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測地問:「難道你爸爸當時讓你去高雄,其實他是成全你媽媽,讓你媽媽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當時口口聲聲說要結婚,結果卻沒有;現在老了,身邊還是有女人在伺候他。或許我該感激他,至少他沒有讓這個家庭更複雜,也是對我媽媽最後的尊重。」
「信呢?」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將手伸向他。「我寫給你的信呢?你還留著嗎?」
白秋虎愣住,想了一下才說:「大概在高雄吧,我沒注意。」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不會跟我解釋這一切?」
「過去都過去了,我沒想到要解釋。認真追究起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我們的感情。」他得保持理智,他不能再跟她有任何牽扯,因為已經有人放話威脅說要用子彈貫穿他的大腦,他不能把她拉入這種不安全的生活裡。
她起身,冷著一張臉,大眼直瞪著他那狹長的鳳眼。
好樣的!居然打算把跟她的過去給忘掉;如果沒有巧遇,他壓根不想再找她,如果不是她發瘋的想要一個解釋,他根本不想澄清誤會。
說到底,他就是無心了,才會無所謂,所以連信丟在哪都不知道。
想起長相柔美的馬郁琴,以他的身份地位,就是要那樣的美人才可以和他匹配;只是,懸掛多年的誤會如今都解釋清楚了,為什麼她的心卻有種空空洞洞的感覺?
就算他當時對她有情有意,可那又能怎麼樣?兩人當時年紀小,距離又那麼遙遠,還不是得高唱無言的結局。
她只是不甘心。
初戀的情傷雖然早已痊癒,但心裡仍留下了傷後的痂。這幾年來,她任何男人都看不上眼,別人都說她眼睛長在頭頂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了這場初戀,她付出了青春的代價。
「為什麼不解釋,寧願讓我誤會你?」果真自古多情空餘恨;而她正是多情的那個。她是該徹底放掉這場感情,但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表面上的堅強,她內心其實脆弱得根本放不開!
「解釋也挽不回過去。畢竟過去這麼多年,我無法怪罪我媽媽,所以……」白秋虎面有難色。
白秋虎一語刺中她心中的痛,她現在來要求真相,又有何意義?
只會更顯出她的不堪,看來這份感情只是她自己的單相思。「我該回去了。」
白秋虎也站了起來。她那過於冷淡的表情讓他感到心慌。「可是外頭的雨很大,你的衣服都還是濕的。」
「難道你要我留下來過夜?」她唇角微勾,語帶挑釁。
「我……」
她沒有風一吹就倒的纖瘦,卻也不臃腫肥胖,而是纖纖合度;此刻穿在她身上的是他那過大的V領T恤,這讓她那小露胸線,且露出一雙白皙大腿,全身充滿性感的魅力。
她的膚色偏白,像是長年沒曬太陽,豐潤的小圓臉上有雙晶瑩大眼,在他眼裡,她仍如當年的清麗,他當時連要牽她的小手都得鼓足一輩子的勇氣。
那時的他既瘦又矮,臉上長滿見證青春的痘子,她是他心裡遙不可及的女孩;在她面前,他顯得自卑,完全沒有走上前的勇氣,沒想到她卻回應了他的愛意,讓他不僅受寵若驚,更是滿心感動。
而如今,他再也不是紙老虎,他讓自己變強變壯,雖然女人緣極佳,她仍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
就像馬郁琴,愛上的是他的地位、他的背景、他的錢財,如果卸下這些身外物,馬郁琴還會多看他一眼嗎?
他最醜最落魄的模樣她都看過,只有她是真心喜歡他;他該走上前,用力將她抱入懷裡,只是他早已錯過愛她的機會,他還能擁有她嗎?
他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仍是有感覺的,才會對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好不容易才來到她身邊,他寧願靜靜地守護她,也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破壞兩人間好不容易回復的友誼。
「嚇到你了?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又扁又胖的身材,怎麼比得過馬郁琴那種魔鬼身材。」
「你幹什麼這樣損自己?」他很懷疑自己的忍耐力可以達到什麼樣的境界,如果她再繼續挑釁下去,他難保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我說的又沒錯。」
「家琪,我希望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要說服自己只能將她當朋友。
「嗯,只是朋友。」她重複他的話,苦苦吞下滿腹心酸。
他對她仍是那麼好,為她趕走邱進富,替她準備電擊棒,還細心地吹乾她一頭濕髮,只可惜他只當她是朋友。
她苦笑。她都已經穿成這樣了,他卻是坐懷不亂,果真她再也不是青春的小妹妹,連肉體都不足以吸引他。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還是對他難以忘懷,再不走,她很怕自己會鬧出笑話,更會讓他為難。
「我去替你買套衣服吧。」他雙手悄悄在身側握成拳,忍住氾濫的情潮。
「不用。你這件衣服借我,我把我的牛仔褲套回去,反正忍耐一下就到家了。」比起心裡的痛,穿回濕衣服又算什麼呢。
「我送你回去。」他在心裡歎了一大口氣。如果他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事,那他跟邱進富又有什麼不同?
