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都逃不過她刻意布下的魅力之網。
但他的反應,卻是在眸海裡浮出一扇冰山,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必須學會自我保護。」冷淡的回話如一把利刃,割斷試圖套住他的繩網。
她愣了愣。
「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話裡,沒有一絲溫情,眼神亦毫無溫度。
她咬牙,收緊的指尖倏地掐入掌心肉裡。
不必他來提醒!她就是那麼做的,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是靠自己的力量,獨自面對一切。
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他以為她不曉得嗎?她一向就是如此……
李相思別過臉,在玻璃車窗上,看見自己緊繃的、倔強的容顏。
她驀地一凜。
她又讓這個男人給牽動情緒了,她是怎麼了?醉的人,可不是她。
成為他的秘書,逐步取得他的信任,這個月來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成果,她不能輕易毀去。
是她失策了,她早知道他不欣賞女人對他耍狐媚,只是她沒料到,就連在酒精蝕腦的時候,他的神智依然把持得寧定。
「謝謝副總教誨。」她柔順低語,強迫自己微笑,軟化面部線條,車窗上映的那張甜美至極的臉龐,並不真正屬於她,她知道。
那只是她的許多張面具之一。
冰涼的玉手忽地讓一隻厚實的大手扣住,她一震,怔然回首。
殷樊亞正望著她,笑著,溫煦的眼神似陽光,灑在她眼潭,暖意透過他握著她的手,流淌在她掌心。
心韻頓時亂了調。
是她的錯覺嗎?為何她覺得他這樣的笑容,溫暖得好無辜,像煞一個天真善良的大男孩,察覺了她瞬間的心情低落,所以試著給她一點鼓勵……
「我家到了。李秘書,可以麻煩你扶我上樓嗎?」
啊,原來他只是要請她送他上樓,別無它意。
李相思微窘地定定神,付了計程車錢,扶殷樊亞下車,不願承認他陽剛的身軀靠在自己身上時,她的肌膚,有一點點發燙。
計程車安靜地離去,她讓他搭住自己肩膀,扶著他走進社區大門,他住的是安全管理森嚴的豪宅,門口的警衛一時沒認出他,擋住兩人的去路。
「是我啊,老王。」
「是……殷先生?」老王爆凸的眼珠只能用震驚無比來形容。「你喝醉了!」他說話的口氣彷彿這是一件多不可思議的大新聞。
「這是我的秘書,她送我回來的。」殷樊亞溫聲介紹。
「是!我馬上開門讓你們進來。」
老王急忙開門,匆匆迎上來要幫忙,許是太急了,反而不小心撞上李相思,她搖晃一下,站不穩,殷樊亞警覺地想拉住她,結果兩人都往旁邊倒,若不是她及時抵住雕花鐵門,恐怕兩人都會摔落在地。
但就算沒跌倒,兩人幾乎是擁抱在一起的姿勢也夠狼狽了,她絲襯衫的鈕扣迸落兩顆,裸露大半截瑩白胸脯,而他一隻大掌,無巧不巧地就停在那上頭。
時間,在這一刻結凍。
風止了,萬籟俱息,兩人耳畔唯聞彼此的呼吸,深刻的眸光在空中無言地糾結……
「抱歉。」殷樊亞首先回神,單手抓住鐵門,站直挺拔的身軀,他轉頭,吩咐警衛。「老王,請你替李秘書叫輛車,送她回家。」
「是。」老王領命而去。
他又望向李相思。「謝謝你,李秘書,你可以回去了。」
她瞠視他兩秒。「你自己可以上樓嗎?」
「放心吧,自然會有人幫我。」他淡淡一笑,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這外套借你。」說罷,也不等她回話,朝她瀟灑地一擺手,便旋身慢慢走進社區,另一個年輕警衛搶上來攙扶他。
她站在原地,怔忡地目送那一道在月光下漸行漸遠的背影,抬手收攏外套前襟,掩住胸口。
揪住外套的手,在如水的夜色裡輕顫著,她嗅著外套上殘留的他的味道,片刻,忽地輕聲笑了。
他究竟是什麼樣一個男人?她實在猜不透。
她靠在門邊,斂眸等待計程車來,一池心湖,遭人投進了一顆不知名的小石子,幽幽地泛開一圈圈漣漪。
殷樊亞,這樣絲毫不為她所動的男人,她還是初次遇到。
或許,她真的鬥不過——
第二章
不簡單的女人。
回到屋裡,殷樊亞原先顯得搖擺的步履立即堅定起來。他替自己斟了一杯冰開水,一飲而盡,跟著卸下領帶,脫了衣衫,往洗衣籃一拋,便裸身踏進淋浴間。
他扭開水龍頭,涼冷的水瀑當頭澆下,綴著粒粒水珠的毛玻璃,隱隱雕著一尊健美的身軀。
幾分鐘後,水瀑止息。
