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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夏喬恩

  「原來如此。」矜矜眸光一閃,嘴邊卻是笑得更深了。「方纔我已經和管事打過招呼,你就不必通報,直接去忙吧。」

  「是。」夥計沒看出矜矜的異伏,聽話的直接去忙了。

  而矜矜則是笑意盡失,直瞪著自己的腳尖。

  縱然柴驀和管事連手起來騙她,她還是不願懷疑他們,她相信他們一定是為了其他原因才牙受說實話,於是深吸一口氣後,她立刻照著夥計提供的消息,轉往後門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跳聲沉重,不是因為猜忌,而是因為傷心。

  她相信柴驀,卻無法不在意他撒謊。

  他總是不肯對她說出心裡的話,總是將她阻擋在他的心門外,他們之間雖是近在咫尺,但又遙如天涯,倘若她已經無法瞭解他,他又故意對她欺瞞,那麼……他們成為夫妻又有什麼意義呢?

  對他而言,她到底算什麼?

  她心裡亂糟糟的想著,始終找不出答案,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後門。

  原以為她得花一番工夫,才能逼柴驀說出說謊的原因,但她萬萬沒料到自己竟會直接撞見事情的真相--

  幾乎就在她轉出迴廊時,便親眼見到他摟著一名姑娘。

  從來不近女色,連青樓都不上的柴驀,竟然在後門門外單手摟著一名年輕姑娘,而那名姑娘就靠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柔弱得讓人心憐,凝視他的眼神裡有著不可錯辨的戀慕。

  瞬間,她震驚地停下腳步。

  一棵大樹正巧遮掩了她的身子,沒讓柴驀察覺到她,只是低聲安慰著那名姑娘。

  「彩蝶,別哭了。」

  他直呼那名姑娘的名字,用極為溫柔的嗓音,而她從來就沒見過他對哪家姑娘這麼溫柔……

  除了她。

  就因為只對她溫柔,所以她始終以為在他心中只有她是特別的,但沒想到她錯了。

  「可娘她……」名喚彩蝶的姑娘,又落下了幾滴淚。

  「我會請大夫過去看,上次我讓人送去的藥材、米糧都還夠用嗎?」

  「嗯,還夠半個月。」

  「那過幾日我會再讓人送去一些。」

  「驀哥哥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照顧著我們,若不是因為你,我和娘恐怕早己……」

  第8章(2)

  彩蝶沒有將話說完,但是她的話,卻足以重創矜矜的心。

  這些年來?

  原來……原來他們竟認識那麼久,也就是說,這些年來柴驀一直像這樣溫柔的憐惜著那名姑娘,一直細心地照顧她,甚至照顧著她的娘親。

  而糧行管事明知事情真相,但始終與他一同欺瞞著她?

  矜矜揪緊胸口,心痛難遏,險些就要站不穩,往後踉蹌。

  原來「彩蝶」,就是他和管事連手說謊的原因,這就是事情真相!

  即使彼此隔著一段距離,她仍然可以情楚聽見她是怎麼呼喚柴驀。

  她叫他驀哥哥,親密得宛如一對戀人,而柴驀並沒有出言糾正,說話的語氣甚至因此變得更溫柔了。

  整個冬季,她早己習慣在風雪中辨別人們說話的聲音,如今風雪停了,就算她不想聽見某些聲音,雙耳卻早己變得太過敏銳。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那場風雪從未停歇,多麼希望沒跟著柴驀一塊兒過來,那麼她就不會親耳聽見、親眼看見這殘酷的事實。

  就算明知他是為了報恩而入贅,但這陣子他對她的專寵與憐惜,讓她不禁產生了錯覺,使得她以為他多少是喜歡著她的,以為他是真心在乎著她的,甚至認為他也不全然是為了報恩而入贅--

  她是真的這麼認為,沒想到如今事實證明,那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原來他對她從來沒有男女間的喜愛……沒有……從頭到尾都沒有!

  一滴淚水迸出眼眶,矜矜心痛如絞,痛得幾乎就快室息了,她再也不要留在這兒面對這殘酷的事實,她必須馬上離開,然後……然後……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壓根兒無法思考接下來的事,與生俱來的聰明才智在這一刻全都毫無用處,讓她只能遵循本能慌張轉身,然後像是逃命似的跨出腳步。

  然而就在她轉過身的瞬間,卻意外對上一雙含淚的水眸。

  那名叫彩蝶的姑娘發現了她,並沒有出聲,只是惡狠狠的瞪著她。

  那一瞬間,她的眼底不再有戀慕和柔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輕蔑和鄙夷,以及再清楚不過的排斥與厭惡。

  以她的反應來看,她果然深愛著柴驀,而柴驀可能也深愛著她,也許他們彼此相愛,柴驀卻不得不為了報恩入贅花家--

  天,矜矜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當初是否根本不該答應讓柴驀入贅?

