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替代詢問。
「我,」頓了頓,馥容接下說:「我想求你答應,讓咱們暫時分開睡,行嗎?」
「我沒聽懂,這話什麼意思?」他聲調平板,聽起來有點冷。
「我的意思是,你與我,我們能不能……」吸口氣,她繼續往下說:「能不能暫時別圓房?」
他沒出聲。
馥容抬眼看他,他沒什麼表情。「我的話已經說完了,你的意思呢,你的意思是什麼?」她只好屏著氣問他。
「我沒有毛病,也不打算禁慾,這樣的要求算什麼?」他的口氣很平淡也很低沉。
可馥容聽得出來,他不高興。
「我知道這要求確實不合常情,可我是有理由的,你能聽聽我的理由嗎?」她說。
「這要求不合常情,我何必聽?」
她吸口氣,放下身段,語調更柔。「就算是做妻子的懇求,你能接受嗎?」
他看她一會兒。「說吧。我在聽。」沉聲道。
「我們。」吁口氣,她抬眼直視他。「我們雖是夫妻,但卻不夠瞭解彼此,我認為我們之間不但沒有友情,更談不上愛情,你同意嗎?」
他不出聲,只盯住她。
因為他不接話,馥容只好繼續往下說:「我認為,如果夫妻只為生兒育女而生活在一起,那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人不僅只為下一代而活,也該為自己活一回,你同意嗎?」
「同意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難道你不認為,夫妻共同生活數十年,彼此間所需要的,不僅生兒育女而已?」
「生兒育女?這是你的想法?」
「對,倘若夫妻之間連瞭解都搭不上,那麼不就只剩下生兒育女一項了?然而,平日男人有事業能寄托,女人嫁人後除了侍奉翁姑、生兒育女,還剩什麼?」
「這個家便是女人的成就。」他沉聲道。
「可這家也是男人的。」馥容懇切地對他說:「我指的是,女人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就像男人擁有的事業一樣。況且,家庭需要男人與女人一起經營,因為如此,夫妻之間更需要彼此瞭解,不是嗎?」
「你究竟想說什麼?我看不出這與我們是否行房,有任何關係。」他平聲說。
他大刺刺道出行房二字,令她有些不安。
別開眼,她像低訴似地輕聲道:「我認為,女人的成就,便是男人,除了瞭解男人,女人還希望男人愛她。如果有愛,那麼這個家、這對夫妻便算完美了,除此之外,做為一個女人,還
能要求什麼呢?」
她傾心剖白。他卻半天未出聲。
馥容抬起眼望向自己的丈夫,看到他平靜卻有些接近冷淡的眼色。
「你希望,我愛你?」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問。
「是。」她屏息,無畏地直視他冷淡的眼睛。
他瞪她片刻,低笑。「行房之後,我會愛你。」
她雙頰瞬間飛紅。「那不叫愛。」她說。
他斂眼,緩吁一口氣。「我累了,不與你爭辯,來,為我寬衣。」
「但是——」
「過來。」他的聲調多了一絲不容反駁的低沉。「為我寬衣。」他再說一遍。
馥容屏息,上前為他寬衣,暫時不再與他爭辯。
他沉眼看她,看她柔順依舊,端莊得體,卻笑容全無。
寬衣畢,他忽然抱起她到炕上——
馥容雖未抗拒,卻身子僵硬。
至炕後,他將她揉進懷中,但方纔不安分的手,卻未如她料想地有進一步動作。
「可以不行房,但不能分床。」他忽然說。
馥容愣住。
「王府內人多口雜,一旦在房內另置睡榻,不消數日必定傳開,除非你想鬧到額娘那裡。」他說。
一時間,馥容的思緒極亂。
得知丈夫竟同意她的請求,她有些錯愕,又有些矛盾,因為他們並未如她所願分房,這與地所想仍有分別。
「或者,我們都同炕,但這炕夠大,可否我們各睡一邊——」
「我是男人,別得寸進尺。不行房,已是極限。」他粗聲道。
馥容噤聲,不再爭辯。
確實,他能答應她的請求,已經不容易,因此她雖不滿意,也只好勉強接受。
第二日,馥容睜眼時天還未亮。房內炭盆裡的火已滅了,因此有些寒冷,可炕上卻十分暖和,馥容感覺到後腰一團溫暖的熱氣,自己胸腹之間被摟實了,過了片刻她才意識到,丈夫的手臂像鐵桿一樣圈住她的胸口,甚至,一條強壯的男人大腿橫生生地,硬是擠進她兩條玉腿中間,就抵在那教地欲哭無淚、欲喊不敢的部位……
馥容心一涼,就算未醒也給嚇醒了!