「嗯。」期盼發生什麼事,卻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只能轉身走進浴室。
她怨他怨了這麼多年,而今心裡的疑問都得到解答了,以後她還能用什麼借口走向他?
幻想過幾百千次,若有機會再見到他,她一定要大罵他負心,然後他會將她用力摟抱在懷裡,訴說這些年來對她的思念。
卻是……什麼都沒有。
一切都成空!
背後的原因竟是這般令人感到酸楚,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母親,讓她連難聽的話都罵不出口。
青春夢就此結束了嗎?
濕透的牛仔褲變得又重又冷,很難穿回身上,就像這段感情,已難挽回。
她氣惱地將牛仔褲扔到一旁。
咬緊牙關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越忍眼淚卻掉得越凶,她恨的其實不是他,而是自己。
為什麼會這麼沒用?!把他忘了會這麼難嗎?!
從嚶嚶啜泣,到最後忍不住放聲大哭,眼淚嘩嘩掉得如外頭滂沱大雨,把這些年來所累積的委屈盡情宣洩。
白秋虎聽見她那嚎啕大哭,是那麼的悲傷與哀痛,嚇得趕緊敲打浴室的門。「家琪!家琪……」
沒聽見她的回應,他試著扭動門把,沒想到她沒有鎖門,他一扭就開。
他踏進浴室,一把將哭成淚人兒的她用力鎖進懷裡。
「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余家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什麼都無法想,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只能埋進他胸前。
這將是最後一次,她這麼告訴自己,傾盡全力痛痛快快哭一場,哭過之後,一切就將結束,雨過天晴,她一定可以擁有全新的開始。
第六章(上)
余家琪婉拒了白秋虎的好意,並沒有到他的建設公司上班。
日子一如以往的過,儘管她的心已空洞無力,但還是能吃能喝能睡。
因為,余家潔傳來了喜訊。
余家潔懷孕了!一開始她不肯透露孩子的爸爸是誰,堅持要當個勇敢的未婚媽媽,這件事讓陳阿好非常生氣,一直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後來,謝以之跟余家潔求婚,余家潔終於點頭承認孩子的爸爸是謝以之,這下陳阿好開心到像是中了大獎,恨不得高放火龍炮,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余家潔相了十次親,終於將謝以之手到擒來,總算要步入結婚禮堂,了卻陳阿好的一樁心願。
兩姐妹有著反差的個性。余家潔其實並不像表面上的柔軟,一旦她立定目標就會勇往直前,就像是未婚生子這件事。
而余家琪表現得既冷又悍,其實對感情很懦弱,就像在面對白秋虎時那份猶豫不決及進退兩難。
明明守候白秋虎很多年了,她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沒有承認自己對他舊情難忘,更沒辦法將他撲倒。
那個大雨嘩啦的夜晚,她仍然可以感受到他心跳用力的程度,還有他厚實胸膛所帶給她的溫暖。
然而他就只是靜靜地抱著她,等到她哭夠了、哭累了,他才送她回家;在到達她家時,再問了她一次。
「你要不要再考慮看看來我公司上班?我可以就近照顧你。」
余家琪不知道白秋虎嘴裡的照顧是什麼意思,不過想當然爾應該就是如同朋友般的照顧。
她仍是搖頭。
余家姐妹倆在晚飯後坐在客廳邊看電視邊閒聊,而母親大人正在廚房切水果,她們兩個好命的女兒就只等著享用。
余家潔挺著快五個月的肚子,圓滾滾的像顆球,發懶地窩在沙發上。
余家琪冷冷地問:「喂,你很沒節操,明明說一輩子不結婚的,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變節?」
「唉呀!本來我是不打算結婚,只是想要有個孩子,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余家潔說得很苦惱,可是那一臉的喜孜孜,根本就是沉醉在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