  她……她……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打從糧行回來後,矜矜便開始不著痕跡地躲著柴驀,她以寫書為由將自己關在點墨閣,並以各種借口打發他的陪伴,甚至以癸水為由,夜裡不再與他親近。一切看似自然平常,所有的說法也都合情合理,但柴驀就是覺得不對勁。

  他能感覺出矜矜正疏遠著他,但又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他著急,然而為了不讓花家二老看出異狀,也只能強迫自己佯裝若無其事,暫時配合矜矜的一切要求。

  他們之間看似無異,實則隔著一道無形的牆,而這就是矜矜所希望的。

  在她想到該怎麼釐清所有事情前,她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甚至與他保持距離,畢竟她實在沒有把握能在他面前,隨時保有冷靜。

  近來她只要一想到那日的情景,淚水就會不受控制的自動落下。

  從小到大她從不愛哭,但如今她卻成了愛哭鬼。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只好經常到染坊監督畫師們的進度,盡可能讓自己忙得無法胡思亂想,可她萬萬牙受料到自己刻意逃避的「原因」,會主動找上門。

  在她踏入染坊之前,那位名喚彩蝶的年輕姑娘忽然自小巷內走了出來,故意擋住了她的去路。

  「花矜矜,我有話跟你說。」彩蝶指名道姓的叫著她,顯然早己守候多時。

  「喔?」矜矜挑起眉尾,對僅有一面之緣的彩蝶勾起嘴角,盡力不讓臉上露出任何心緒,驕傲的天性也不容許她露出任何脆弱,即使此時此刻,她只想佯裝彼此並不相識而迅速越過她,將自己關入染坊裡任何一間廂房。

  一見到她,幾日前她依偎在柴驀懷裡那一幕,不禁又迅速在腦海中浮現,狠狠揪痛了她的心。

  「我要你放了柴驀。」彩蝶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語氣眼神皆透露出不善。

  她和驀哥哥是同母異父的兄妹,但這些年來,驀哥哥總是三令五申的叮葉她不許多嘴,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們之間的關係。

  雖然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也知道自己確實牙受有資格和驀哥哥攀親帶故,畢竟當年娘為了改嫁,竟然狠心遺棄了驀哥哥,直到爹病死之後才又厚著臉皮帶著她回到京城,乞求驀哥哥的原諒與收容,而驀哥哥竟也寬宏大量的收容了她們。

  對於驀哥哥的恩情她無以為報,只能凡事對驀哥哥言聽計從,但唯獨驀哥哥入贅一事,她始終為驀哥哥抱不平。

  全京城的人都說,是花家挾恩逼迫驀哥哥入贅。

  自從驀哥哥入贅之後,京城的人都在笑話他,那些話連她聽了都覺得羞辱,可這惡名昭彰的花矜矜卻依然不改本性,竟不顧他人眼光繼續經營書肆。

  縱然他們花家對驀哥哥有恩,也不能這樣糟蹋人,所以她左思右想才會決定暗中助驀哥哥一臂之力。

  花矜矜那日在糧行似乎誤會了她和驀哥哥的關係,因此她打算將計就計,利用這個機會幫助驀哥哥脫離苦海!

  矜矜即便心弦抽痛,但臉上仍是保持著虛假的笑意。

  「這是玩笑嗎?」她故意四兩撥千斤,不准自己去猜測這究竟是她的意思,還是柴驀的。

  「當然不是!」彩蝶似乎被她的反應給惹惱了。「我是認真的,你壓根兒就配不上驀哥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驀哥哥是為了報恩才會入贅花家,才不是真的愛你,好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該放了驀哥哥,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像你這種傷風敗俗、下流敗德的

  女人!」她忿忿不平的說著,彷彿她才是入贅花家的那個人。

  矜矜看著她?憤怒的小臉,心神竟恍惚了起來。

  她是京城首富之女,惡名昭彰、財大勢大,連縣衙都要禮讓她三分,眼前的姑娘卻膽敢這樣對她頤指氣使、惡聲惡氣,顯示她是多麼深愛柴驀。

  兩人若是易地而處,她能為柴驀做到這個地步嗎?

  「然後呢?」她又笑了,竟無法否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確實傷風敗俗,柴驀也確實值得更好的女子,她甚至無法否認,柴驀是為了報恩而入贅。但,那又如何?

  倘若柴驀真想離開,也該是他「親口」說出來。

  只要他願意說,真的開口對她說了,她絕對不會為難他的,絕對不會……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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