她趕緊拉扯他的手臂,發麻的腿悄悄地在被單下移動,想不著痕跡地抽離——
「醒了?」他忽然出聲,手臂一緊。
這下,馥容胸口裡唯一剩下的一口氣,也給擠干了。
她忍不住嚶嚀一聲,卻換來他低笑,箍得更緊。
馥容身上一僵,臉上發熱,卻一動也不敢動彈……
「嗯?」他低哼,伸展四肢,大腿無意識地磨蹭起來……
這會兒,她只覺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忽然,他停了在床上伸懶腰等等的諸多動作。又是低笑。
「你、你笑什麼?」馥容終於找回舌頭。
「你好像很享受?」他低嘎地問。
「享受?」她瞪大眼,不知享受在哪裡?
何止不知何謂享受,還因為身子太僵,壓得她左肩酸痛不已!
他低笑。「既然醒了,還賴著不下炕,可見你並不討厭床上的溫存。」
馥容倒吸口氣,接著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使勁推開他後突兀地跳下炕……
他挑眉瞪她。
她明白,自己的動作十分滑稽。「你別誤會,我、我也是剛醒的。」她急忙解釋,可不想他誤會什麼。
他撐起手肘,大掌支著頭,半臥在炕上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是嗎?」懶懶地問。
馥容直眼瞪他,然後板著臉轉身喊人:「爺起來了。快拿盆水進來給爺洗臉。」
「是。」外頭守夜的丫頭,趕緊奔去喊稟貞侍候。
丫頭回話後,她勉強轉身面對丈夫。「我侍候你更衣吧?」言不由衷。
他撇撇嘴,沒吭聲,懶洋洋地下了炕。
侍候丈夫更衣時,馥容只覺得臉上很熱,但她說服自己,是因為他一直盯住她看,讓她感到不自在的緣故。
稟貞端水進屋的時候,兆臣已經穿好朝服,準備進宮。
「今早我得進宮,不能陪你一道跟老祖宗、阿瑪、額娘問安。」他還盯著她看。
「不打緊,我能自己去。」她說,刻意避開他的眼神。
他笑。「好,勞駕你了。」聲調低沉。
等丈夫走後,馥容吁了口氣,坐在梳妝鏡前。
「小姐,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馥容回過神。「沒有,」她吩咐稟貞。「來幫我梳頭吧!」
「是。」趁稟貞專心梳頭時,馥容坐在梳妝鏡前,怔怔地瞪著銅鏡裡的自己發呆……剛才她為什麼臉紅?還有,他怎能對她說那些話?那邪氣的模樣——
馥容吁口氣,臉孔躁熱。
直至現在,她彷彿還能感受到他身體的餘溫!
想起兩人交纏了一整夜的肢體,還有那曖昧的姿勢,她幾乎沒辦法呼吸……
她實在有些懊悔,不懂自己花費心思、思考數日才終於畫圓的一番道理——在他身上好像壓根兒就不管用?
「小姐?小姐?小姐?!」稟貞幾乎貼在耳邊喊人了。馥容這才回神。
「你在喊我嗎?」
「是啊!」稟貞皺起眉頭。「奴婢都喊了您好幾遍了!也不知道您在想些什麼呢,想出了神,任憑奴婢喊了好幾遍,您都沒聽見!」
馥容振作起精神。「什麼事?」
「奴婢想問的是,今日奴婢給您梳的這兩把頭,您還喜歡嗎?」
「喜歡。」馥容看也不看銅鏡一眼,便回道。
稟貞看了鏡裡的主子一眼,頗不以為然。
「小姐,」稟貞撇起嘴,試探性地問:「昨夜貝勒爺,他對您可好嗎?」
聽見這話,馥容眼睛忽然睜大。
稟貞沒瞧見她主子的臉色,還大刺刺地邊梳頭邊繼續往下問:「奴婢瞧今早貝勒爺出門時嘴角含笑,想必是很喜歡小姐您了,奴婢只要一瞧貝勒爺的模樣兒,就明白他肯定是被您給迷住
了——」
「稟貞,」打斷她的話,馥容悠悠問:「你幾歲進翰林府的?」
「啊?」稟貞愣住,想了一會兒才回道:「奴婢約莫十歲進府的。」
「是嗎?」馥容回過身,瞪住自己的婢女。「這麼說,你跟在我身邊也有十年了,怎麼會過了這麼多年我才明白,原來自己的貼身婢女,竟然是這麼不正經又碎嘴的丫頭?竟連主子們的私己事,都這麼有興趣打探?」
稟貞嚇住,隨即退開一步低頭討饒。「不是的,小姐,您誤會了,奴婢豈敢打探主子們的事呢?」
「是這樣嗎?」馥容反問她。
「當、當然啊!打死奴婢也不敢打探小姐與貝勒爺的事,小姐原諒奴婢,奴婢以後再也不敢多嘴了。」
馥容正色斥責她:「好,這次姑且饒你。你記住,在王府裡不比翰林府,要比以往更懂得規矩,更知道禮儀。往後我要是再見你多嘴,就不要你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