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如果再有『賊船屋』的消息,我一定來報!」漁夫樂不可支地應諾。
「你可以走了。」
「是、是!」
「下一個。」
一個像是青樓老鴇的婦人扭腰擺臀地走進大廳,向白幔行了個禮後,神秘兮兮地報告道:「白公子,您告示上的男人,就是叫東方及的那位公子呀,他昨夜才又去了『美人樓』哩,而且還被當是採花賊……」
話突然被白幔打斷。「賞她一千兩黃金。」聲音沈又冷。
「啥?一千兩黃金?!一千兩?!」老鴇以胭脂抹紅的雙頰立刻發青,被一千兩黃金給嚇呆掉了。
「怎麼,妳不要?」白幔睨看她。
「不是不要,而是我……我搞不懂為何能得重賞?我話都還沒說出來呀!」
「妳說了,『採花賊』這三個字妳說得太好了。」想到東方及對她的「侵犯」,這正是採花賊的行徑,而這位老鴇對他的形容極符合她的心意。
「是嗎?」老鴇呵呵傻笑,但想一想又覺得怪怪的,期期艾艾地問道:「白公子,老身其實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報訊的。昨夜東方公子不知怎地,闖進『美人樓』找鳳姑娘,還直闖鳳姑娘的廂房,待了一整夜後,卻一毛錢也不肯付,還不准旁人靠近,簡直是色膽包天呢!我發誓我說的全是事實,不是要誣蔑東方公子的名譽,請白公子明鑒。」
「我已鑒定過了,所以認同妳的話。打賞!」白幔咬牙迸話。
「謝小白公子、多謝小白公子!老身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老鴇見黃金到手,喜極而泣。一千兩黃金耶,夠她三輩子享受不盡了,她也不必再去當老鴇了。
沒想到她用事實配合著加油添醋,就能換來一千兩黃金,實在太幸運了!
管家看著歡天喜地的老鴇,忍不住再問主子一次。「少爺,真要給?」
「給。」白幔的神情難看至極。
管家雖然不滿,也只能聽令。
嘿咻、嘿咻、嘿咻……老鴇搬一千兩黃金搬得汗流浹背。
「下一個。」
「我告訴你喔……」
報馬仔一個接著一個說出各種情報。
白幔聽著,發現有些內幕或是秘密分明是瞎編胡扯,她還是有判斷能力的。
經過一整個下午,她對東方及已有一些看法──
東方及性格飄泊、浪蕩、極端,因為來自海上,所以心胸寬闊,也很博愛。
博愛……博愛就是每個女子都可以愛。而他也身體力行了,遊戲人間,與各式各樣的美人玩露水姻緣。
只是,博愛的男人正是她最最最無法接受之人!
她會扮男裝、她不願被當女子、她不想談情說愛、她對婚姻沒有憧憬,這種種迥異於規範的主因,就是從她懂事以後,多次看見爹爹或者叔伯親戚們不是三妻四妾,就是見一個愛一個。
就連擁有美貌與涵養的娘親也只能讓爹爹守分三年,最後還是不再忠實──雖然是隱身暗處偷香,但這些醜陋事她撞見過好幾回──因此,她對男子產生了不信任感,尤其是風流倜儻、獨樹一幟的特別男子,她更想避而遠之。
月色明亮,高高掛在天際,庭院的燈籠也都亮起,「白瀟館」已恢復寧靜。
白幔滿腦子都是東方及的壞,她走著走著,走到了「白瀟館」的最內院處。
此處是「白瀟館」最偏僻的院落,除了奴僕定時來灑掃外,甚少有人來此,誰教「白瀟館」寬闊廣大,樓閣屋宇甚多,所以主子們較少走動的地點也就會荒涼些。
只是奴僕們並不知道,她自小開始若覺得心煩意亂,總會來到這處偏僻內院發發呆。更重要的是,她的好朋友若剛好從牆的另一邊出現,兩人就可以坐牆談心。
「白瀟館」與鄰居「言之家」只是一牆之隔。「白瀟館」若由上往下俯瞰,屋貌是呈現ㄇ字形,而「言之家」則呈現凹字形,兩家最偏僻的後院處剛好是相連在一塊兒的,只用一道高牆相隔,但兩家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不曾發生過衝突。
白幔十年前就認識了「言之家」的左寧公子,兩人可謂是青梅竹馬,而有意思的是,兩人還心有靈犀,若有一方想談心,另一個總會恰巧出現,自小到大爬牆聊天的景況已發生過無數次了。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有節拍的敲壁聲響起,像是暗號似的。
「心想人就來。」白幔吁出一口氣,聽到這熟悉的暗號聲,立刻拿起小石子回敲牆面。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就是好朋友,才能心有靈犀。左寧不愧是她最信賴的好朋友,在她心煩之時就現身了。
