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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果真不能太容易得到,因為陸怡伶那被詛咒的人生,似乎與幸福無緣。
這一天,午後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砰砰砰的撞擊著那片大玻璃。
原本想趁著放假日搬進鄧子弦為她準備的新房,只不過,心頭不知何故競糾得死緊,有著濃濃的不安。
此時,她的手機鈴聲響起,一看來電顯示,她的眉頭便深深蹙起。幸好她的座位在最角落,隔著半人高的屏風,只要小聲說話,聲音便不會傳出去。
「喂。」
「怡伶呀,我是媽。」陸母揚高音調。
「有事嗎?」相對於母親的興奮,她的音調顯得平板。
「最近好不好?我們母女好久沒有聊一聊了。」陸母小心地探問著。
「媽,我沒有空,我工作很忙。」她淡淡拒絕。
這時,鄧子弦走出辦公室,手裡拿了一份卷宗,是剛剛忘了交給陸怡伶的,見她在講手機,本來要走回辦公室的,但因為她那一聲媽,讓他停下腳步,縮身在角落裡。
不是他要偷聽她的隱私,而是源自於心底的好奇。
兩人相愛了這麼久,他對她的家庭背景卻是完全陌生,而她也從不曾提起,他三番兩次問起,無奈都被她巧妙迴避。
「你在哪工作?住在哪裡?也不讓媽媽知道,你這樣子,媽媽會擔心的。」陸母抱怨。
「媽,你不用擔心。我不是每個月都有匯錢給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嘛,我們見個面,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了。」陸母歎了口氣。
「不是因為錢,那是為了什麼?你真的那麼想見我嗎?」忍不住的,她還是說出了傷人的話。
「怡伶,媽媽想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好不好?你什麼都不說,媽媽想要關心你呀。」陸母語帶哽咽。
「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言語之間的冷淡疏離,完全不像是母女在對話。
「你很恨媽媽,對不對?」陸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陸怡伶用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媽,我沒恨你,你有權利選擇你的人生。」
「怡伶,你真的不恨媽媽嗎?」
每次說到最後,母親總會用這句話來反問她,陸怡伶不用想也知道,接下來母親一定是開口跟她借錢。
「我沒有恨你,但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你了。」不是她狠心,而是母親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憑她一個月三萬多塊的薪水,光這幾年來還學貸,再加上之前為了母親的信用貸款,還得按月給母親七干元生活費,她不僅沒有存款,還有一堆負債。
「怡伶,這次你一定要救救媽媽啦,如果沒有錢,我就得跳樓自殺了。」陸母又哭又叫。
「你為什麼會沒錢?我給你的錢已足夠你每個月的生活了。」她忍不住放大音量。
「我……就是那個……」陸母說得吞吞吐吐。
「你又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男的是不是?」陸怡伶皺眉質問。
「什麼那個男的,那是我丈夫,你該喊一聲叔叔呀。」陸母急急辯護。
「媽,那不關我的事。我沒有錢。」陸怡伶狠心拒絕。
「好呀,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嗎?你就等著幫我收屍好了!」陸母撂下狠話。
「你為什麼每次都用死來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的在這世上活下去?你是不是要逼我走上絕路?」陸怡伶的語氣越來越重,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怡伶呀,媽是真的沒辦法呀,債主找上門來,沒有五十萬,他會被人砍死的。」陸母軟硬兼施。
「我上次就已經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了。你想要幫他,就自己想辦法,我無能為力。」她說得斬釘截鐵。
「怡伶,你這麼狠,媽就先死給你看!」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會跟著你去死,這樣我們兩個就都解脫了。」陸怡伶毫不留情的切斷手機。
她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已經完全沒有繼續工作的力氣和心情。
第一次聽到母親要尋死時,她嚇得趕緊籌出一大筆錢來;然而一次又一次之後,這樣的威脅已讓她麻痺,她只覺得心痛。
為什麼這樣的事會一再發生在她身上?原來她自以為的幸福,竟是這麼薄弱到不堪一擊。
突然感覺到眼前被黑影遮住,一抬頭,從罩著一層水霧的眼裡,她看見了鄧子弦。
