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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鄭媛

  「那個,」她垂下眼,吁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剛才我被額娘責罵了。」

  「做錯事了?」他似笑非笑。

  她搖頭,抬眼直視他。「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事。」

  「那不就好了?」

  「可是,」她說:「我覺得對額娘很不好意思。」

  「為什麼?」

  「因為讓她擔心,所以我覺得有點不安。」

  他看她一眼,撇嘴低笑。

  馥容瞪著他:「你又笑什麼?」

  「我還以為你很倔強,腦子裡根本不會有「不安」這兩個字。」

  「什麼?」她眨眨眼。

  「沒什麼。」他突然說:「你眼底下有黑影,昨夜沒睡夠?」

  她愣住,因為他的話像是關心,卻來得有些突兀。

  他要笑不笑地看她。「今夜早點回房,你需要睡眠。」他站起來轉身欲走,卻又忽然回頭。

  「對了,今夜我會回渚水居。」撂下話,他終於走開。

  馥容瞪著丈夫的背影發呆……看著他匆匆來了又走,她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為什麼而來的?難道就只是為了告訴她,他今夜會回渚水居嗎?

  他要回渚水居?回過神,馥容才回想起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忙了一整個下午,晚間用膳的時候,老福晉因為氣還未消。加上腿痛未癒,因此不願至飯廳用膳。由於王爺不在,向來一團和氣、最懂得隱忍的桂鳳,也罕見地將心底的不快擺在臉上,讓這一頓晚膳的氣氛,降到了谷底。再加上德嫻也面無表情,冷淡的臉上毫無笑容,在在顯露出,王府裡的氣氛詭異。

  馥容總算在晚膳的時候看到丈夫,他的眼神很淡、不發一言,與剛才在廚房相遇的時候,態度又不太一樣,令她捉摸不定。然而因為此時飯廳內的氣氛不佳,馥容知道一切因自己而起,

  因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盡量地寡言、內斂,也未曾與自己的丈夫交談一句。

  「馥容姐,」就在氣氛緊繃的這個時候,留真卻忽然開口對馥容說:「其實我明白,今天中午你已經盡力了!雖然不能討好老祖宗,還惹老祖宗生氣,可你是那麼努力的做菜,我相信福晉

  必定能看見你的好。」

  她的表情與態度都非常的真誠。馥容凝視她,已經看清留真是一個雙面人。

  在兆臣面前,留真真誠而且親切,但私底下卻毫不在乎顯露本性。

  馥容不發一言,因為虛偽的客套話並沒有意義。

  馥容的反應在留真的預料中,接著她又故意轉頭問桂鳳:「福晉,您一向善良又仁慈,必定知道馥容姐已經盡了力,去討好老祖宗了,所以您心底並不責怪她,對嗎?」

  她說著馥容的好話,徹底的偽善。

  桂鳳卻不言不語,只顧著挾菜吃飯,聽而不聞,態度冷漠。

  馥容相信自己所做的並沒有錯,但是桂鳳冷漠的態度,還是刺傷了她的心。

  嫁進王府之前,馥容曾經聽說禮親王府大福晉是出了名的賢淑,因此她認為婆婆至少會安慰自己,可實則卻不然。

  垂下眼,馥容沉默又緩慢地吞嚥飯粒,感覺到平日香軟的米飯,此刻突然變得像沙粒一樣難以下嚥。

  留真忍住嘴角的笑,故意用憐憫的眼神望了馥容一眼,眼角仍不時留意著兆臣的表情……

  但兆臣沒什麼表情。或者說,他的臉色顯得很冷淡,對於身邊發生的事,顯得漠不關心。

  在兆臣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留真顯得有點失望,但是這一點小事並沒有讓她感覺到挫折,因為兆臣與妻子之間生硬的互動,足以彌補他的冷漠漏失了留真認為是精采好戲的遺憾。

  馥容看到了留真嘴角的笑意,她知道留真心底在想什麼,也許自己與丈夫的疏遠早就被留真看透。

  晚間,馥容早早便準備趕回屋裡,打算在她的丈夫回房之前先上炕入睡。但是一回到房中,馥容便看到已坐在屋內的丈夫。

  「今晚,你回來得很早。」她說,慢慢繞過他身側。

  「你過來,」他不動聲色,突然道:「這裡坐。」拉了把凳子,示意妻子坐在身邊。

  馥容略一遲疑,才走過去坐下。

  「怎麼不說話?」他問。

  「不是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她答。

  他盯著她看。「我以為,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解釋。」他的表情很難懂,就跟白天一樣難以捉摸,但是氣氛卻又不同。

