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安華不以為然,「嬤嬤,第一,我們沒好過,所以無法重修舊好;第二,女人生孩子多大的罪啊,十月懷胎,諸多辛苦,一個不小心連小命都賠上,爹娘養我不易,我可不想為這種人冒著生命危險,到時看哪個婉儀還是吉祥良女產子,我抱過來養便行。」
「姑娘,那怎麼一樣呢,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血脈,才能貼心哪。」
「哎,我知道了,那我就養妾室的兒子、哥哥的女兒,妾室的兒子用來跟世人交代,哥哥的女兒跟我血脈貼心。孩子的母親,我准她天天來看,至於太妃跟賀文丞怎麼看我待我,說實話,我也不是很介意。」
莫安華伸了一個懶腰,「什麼記得盈庭院中穿著石榴紅的女子,在王府晾了我三年,又把我下放馨州一年多,現在腦子被書夾了就想我伺候,想得美呢,就算他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不干我的事。嬤嬤,我想到了,太妃當初說我是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才搞得王爺無後,逼我離京,你讓柳河趕緊去找合適的院子,快一點,不用太好,過得去就行,到時候我再跟太妃寫信,王爺來到這裡後臉色越來越差,夜夜惡夢,飯都吃不下,請了高僧來看,高僧也表示我八字帶刀槍,為了王爺身體,所以我只好搬離,「將門之女有煞氣」這是太妃自己講的,總不能拿自己說的話來反駁我,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啊?」
張嬤嬤無奈,「小姐……」
「本姑娘,不對,本大爺明天還要去採香湖玩兒,讓人去告訴春菊跟梔子,清姑娘跟小倌找好了全部塞去王爺房間吧,今日那傢伙突然來,太累人了,我要早點睡。」
第2章(1)
休息一晚,賀文丞果然覺得好多了。
被褥枕頭雖然比不上盈庭院水平,但既然他來得臨時,閑雅別院準備不足也是意料之中。
早上梳洗過後,外間已經把早膳送上,六個菜,兩種湯,端月正在擺放桌面,見他進來,連忙行禮,送食盒來的粗使丫頭沒等他發話已彎著腰,自己退出房外。
男人皺眉,這丫頭規矩不太好,只是自己來此是為了恢復記憶,實在不想把精神放在一個粗使丫頭身上,「王妃呢,還有,桌子上怎麼只有一副碗筷?」
之前莫安華不在京城,一副碗筷還說得過去,現在兩人的屋子不到半箭之遙的距離,怎麼還是這樣,分房睡,不共食,這是哪門子夫妻?
「稟王爺,您在盈庭院也是自己用早膳的。」端月試探的問:「還是要婢子請王妃過來?」
「我跟王妃感情不好嗎?」
「王爺公務太多,王妃很能體諒。」
那就是冷落她了——母親說她無出,所以南下調養身體,可是,王府的女人都無所出,怎麼都住得好好的。
昨日見面,莫安華雙眼有神,口齒伶俐,處理事務快速,容貌也是上上之選,應該算得上是他會喜歡的女孩子,那等家世,自己又不喜歡她什麼?
「王妃到底為何出府?」
「養病。」
「我說真的原因,我是忘了一些事情,但不代表我成了傻子。」
端月連忙跪下,「婢子不敢,太妃如此交代,婢子便如此記得。」
聞言,男人瞇起眼睛,明顯對這答案不滿意。
端月見狀,知道不吐實不行,一邊很怕,一邊也只能把事情盡量輕描淡寫的說:「王、王妃無所出,許太妃請高僧到府中來看,說是王妃命中帶煞,才克得王爺無子,又算出娘家侄女許姑娘的旺子命盤,太妃因此命王妃離京。」
「我同意?」
「王爺當時說,一切交由太妃處理。」
所以自己同意了。
賀文丞這才瞭解,為什麼自己的妻子看到丈夫出現一點都不激動,知道他被襲擊也全不關心,盛裝華服想必只是她對莫家的尊重,而不是對他的尊重。
無子啊……
她在府中被冷落,無子其實未必全怪她,結果卻是她獨自離京,而且看樣子自己這丈夫從頭到尾對她不聞不問。
閑雅別院所有人聽她命令行事,可見這個住處不是王府的,下人也肯定不是,否則剛剛那個提著食盒的粗使丫頭不會沒等他發話就走,對她來說,他不是王爺,只是客人。
結論就是,母親把她弄走,他看著她被弄走,沒人替她想過任何辦法,可是當他出事卻只想得起她時,他出現了。