她驚慌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你……」
「到我辦公室來。」他柔聲說著。
她警戒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我沒事。」
他的聲音沉了沉,再說了一次:「到我辦公室來。」
她的心仍痛著,眼睫一眨,又眨出了淚水;此時此刻,她無法再假裝堅強,因為他的關懷是一股力量。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跟著他走進辦公室。
部門裡的同事沒有人覺得異常,因為秘書進副總辦公室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抽了張面紙遞到她手中。
她的話他聽進了大半,也瞭解了大半,知道她通話的對象是她母親,可她言語間不僅疏離,還有著他未曾見過的淒苦,甚至,他從來不曾見過她掉淚。
這麼好強的一個女人,縱使心裡有再多的痛苦,也是牙一咬,藉著高傲面具來掩藏心裡的不安和自卑。
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即使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她卻從來不曾抱怨過。
「對不起,我不小心聽見你和你母親的談話,你願意說說嗎?」他柔聲問著。
她搖頭,努力抽著鼻子,想克制那不聽話的眼淚。
「是不是你母親跟你要錢,如果你不給她錢,她就以死威脅?」他看著她那雙盈亮的眼眸,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溫言軟語終於讓她卸下心房;多年來,她不曾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總以冷淡與人隔出距離,然而此刻,所有的心事與心酸就這麼赤裸裸在他面前攤了開來。
她點頭。「但是,我不會再給她錢了。她要死,我就跟著她一起去死——」她說著氣話。
「別這樣說!你沒想到還有我嗎?」他急急阻止她說出那樣的喪氣話。
「那你要我怎麼辦?」她反而笑了出來,唇角隱含苦澀,眼神迷濛,緩緩說起過往——
「我爸爸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我媽獨立扶養我長大;我知道她很辛苦,所以當我國中畢業那年,她找到了第二春時,我是帶著歡喜的心情的,沒想到那卻是我痛苦人生的開始。
「那個男人有兩個小孩,他不要我媽帶我過去,於是我便開始一個人過日子;剛開始,我媽還會按月給我生活費,每個星期來探望我一次;後來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聽到這裡,他的心跟著揪緊,將她摟抱進懷裡,讓她的臉枕靠在他胸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媽媽!那時你還未成年,她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過生活?」氣憤之中:心裡又有著對她的心疼不捨。
「我白天唸書,晚上打工。我沒有讓任何同學知道我家的變故,仍是維持著有個溫暖家庭的假象;我不希望別人同情我,那是我僅有的尊嚴。」她抱緊他,終於說出心裡的話。
「而你卻從來不曾告訴我。為什麼?」他心疼她所受的苦。
原來,她那冷情高傲的背後,竟有著這樣一段艱辛的成長過程。可是,她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要不是他無意中偷聽到她和她母親的對話,她是不是就打算永遠瞞著他?
「我的身家這麼糟糕,我有什麼臉說得出口?」那是源於她內心最深沉的自卑,只是她從來都掩飾得很好。
她怕他知道之後,會嫌棄她;明知他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男人,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讓他知道。
「你這個傻瓜。」他沒說出口的是:難道他不值得她信賴嗎?為何要對他隱瞞這一切?
「我和你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隨即離開他的懷抱,好讓他可以接聽電話。
鄧子弦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那是父親的特助打來的。
「我是子弦……什麼?」他緊張地站了起來,臉色一下子刷白!
第6章
「什麼?我爸爸昏倒了?那快叫救護車呀……」鄧子弦大踏步往辦公室外跑。「好,我馬上到!」
陸怡伶一聽,擱下原本捧在手上的文件,心臟怦怦亂跳,跟著他的腳步往外跑。
接下來的一切是那麼的混亂,陸怡伶根本插不上手;那就像是電影畫面般,不停地在她眼前播放,而她卻只能當個旁觀者。
當他們來到總裁辦公室時,總裁已經昏倒在地,救護人員在最短的時間內緊急將總裁送上救護車。
鄧子弦也坐上了救護車;而她這個秘書,沒有辦法跟著去醫院,只能帶著焦慮的心情回到辦公室。
總裁原本就有高血壓病史,再加上最近寒流來襲,董事會改選又在即,公司裡許多不同派系都在覬覦總裁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