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前桑,請跟我來。」
殷樊亞和李相思也跟著踏進隱在最角落、富麗堂皇的包廂,光是嵌在牆面上的琉璃鏡,便教人目眩神迷。
來到異國的溫柔鄉,松前可樂了,一手還拉著媽媽桑,另一手就放肆地朝李相思伸過來。
「Yuki。」他以日語喚李相思。「過來這邊坐。」
他熱情邀請,李相思也不好拒絕,水眸掃了殷樊亞一眼,他只是溫溫笑著,看來並無扮演騎士之意,她只好在松前身旁坐下,不著痕跡地在兩人之間隔出一道安全距離。
「Frank,開酒、開酒,我們來喝,不醉不歸!」松前笑喊,樂呵呵。
「那是當然,松前先生想喝什麼?」
「都可以,我隨便都行。」松前興致一來,根本忘了殷樊亞聽不懂日語。「你小心了,我酒量好得很,你到時可不要醉倒啊!」
「松前先生說隨便什麼酒他都喝。」李相思盡責地翻譯。「還要請副總當心,別喝輸他。」
「請他放心,我一定陪他盡興。」
李相思將殷樊亞的承諾轉譯給松前聽,他笑得更開心了,喜形於色,捏了捏她柔嫩的頰。
「你也要陪我喝啊,Yuki,我很中意你。」說著,色咪咪的目光在她胸前流連數秒。
李相思毫不畏縮地坐著,笑意絲毫不減。
「松前桑,請你在這兒稍坐一會兒,我馬上就找幾個漂亮美眉來陪你。」媽媽桑嫣然笑道。
她前腳剛走,殷樊亞也跟著起身。「抱歉,松前先生,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門掩上,包廂裡,剩李相思獨自面對三個大男人,松前和他的兩個部屬。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緊閉的門扉。
這是怎麼回事?殷樊亞竟然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雖說松前算不得什麼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狼,但也是只格調不高的色狼,她不相信他看不出松前對她的興趣是純男性的,就算不至於當場推倒她,也會上下其手,乘機佔便宜。
他就這樣把她送入狼口?
為了討好客戶,他連自己的秘書都可以犧牲嗎?
他竟是這一型的男人?
李相思眨眨眼,說不出胸臆間漫開的是什麼滋味,或許,是澀澀的失望……
「Yuki啊,」見殷樊亞離開,松前更加色膽包天,整個人湊過來,緊黏著她柔軟的嬌軀。「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美?」
不計其數!
李相思輕輕一笑,櫻唇噙著三分嘲諷,她很清楚自己的女性魅力,也早練就一套應對進退的功夫。
柔荑探過去,扣住松前一雙手,松前心一跳,以為美人主動示好,驚喜地睜大眼。
「松前桑,你相信算命嗎?」她柔聲問,嗓子甜膩膩的,像浸在蜂蜜裡。
松前頓時有些頭暈目眩。「算命?」
「我會算命喔。」她直視他,以絕魅的眼神,顛倒他。「我看得出來松前桑你一生風流債不少,令很多女人心碎呢!」
一句話,捧得松前全身輕飄飄,陶陶然。「呵呵∼∼你千萬別誤會啊,Yuki,我一定不會令你心碎的。」說著,不規矩的大手又想唐突佳人。
偏偏教她細軟的柔荑給握住了,進退不得。
「我幫你看手相,好不好?看你這一生會有多少女人,事業有多成功。」
她假借替他算命,將那一雙邪佞的手鉗制在掌心間,讓他摸得著她滑膩的玉手,卻只能對她身上其他地方乾瞪眼。
五分鐘後,她還未細數完松前一生可以成就的豐功偉業,殷樊亞已領著四名紅粉佳人走進來。
其中兩個姿色出眾的,一左一右,擠在松前大腿兩側,另外兩個,則各自服侍松前帶來的屬下。
她總算脫身,移到最角落,理了理方才遭松前蹭亂的秀髮,收攏至耳後,脊背挺直,端莊地坐著。
殷樊亞端來一杯酒給她,見她的坐姿,劍眉玩味地一挑,在她身邊落坐。
「你應付得很好。」他笑望低眉啜酒的她。「松前先生雖然很垂涎你,卻也拿你無可奈何。」
聞言,羽睫驀地驚起,清銳的眸光似冰,封印些許不悅。「這是某種測驗嗎?」
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測試她的應變能力。
他是因為想知道她會怎麼做,才把她孤身留在包廂嗎?
