗎?你不要亂講,我明明就在喝豆汁。」
他不禁偷偷瞥向小團,心下有一絲莫名忐忑。
可是小團沒有說什麼,她只是專心地吃著饅頭,連頭都沒有抬。
如果他不是那麼遲鈍的話,就可以發覺她饅頭裡的酸菜夾太多了,而且掉出來的比她吃下去的還要多。
但他忙著心慌意亂,忙著因為她的沒有聞問理睬而感到奇異的失落,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
過了一會兒,小團終於放下了很難嚥下的饅頭,改喝起豆汁。
「二哥,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耶,我在跟你說話你都沒聽見。」香圓忍不住抱怨。
「我在聽。」半夏懊惱地瞪著妹妹,終於舀起一匙滿滿的豆汁送到嘴邊。
「噢。」香圓愣了一下。
可是她很是懷疑,二哥的魂好像不知道飛到哪裡。
昨天晚上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至,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你們倆昨天晚上——」香圓眼兒陡地亮了起來。
「噗!」半夏一口豆汁瞬間噴得到處都是。「咳咳咳……羅香圓……咳咳,你到底在想什麼鬼東西啊?」
「昨天晚上我睡著了呀。」小團故作鎮定地對好友笑了笑。「對了,半夏哥真好心,他把房間讓給我睡,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裡歇息。你看他心不在焉,應該是昨晚沒有睡好吧,我真是罪過,呵呵呵。」
「什麼?二哥,你這個笨蛋,昨天晚上那麼好的機會——」香圓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真是會被他氣死!
虧她和爹昨晚還高興到睡不著,兩個人在大廳裡喝茶,興高采烈地討論到笑翻天。
還以為家裡又快要辦喜事了呢,沒想到二哥真是個大笨蛋……
和香圓的氣惱相較,半夏顯得更火大。
「你到底在講什麼?」他又尷尬又氣惱,忍不住偷偷瞄了小團一眼,深怕她生氣。「滿腦子亂七八糟……吃你的饅頭去!」
「明明就是你——」
「香圓,你別再打趣你二哥了,我們就跟兄妹一樣。」小團輕輕拉扯了下好友的袖子,懇求地看著她。「這樣說太尷尬了,也會給人家誤會的。」
「小團,你在說什麼呀?你不是明明……」香圓這下子真的驚呆了。
「對不起。」她心底充滿了深深的歉意,沒能在吃早飯前就跟香圓解釋清楚。「我們先吃飯好不好?待會兒再好好說說話,好嗎?」
香圓急切地想追問,卻被她滿眼的祈諒收服了。
「唉,好吧。」她會意地看著好友,歎了一口氣。
一定又是那個笨蛋二哥闖了什麼禍,讓小團傷心了。
半夏怔忡地注視著小團瑩白如玉的臉龐,胸口塞滿了莫名其妙的甜澀酸苦滋味。
她昨晚不是還說愛著他嗎?可是今天怎麼……
羅半夏,你瘋了不成?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一切都恢復如常,什麼都沒改變,統統都跟以前一樣。
只是為什麼他會覺得呼吸很不順、胸口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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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
香圓差點吐血,猛然轉身瞪著好姊妹。
她們倆在用過早飯後就擺脫了半夏,用的理由是要去逛街買胭脂水粉。本來半夏還不死心想要跟,卻被香圓以「你變態啊」四個字擊退,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一品回春院」。
她們倆沒有去逛街買胭脂水粉,而是來到了清靜的觀音祠外,在一片被秋風熏醉了的紅色楓林裡散步。
滿山遍野滿枝頭的楓紅美麗得宛若熊熊燃燒著,美得那般轟轟烈烈,教人眩目著迷。
「你決定不再暗戀我哥了?」香圓像是聽到太陽不上升,天空不下雨了般突兀驚駭。
這怎麼可能?!小團從小到大就跟顆陀螺一樣跟著二哥身邊轉,要她放棄二哥,簡直就是要她去跳海一樣……也許她還寧願跳海也不願選擇放棄二哥。
可是現在,她卻親口說她要結束這一切?!
「你是騙我的吧?跟我開玩笑的吧?」香圓驚嚇到語無論次。「不對,你的意思應該是你要結束暗戀,正式跟我二哥告白吧?是這樣的吧?」
小團沒有正面回答,也沒有解釋自己昨晚已經試過了,結果卻是慘不忍睹。
「我想邇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會有個什麼結果的,這是一條死巷,我不能明明知道還傻傻地往前走。」小團語氣平靜的說,心頭的絞痛一點也沒顯露出來。
就算悲傷也要微笑,就算吐血也要往肚裡咽。
她已經讓自己的事打擾了羅家太多人……已經足夠了。
從七歲起,她就和羅家恩義相連,有著幾乎可比血脈關係一樣親密的連結,尤其是情感上的愛戀與依戀。但是從昨晚到今早,她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
她決定應該是要放開手,不靠任何人地走下去的時候了。
「怎麼會是條死巷呢?你根本還沒有告白,也沒有盡全力,又怎麼知道我二哥不喜歡你,不接受你呢?」香圓急了。
「可是我不想被接受。」她緩緩抬頭仰望著滿天的楓紅,起風了。「愛一個人不可以愛得這麼勉強,愛得這麼苦澀……打從七歲起,我知道我為什麼愛他,可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愛我,如果只是因為我愛他,他就得愛我,那麼他這一生可能會妻妾如雲,比皇上的後宮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