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曉得他竟是這般認真?
直呼其名……這事開始讓牧傾心覺得尷尬了……
鬧著他玩是一回事,真要互稱其名,那感覺……好似太親近了些。
雖然她確實很愛捉弄他、熱衷於看他無奈又手足無措的樣兒,但這並不表示她真有意要讓兩人成為知交好友。
不過到這當頭,她好似也不便反駁他什麼。
因為那白淨斯文的面容正浮著可疑的紅,加上明顯的靦腆之色,看樣子他也是經過一番掙扎才說出口,只因為要對她展現「交朋友」這件事的最大誠意。
這……這……
「出外靠朋友。」姚舜平那張風靡萬千少女的俊顏透著些些的不好意思,卻很認真地說道:「既然傾心當我是朋友,就像你之前一再說的,出門在外,大家互相照應是應該的,反正我跟之兒原本就在你這兒搭伙,所以柳姑留在你這兒,是最好的安排。」
聽他這番話,牧傾心只感覺這會兒連另一隻腳也給石頭砸上了。
同樣的,那塊大石頭還是她自個兒搬的。
真是好一個「出外靠朋友」啊!
「你好像全想好了嘛。」美眸微瞇,不得不假設,眼前這人該不會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吧?
「雖然說,大家互相照應,這是出門在外時的最好安排,但總是要當面跟你說一聲才好。」微微一笑,那斯文白淨的面容竟流露出些許不該有的孩子氣。
扮豬吃老虎的可能性幾乎是立即的,便讓那澄澈乾淨的氣質給粉碎。
為什麼一個男人,都有了個女兒了,還能維持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潔模樣?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
望著一臉誠摯的他,牧傾心只有這一個疑問。
當然,牧傾心也不是沒想過……眼前這書蟲也許手段更加高明,用無害的樣子遮掩掉扮豬吃老虎的行徑,但……可能嗎?
就憑他?
「傾心覺得不妥嗎?」那溫潤的烏瞳幽幽地看著她,隱約有一些受傷的意思。
她的遲疑,是因為不把他當朋友?
眼前的讀書人不需說出口,牧傾心也曉得他是這般想的,她這會兒只覺得兩腳被自個兒砸得又腫又痛。
出外靠朋友……出外靠朋友……
這下子,真是自食惡果啊,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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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帕夷娃族的族長,苗人凰身繫繁榮部族的重責大任,為了考量成為茶道驛點的可能性,在安置完牧傾心住下後,便匆匆地跟著馬幫走了,直到近日才返抵部族。
待她返回,自然還有部族的事務等著她處理,即便她有個極為幹練的副手坐鎮族內,也硬是花了幾天的時間,才讓她跟上這段時間裡所發生的大小事,當然,這當中也包括近來族裡邊的漢人越來越多的趨勢。
先是一對迷途的書生父女。
接著是帶著侍女前來待產,順便幫她參謀的牧傾心。
在她跟著馬隊、一天一個點,十來天後遠在百里外觀察驛點的特色之際,據說書生的家人送來了侍僕跟廚娘,讓族裡的漢人又多了兩名。
當她告別馬幫、利用脫隊返族的時間再詳探沿路各個驛點之際,又來了一對漢醫師徒……當中的老師父,據說以前是給漢人皇帝治病的,因年紀大了、退休了,正在雲遊四海,想瞭解一下苗人的醫術,遂特地帶著小徒弟前來拜訪。
這種醫術交流的事,想想也不是什麼壞事,寨子裡多個漢人大夫怎麼想都是有利的,所以阿浪允了這對漢人師徒留下。
待苗人凰總算回來、聽完整個報告之後也沒什麼意見,但臨時想到時,還真覺得有點奇妙……
「喂,膩有媚有覺得巧了一點?」想到就說,前一刻還在講跟隨馬幫行走多日見聞的苗人凰很突然地就冒出這一句。
雖然仍有奇怪的口音,但苗人凰的漢話已進步很多了,這讓牧傾心甚感欣慰,不用聽到耳朵快出油。
「臥剛剛翔到的,那個撈頭子,竟然系雞前幫膩看病的歹夫,這四夫也太巧了一點。」較之數年前,苗人凰多長了幾分心眼,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行事莽撞、只顧著勇往直前的苗家大姑娘。