「呼……呼……爬上來了……」牆頂露出一張小小的瓜子臉,秀氣的五官、粉嫩的肌膚,配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說有多惹人心憐,就有多惹人心憐。「白幔,妳幹麼一直瞪著我的臉?妳不會愛上我了吧?」
「呸呸呸,什麼愛上妳?我只是突然把妳的臉當成……當成……」東方及。在左寧探頭出來的剎那,她突然想到最會神出鬼沒的東方及,想說他會不會突然從牆上冒了出來……
「當成什麼?」一身男子裝扮的左寧坐在牆頂,揚眉問道。
「沒什麼。」白幔愣了下,旋即搖首,沒多說。
「喂,怎麼這麼不乾脆?真不像妳。快點上來吧,仰著頭跟我說話多累呀。」
「說得也是。」白幔連忙找來藏在樹後的梯子,爬上牆。
風呼呼吹,白幔忍不住縮了縮,抱怨道:「怎麼這麼冷呀?」
左寧疑惑地道:「妳哪時候怕冷了?妳今晚好奇怪,無精打采的,也沒有以往的活力,怎麼,妳愛慕的人不愛妳啊?妳被拋棄了?」
「啊!」她驚叫。
「小心!」左寧拉住她。
白幔差點從牆上掉下去,幸好被左寧拉住。
「呼!」白幔猛拍胸口,壓驚過後,質問左寧。「妳幹麼說我愛上了人,還說我被拋棄?嚇得我差點摔下去。」
左寧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轉,鬼裡鬼氣地道:「誰教妳一副愛人、人家卻不愛的悲傷表情嘛!」
「有嗎?」白幔捏著臉頰。
「有啊!」
「胡說八道!這世上的男子沒一個值得我愛,我怎麼會為男人悲傷呢?」
「說得好!」左寧聞言,撫掌叫好。「就是不要隨便愛人,否則心一被綁住,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裡,那是很可怕的。」
「沒錯,尤其是風流公子,更不能相信。」
「風流公子?」左寧瞅著她,試探地問:「妳真的有心上人呀?否則妳怎麼會對風流公子如此怨懟?」
「哪有這回事──啊!」差點又滑下牆。
左寧撇撇唇,再道:「如果沒有那就算了,但妳要放聰明一點,即便遇上心儀的男人,也千萬不要去遵守女誡、婦道、規條什麼的,妳要擁有跟妳丈夫一樣的實力才行喔!總之,妳就是要與丈夫勢均力敵,不能吃虧,這樣才能過得好。比方說,妳的丈夫要是敢偷腥,妳也來個紅杏出牆回敬他!」
「有道理!」左寧大放厥詞,白幔卻認為十分有理,猛點頭。
東方及很壞,卻是揪住她的心扉。
所以她也該壞,這樣才能回整東方及。
「謝謝妳啊,每回跟妳說完話後,我就勇氣百倍、戰力十足。」白幔心有計量,她現在要主動出擊,不能老是處於挨打的地位。
左寧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她道:「我知道誰都欺負不了妳,若有二愣子真敢與妳為敵,妳也一定可以收拾他們的,我相信妳!」
「沒錯!」白幔拱手答謝好友的讚許,也用笑容表示她又恢復「精力十足」的模樣了。「誰欺負我,誰就要受到教訓,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所以東方及,你就納命來吧!
第六章
白幔乘坐馬車,朝晴光縣境內而去,目的地是「美人樓」。
「露水姻緣多麼有趣呀,難怪會玩不厭、玩不膩……」白幔坐在馬車裡,神情滿是嘲諷,嘴巴不斷叨念著對東方及的評價。在搜集了東方及的底細後、在與好友左寧對談之後,她決定主動出擊了。
既然東方及對「美人樓」裡的美人念念不忘,那麼她就去拜訪鳳姑娘。一來見識見識鳳姑娘的能耐到底有多強;二來想辦法說服或買通鳳姑娘,而後藉由她來控制住東方及,為她所用。
白幔怎樣都不會承認,她想見鳳姑娘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想「比較」對方到底強她多少?
鈴鈴當∼∼鈴鈴當∼∼鈴鈴鈴鈴當∼∼
馬伕才將馬車駛進晴光縣城內,隱約就聽見風中傳送來清脆但又詭異的響鈴聲。
「有道士嗎?」車廂裡的白幔聽見了詭譎的聲響,剎那間以為有人在晴光縣做大型法事。
「稟告公子,並沒有看見祈福法會,也沒瞧見搖鈴之人。」馬伕回首向車廂裡的主子報告著。「而且好奇怪,咱們進城後,見到的百姓沒幾個。方纔我叫了叫跟我擦身而過的路人,可他們卻只是傻呼呼地往前走,完全不理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