「抱歉。」他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逕自舉高酒杯,朝向貴賓。「松前先生,我敬你!」
一時之間,觥籌交錯,笑語頻頻,勸酒、吆喝之聲不斷,李相思滿腔郁惱的疑問,只能壓抑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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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樊亞的酒量看來不太好。
陪松前乾了幾杯威士忌,頰葉便染上一片淡紅,蔓延至頸側,他向後躺,背靠著沙發,瞇著眼,濃密的墨睫低垂,微醺的姿態果然很有俊秀貴公子的魅力,惹得包廂內一干陪酒女郎芳心大動,紛紛送來飢渴的視線。
可惜他身旁的座位,已經讓中途進來的某個清秀甜姐兒給佔據了,媽媽桑送這位帶著幾分生澀的小姐進來時,還特別暗示她才剛下海,最適合殷樊亞這種斯文男子。
李相思冷眼旁觀,看自己的頂頭上司在清純甜姐兒嬌怯的侍奉下,又喝了兩杯。
「Frank,這麼快就不行啦?」見殷樊亞撫著額,一副很頭痛的模樣,松前好笑地諧謔他。
「唉,松前先生酒量似海,我甘拜下風。」
「看你好像很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了?」
「不用,我還能喝。」
「算了吧!你要是真在這裡喝掛了,我也過意不去,你有這個誠意就好。」松前不愧是在商場打滾的老將,必要時還是可以很善解人意。「Yuki,送你老闆回去吧,明天早上我會到你們公司簽約。」
這意思是,大功告成,幾個月來的磋商,終於有了結果。
殷樊亞笑著舉杯,又敬了松前一回,才踉蹌著起身,在甜姐兒的扶持下走出包廂。
李相思跟在後頭,離去前,細心地暗示松前盡情享樂,一切支出自有「弘京」買單。
「殷副總,你喝醉了,要不要人家送你回家啊?」來到門口,甜姐兒楚楚可人地問,顯然不介意出場繼續為殷樊亞做更進一步的服務。
偏偏有人不解風情。「不用了,謝謝你,李秘書會送我回去。」
李相思微瞇水眸,瞪著眼前醉態可掬的男人。
所以她不但要陪這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老闆跟客戶上酒家應酬,最後還得負責送他回家?
很好,非常好。
招手喚來一輛計程車,她扶他上車,在媽媽桑和甜姐兒依依不捨的注目下,離去。
計程車如一尾黃色的魚,靜悄悄地游在夜色裡。
李相思端坐在車內,耳畔是殷樊亞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鼻間繚繞著一股酒味、煙味,以及某種她無法形容的男人味。
好擾人的味道!
她微惱地顰眉,側頭望他。
他閉著眼,似是睡了,睫毛低斂著,睡容沉靜,紅潤的俊頰令他比平時多添了幾分奇異的脆弱。
脆弱?
李相思神智一凜。她竟會覺得他脆弱?他可是殷樊亞,出身名門,學歷才華都過人,堂堂七尺男子漢!
她在想什麼?竟在一瞬間對自己的對手產生一絲類似迷戀的感覺?就算只有短短一秒,也絕不容許!
「……你還在生氣嗎?」低啞的嗓音,震懾她心神。
她迅速安定起伏的情緒,面無表情地盯住那張依然閉著眼的俊顏,嗓音卻含笑。「副總還醒著?」
他隱隱勾唇。「嗯,我盡量保持清醒。」
「你的酒量太差了,這樣以後跟客戶談生意很吃虧。」
「生意不是在那種地方談的,喝酒的時候絕對不要提公事,說了只會殺風景。」
「我知道。」他當她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新人嗎?「可副總酒量這麼差,還硬要跟客戶拚酒,會不會太不自量力點?」
「不自量力是有點,不過無論如何一定要阿莎力,李秘書應該也明白這一點,對吧?」
這是在試探她,還是純粹諷刺?
李相思冷冷一哂。「我當然明白。」
他忽地睜開眼。以一個酒醉的男人而言,他的眼神過分清明了,銳利得如兩根芒刺,扎她的臉。
「剛才很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包廂。」他很真誠地道歉。「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是那種會讓部下去送死的老闆。」
「意思是,副總已經算準了不會發生什麼事,才放心留我一個人在那裡嗎?」她刻意嫣然一笑。
他也淡淡笑著,卻不語。
可惡,這男人到底怎麼想的?
焦躁,在李相思胸臆漫卷,她深呼吸,強悍地收束那威脅要刮起的龍捲風。
她凝睇面前的男人,慢慢地,翦翦如秋水的雙眸氳開霧氣,一抹如夢似幻的迷霧。
夢般嫵媚,幻樣謎情。
是男人,都抗拒不了如此詭艷且變化多端的眼神。
「如果那時候我被松前先生輕薄了,副總會保護我嗎?」她靠近他,細聲細氣地問,如蘭的呼息,輕輕吐向他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