  馥容乾脆直視他。「我不明白「你以為」的事情是什麼,如果有事,請你直接對我說明!」

  「你的態度倒很坦蕩。」他露出笑容,但是聲調有點冷淡。

  馥容不再說話,等他往下說。

  「額娘對你很不高興。」他果然直接對她說:「晚膳前額娘找我談過,她要求你罷手,不要再做任何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

  「什麼事,叫做「讓老祖宗不高興的事」?」她故意反問他。

  他凝視她片刻。「你真不懂?」

  她直視他。「如果這是一件好事,一開始也許長輩會誤會、並不高興,即使如此也不應該去做嗎?」

  他挑眉,淡淡答:「如果是好事,長輩不會誤會。」

  「老祖宗犯了腿病,大夫告訴我老祖宗的病情不輕,必須注重飲食調理,但是闔府上下因為擔心老祖宗不高興,所以不敢煮素菜給向來愛食用葷食的老祖宗吃,這樣表面看起來沒有違逆長輩的意思,好像很孝順,但其實對老祖宗一點都沒有好處。」

  「惹老祖宗發火,讓老人家肝火旺盛,一樣沒有好處。」他打斷她。

  他的口氣還是很冷淡,而且語調冷靜,沒有過於激昂的情緒,但是卻充滿了否定的意味。

  馥容屏息。「這一回,我可以對你保證,不會再讓老祖宗生氣。」她的口氣斬釘截鐵,似乎充滿了自信。

  然而,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盲信」,因為馥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其實並沒有十成的把握。

  但是,如果她不假裝得十分有自信的話,她感到,他可以立刻察覺她的心虛。

  總之,她必須先說服他,所以她不能顯得猶豫不決。

  他凝視她很久,久到馥容就快要在那一雙彷彿能把人看透的眼神之下,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堅持是否正確……

  「好,我可以「暫時」不干涉你的做法。」他的表情一樣嚴肅冷峻。「但是,我必須把話先說在前面。一旦你的做法,又一次惹老祖宗生氣,到時候額娘怪罪下來,我不會保護你。」

  保護?

  在額娘面前,他保護過她嗎?馥容怔怔凝望他。

  「既然你不聽勸告,執意去做,就必須承擔結果,負起責任。」他警告。

  她與他對視半晌。

  「好,我會負起全部的責任。」她仍然倔強回答。

  「很好,」他斂下眼,站起來。「過來,為我寬衣。」

  她愣住。

  他忽然如此要求,令她錯愕。

  「怎麼?」兆臣低頭看她。「沒聽見嗎?」

  「聽、聽見了。」馥容站起來,腦子有些亂、有些漲,心跳忽然如擂鼓,不能寧靜。

  他等著,她伸出纖纖素手,為丈夫寬衣。馥容伸手為他解扣,回想額娘教過她的一切,她忽然慶幸,今夜燭光暗淡。她的手不穩,幾次不能順利解開扣子。

  背著光,燭光很暗,屋內很黑,她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該在那夜要你,」他說,低啞嘶柔。「初夜,該是我為你寬衣。」

  她、心一顫。

  他的手已按上她胸口的繡扣……

  馥容尚不能反應,他已利落解開她胸前一隻繡扣,且忽然將她抱起——

  她喘口氣,按住他的胸膛。「等等。」

  「等?」他笑,眼底佈滿灰霧。「難道你月信未退?」

  她雙頰發熱,在他懷中,與他談論她的月信,令她尷尬而且羞赧。「除了這個因素,我還有話說。」

  「什麼話,床上再說、」他道,已抱她上床。

  馥容深深吸氣,嗅到他身上男性的麝香味……

  他已壓上身,將她的小臉蛋埋在他壯碩的雙臂之間,動手解她裡衣——

  第7章

  「等等,我還有話說!」慌亂中按住他的手,她直覺自己的臉已經紅得不像樣,可即使在這當兒,她仍然鼓起勇氣,阻止他再進一步。

  他停住,端詳她片刻。

  她以眼神懇求他。

  片刻後,他鬆手放開她。「你想說什麼?」

  「咱們可以先下炕嗎?」見他撒手,她才繼續往下問:「下了炕,到桌邊坐著說好嗎?」

  她盡量柔聲細語。屏息地等待片刻,終於等到他翻身下炕,馥容才稍稍吁了一口氣。

  趕緊蹭下炕,馥容拉攏了衣襟,將散亂的鬢髮胡亂塞在耳後,又見他衣著齊整,而她卻衣襟散亂,不免有些尷尬……

  下了炕,馥容慢慢走到桌邊坐下,留意到他的背脊筆直,就算坐下了也依舊像個樣板。十分直挺,只是他神色很淡,令人看不出此刻他心底究竟在想什麼。

  「想對我說什麼?」他倒有耐心,待她坐下才開口問。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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