「是巧合了一些。」針對這點,牧傾心不否認。
再見到診斷出她腦部受傷失憶的孫大夫,第一時間裡,牧傾心確實也感覺古怪,但想想孫大夫的說法也沒錯……
「跟一般的醫者比起來,他是個學理派的大夫……」見苗人凰面露不解,牧傾心解釋道:「就是比起醫治病人,他更喜歡研究醫術,想知道在面對病症的時候,是不是有更好的醫治方式。」
苗人凰有些明白,但又不是很懂。
再簡化一次,牧傾心用她能明白的例子,舉例道:「就像我姊夫那樣,只是我姊夫喜歡研究的是毒物,而孫大夫喜歡研究的是醫術。」
點頭,說起數年前一度列為族夫人選、害她追夫追得半死、最後卻又差點活活氣死她的那個人,苗人凰這次是明白了。
雖然事後證明,她曾經的執著只是白費氣力,但在當年,年少的她可是因為那傢伙對毒物的執著與狂熱,而投入不少純純的少女愛戀哩。
原來,都已經是「想當年」的事了啊……
苗人凰稍稍閃神了下,牧傾心則盡責地分析她所知道的事。「以前孫大夫礙於君命,被困在宮裡面當御醫,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告老還鄉的年紀,可以離開宮裡,所以很積極地在做些以前不能做的事,像是搜集各種疑難雜症的病徵情況啊,研究不同的醫法等。」
所有的事,其實有跡可尋。
因為熱衷研究,也之所以,老人家之前會在鄉里中舉辦義診,現在到苗寨來想研究異於漢人的醫術,更是追求不同醫法所必須的事。
「所以你會再見到他老人家,真的只是湊巧遇上而已。」聽完牧傾心的分析後,苗人凰也只能用「命運的安排」來解釋這個醫病關係的緣分了。
「我剛剛等很久,那個老大夫看診也太久了。」方才登門拜訪時,剛好遇上那個漢人大夫來看診,在廳外等待許久的苗人凰總覺得那個問診過程似乎也拖得太久了些,她茶都喝了不止三杯了還沒看完。
「對孫大夫來說,我的情況也算是疑難雜症。」即使對象是苗人凰,牧傾心也沒完全吐實。
第4章(2)
為了簡化問題,牧傾心從一開始就略過失憶的事不提,只說自己曾經落水,種下了病根。
那時沒說,這時自然也不會提起,很簡化地混著部分真實說道:「加上我現在有孕在身,增加了診治的複雜性,是個很大的挑戰,能在這異地意外相逢他也很驚喜,問診時自然會加倍的仔細,再三確認。」
這說法很合情合理,但苗人凰仍覺得不對勁,說道:「不只那個老大夫,還有那個小雞仔。」
「之兒?」微訝,牧傾心沒料到她會提起小習之。
方纔看著那娃兒跟著漢家妹子送大夫出來時,那跟前跟後的小模樣,只讓苗人凰有一種感覺。「那襪兒蒿像真的把膩當成了娘。」
「難免的,移情作用嘛。」牧傾心不以為意,語帶憐惜地解釋道:「她還這麼小,沒辦法接受娘親已經不在的事實,一時錯認了,等她大點、懂事了,自然不會再亂喊娘了。」
「不系,不系。」苗人凰覺得不光光只是這樣而已。
並不只是小娃兒軟軟甜甜喊娘喊得自在,而是這一大一小相處的模樣,小娃娃對大的那個可說是言聽計從,明明黏得緊緊的,但牧傾心只說了有正事要談,要小娃娃先回去找爹,那小娃娃竟然很聽話地放了手,邁著小小短短的肥肥腿,咚咚咚地往外跑了。
有這麼聽話的?
「膩想想看……」苗人凰很是認真地問:「那隻小雞仔毀不毀真的系膩的女兒?」
「凰姊,你這假設太離譜了。」牧傾心簡直快絕倒。
「臥是說認真滴,膩說踏幼失親母,誤把膩當成踏阿娘,怎麼不見踏把族裡的其他人當阿娘?就像剛剛,踏看見臥,像看見桂,是有臥這麼漂亮的桂嗎?」想起剛剛入屋時,那小鬼頭一副見鬼的懼生模樣,苗人凰就不爽。
「凰姊自然不會是鬼,哪來這麼美艷能幹的鬼呢?」牧傾心笑著送上一項高帽,安撫道:「之兒這孩子怕生,苗族的衣飾又與漢人大大的不同,她鎮日黏著我,還沒適應你們這般華麗又叮噹作響的衣著,你別看她好似躲著你,其實那雙眼睛可是沒移開過,這就知道你這一身的行頭有多漂亮了。」
「那系雞然,臥們帕夷娃族的衣服,系所有部族裡邊最好看的,這小雞仔還算識貨。」說起自己的部族,苗人凰可是充滿著優越感。
但那並不是她要說的重點!
「臥說膩……」
「凰姊,我知道你擔心,但沒事的。」牧傾心溫言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