殷樊亞走出浴室,拿起置物櫃裡的浴袍,裹上,來到客廳吧檯前,為自己調了一杯馬丁尼,然後站在落地窗邊,啜著。
夜空,勾著上弦月,斜斜映在窗扉。
殷樊亞悠然注視著,腦海的放映機,默默播放起今夜發生的每一幕,最後,停格在一男一女在社區大門前相互凝視的畫面。
李相思。
他默念著秘書的芳名,俊俏的嘴角,微微一揚。
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那麼尷尬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地與他對峙,襯衫鈕扣掉了,渾圓的乳房呼之欲出,還有他的手不客氣地貼在胸前,她卻是不避不閃,不說一句話,連呼吸,也平緩。
她臉頰未紅,凝定他的眼,不帶一絲慌亂。
那一刻,他直盯著她黑玉般的瞳眸,卻是愈看,愈覺得參不透,只是兩丸黑玉,卻像包含了整個宇宙。
他很好奇。
初次見到她,他便直覺這女人不簡單,她絕不只是履歷表上那個俐落幹練的幕僚人才。
那時,他的前任秘書因故辭職,他請獵人頭公司介紹繼任者,條件是只要男性,他們卻送她的履歷過來,強力推薦。
「李小姐是業界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請殷副總務必考慮。」
他原以為那些褒揚過分天花亂墜,但接過她履歷一看,才發現真不得了。
她精通英、日、德三國語言,還會一點法文,電腦打字等相關技能自是不用說了,甚至學過武術,曾在柔道比賽得獎,既是萬能秘書,又可身兼保鏢,怪不得每一任僱主都對她讚不絕口。
但奇怪的是,她在每一家公司都待不久,最多不超過一年。
「為什麼?」他曾經問她。
而他永遠忘不了她當時回話的表情——翠眉似挑非挑,櫻唇似開非開,水濛濛的眸子養著幾星火花。
「因為他們都會愛上我。」
到現在,他還厘不清那樣的答案究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或者其實是挑釁?因為她是笑著回答的,笑著,神韻卻清冽如冰。
在熱情地笑著的時候,卻讓人覺得冷。
有趣的女人。
她今夜在包廂內獨自應付松前的表現也令他刮目相看,既不得罪客戶,又保全自己,夠聰明。
聰明又有趣的女人,留她在身邊,他的生活肯定不會太無聊。
最棒的是,她夠獨立,他最受不了那種只會哭泣著等待救援的弱女子,而她絕對不是。
殷樊亞搖了搖酒杯,將餘下的酒喝乾,水晶杯裡,剩一枚青橄欖,他拈起,送入嘴裡。
橄欖苦澀的滋味,令他想起李相思,以及今晚被她挑起的慾望。
多久沒對女人產生慾望了?他不知道,這種問題不值得費心去計算答案,他承認自己對她有興趣,但就算有了最純粹的生理反應,也絕不能碰她。
因為他只跟有錢有勢的千金小姐來往,而她,雖然美貌多才,卻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
可惜。
殷樊亞譏誚地扯唇,吐出橄欖核,來到水槽邊,將酒杯洗淨,倒扣在晾碗架上。
孤伶伶的水晶杯,在黑夜裡,幽幽地亮著一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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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過後,殷樊亞似是認可了李相思的能力,不僅將公事交代給她,私事也逐漸由她接手打理。
他開始請她記女伴們的生日,她們的習慣、嗜好,適時替他挑選禮物進貢,討公主們歡心。
「副總信任我的品味嗎?」她曾有意無意地問他。
他朗笑。「你的品味肯定比我好,而且同樣是女人,你應該也比較懂得女人到底想要什麼。」
「那副總的妹妹呢?下個月她生日,我是不是也要幫她挑一份禮物?」
「你知道恬雨的生日?」
「前任秘書交接給我的,除了副總親人們的生日外,還有結婚紀念日、家族聚會日等等。」
「嗯,那些就麻煩你記下來,至於恬雨的生日禮物,你就不必費心了。」
「為什麼?」
「恬雨的禮物,我會親自挑。」他微微一笑,眼潭瞬間傾溢一斛溫柔。「恬雨跟海薔,她們兩個的禮物我會親自去買,你只要負責提醒我就好了。」
也就是說,殷恬雨和殷海薔,在他心目中,地位和其他人不同。
李相思默默消化這個資訊。
殷恬雨是他的親妹妹,殷海薔只是比他大兩個月的堂姊,但說到他的堂姊妹,還有殷海薇跟殷海棠兩人,為何只有殷海薔格外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