「你想辦法把昨天站在她身後那個圓臉嬤嬤給找來,現在,快去。」
端月心中叫苦,張嬤嬤是王妃的奶娘,論道理是莫家人,就算自己是王府的一等大丫頭,也不可能叫得動,但王爺吩咐了,不去又不行,她回到房間把出門時許太妃給的銀票帶上,看看能不能用錢請動。
端月退下後,賀文丞坐了下來,拿起碗筷,卻有點不知道從何下手,海帶豬肉湯,杏仁湯,一甜一鹹,合規定,青蔥蒸魚,兩道綠色鮮蔬,涼筍,醬雞腿,八寶芋泥,有山有海,也合規定,可怎麼看都覺得不是那麼想吃……
「來人。」
剛剛提食盒出去的那個丫頭應聲進來,「請問王爺有何吩咐?」
「這菜是廚娘配的?」
「是,因為不知道王爺喜歡什麼,所以照著京城規矩自己配了一次,管事已經命人去京城王府,讓人把月食譜送過來,王爺若有想吃什麼,也可吩咐婢子,馨州開的是午市,王爺如果午前點菜,晚上就能吃到。」
揮揮手讓丫頭下去,其實他也不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麼,但就是覺得桌子上的東西看起來實在不可口。
喝了半碗海帶豬肉湯,又吃了幾口筍子,隱隱聽見端月的聲音,一抬頭,看到端月已經領著圓臉嬤嬤來了。
「老奴張氏,見過王爺。」
「張嬤嬤客氣。」
端月沒等發話,自行退到外頭。
男人轉過身,見張嬤嬤不到四十歲年紀,一張圓臉,昨日站在莫安華身後,不但站得很近,還偷偷扯過莫安華的袖子讓她收斂點,只有一種嬤嬤敢這樣對主子,奶娘!
端月麗月是他的丫頭,礙於主從關係,告知事情肯定不敢直言,至於母親,更是輕描淡寫,所以他對自己的婚姻狀況一直搞不太清楚,但這嬤嬤是莫安華的奶娘,莫家才是主人,應該不會對他的身份有所顧忌。
「有件事情想請教嬤嬤,本王跟王妃在婚前可有見過面?」
「見過兩次,第一次是蔡國公生日,第二次是宮中秋聚,不過為了避嫌,沒說過話,倒是許太妃兩次都對我家小姐很親切,太太生辰時,許太妃賞臉到了將軍府吃酒,還送了一雙冰晶鐲給小姐。」
聞言,賀文丞一喜,這下總找對人了。
他雖然是親王,但大黎國的虎符在莫家傳承了超過百年,要說誰更位高權重,卻也難比較。
「本王聽下人說,婚後我忙於刑部工作,冷落王妃,又因為府中妾室眾多,始終無子,才讓王妃南下養病?」
張嬤嬤微微一笑,「王爺忙於工作,那也是沒辦法,只是,太妃明明知道是王爺冷落,卻要王妃負起無後的責任,實在冤枉,說到底,不就是因為王妃給張羅的婉儀、吉祥、良女們都沒許家姑娘的關係嗎?為了讓自家侄女許玉顏入門,買通了昭然寺的住持……」
賀文丞打斷她,「本王敬你是長者,可不許你如此信口開河,污蔑太妃。」
「就如王爺所說,老奴怎麼敢信口開河?太妃是庶女出身,沒真正學過掌家,昭然寺住持在廟中長大,對世俗之事也不是太懂,兩人都不知道銀票看起來一樣,但從錢莊領出皆有票號,票號一查,誰存誰取,清清楚楚,太妃無緣無故給昭然寺住持五千兩銀子做什麼,若是想奉佛,應該在大殿上給才是,當然,收買不過是老奴猜測,也許是住持跟太妃借錢也未可知,畢竟銀票只能證明太妃給錢,住持收錢,之後我家姑娘變成了煞氣極重的不祥之人,其餘的什麼也證明不了。」
賀文丞一時難以相信,自己的母親居然用這種手段。
即使忘了大半事物,但母親看著自己的樣子,就是一個和善的中年婦人,很慈愛,很關心……
他執掌刑部,最恨人說假話,若讓他查到為達目的捏造事證,絕對三日內斬,故此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造假,可是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卻是買通了人,只為了趕走一個無辜的女人。
「既然證明不了,昭然寺住持又是高僧,他的話自然只會是真的,但老奴就不懂了,侍奉開國皇上的莫祥雲是我大黎王朝第一個上陣的女將軍,殺人成千上萬,膝下一子三女,當今國母莫皇后為整肅後宮,賞下的死板子何止數百次,可不但自己生了三個兒子,皇上也是子嗣繁盛。老奴眼皮子淺,想了一年有餘還是不懂,怎麼上過戰場的莫祥雲跟賜死多人的莫皇后都順利開枝散葉,我家姑娘養在深閨連隻兔子都沒殺過就煞氣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