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仔細解釋,她接過那支電擊棒。「這就是你今天約我吃飯的最主要原因?」
「我記得你說過,得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現在很多人都使用爛招,我不放心邱進富,我早該將這種防身小東西交給你的。」
「有這麼好用的東西,我下次一定要電得邱進富吱吱叫。」她拿走電擊棒,故意比劃兩下,內心很是感動。他還是不放心她的安危,可是已無法像當年那樣天天陪著她走路回家。
「家琪,你想不想來我公司上班?這樣你上下班,我就可以照應到你了。」
如果讓她成為他的員工,他就可以就近照顧她;只是把她拉進他的生活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已經無法去計量,因為他再也無法忍受邱進富對她的糾纏。
內心越是抗拒去接近她,反撲的力道反而越大;一旦接近她,卻又只能苦苦壓抑愛意,那才是天大的折磨吧。
「我能做什麼?」
白秋虎外表的江湖味很重,可有時卻會顯露小男孩似的害羞,一點都不像是橫行江湖的大哥,就像此刻,他思索的模樣,狹長的鳳眼裡不見狠戾,卻有著幾分稚氣。
「做……阿發的助理。」
「助理?」
「是呀,阿發是我的特助,他又要陪伴我跑外頭,又要回辦公室處理公司的文件,如果你能來幫他,他一定很高興的。」
「我得好好想想……」這不只是一份工作,還關係著她一顆彷徨的心。
天天跟他在一起,習慣了他的照顧,如果他再次離開她,那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承受得了分離時的巨大傷痛。
她啤酒一杯喝過一杯,他也一杯喝過一杯,他耐心等待她的答案,心裡七上八下。他有了想要照顧她的念頭,就怕她拒絕他。
最後她緩緩搖頭。「不了。」
她寧願跟他隔著適當的距離,不要那麼靠近,免得一旦依賴慣了,就像嗎啡一般,要她如何戒得了?
第五章(上)
兩人一走出熱炒店,就看見大雨嘩啦啦地下。
面對突如其來的大雨,白秋虎和余家琪都愣了愣。
「怎麼突然下雨了?」白秋虎皺眉。
「……」余家琪的心被大雨敲擊著。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她點點頭。他的車子停在斜對面的停車場,約五十公尺的距離。看著他衝入雨中的背影,望著似曾相識的傾盆大雨,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就像這場毫無預警的雨,就這麼奪眶而出。
很快地,白秋虎的車子開到熱炒店前時,卻發現原本應該站在店外騎樓裡的她,不知為何竟站在紅磚人行道上,站在如瀑布般的大雨之中。
他急忙拉起手煞車,打開車門,衝入雨中,來到她面前。「家琪,你幹什麼?」
她看著他,因為雨勢,大眼瞇成一條縫,讓她幾乎張不開眼來。「為什麼?」她大吼地哭訴。
白秋虎一頭霧水,單手摟住她肩膀,不明白她的問題。「我們先上車再說好不好?」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狠?你一去高雄,為什麼就不理我?我寫信給你你不回,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電,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絕情絕義?」
她吼得很用力,雙手緊握成拳,在他厚實的胸膛捶上一拳又一拳。
大雨將兩人從頭到腳淋得濕透,白秋虎濃眉皺得死緊。他將她的控訴全聽了進去,任由她雙拳施展暴力,他的心因為她的話而強烈震顫。
他只能用更多的耐心來安撫她的情緒,一下又一下拍撫她因為哭泣而顫抖的背。「我們上車,我慢慢說給你聽,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
「我不要!我不要!你為什麼要突然對我好,然後又不要我?我想知道究竟為什麼!你會不會現在對我好,下一刻又把我拋到九霄雲外?」
體內的酒精在翻騰,雖然她有著海量,但也讓她繃緊的情緒因這一場沒有預期的大雨而跟著排山倒海般爆發。
他自己淋濕沒關係,但他不能讓她淋雨,何況還是這麼大的雨,於是他牙一咬,只好將她攔腰抱起。
「白秋虎,你幹什麼?!」她雙手掙扎著。
他將她塞入後座,再關上車門,自己則坐上駕駛座。
「白秋虎!你回答我呀!我不要上你的車!」
「先回我家,你想要知道什麼,我通通告訴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淋雨了。」他側轉過身,看著她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的容顏,心窩揪痛著。
她瞪看著他,吸了吸鼻子。「你最好交代清楚,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長久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一旦爆發,卻是這麼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將原本放在車裡的外套拿給她。「你先披著,很快就會到我家。」
因為車上的冷氣讓她打起寒顫,她只能先將他的外套蓋在身上。
白秋虎將車子駛入大雨之中,五分鐘後,進入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在停好車之後,他緊牽著她的手,半拉半推地將她帶進電梯。
他帶著她坐上電梯,走進他家,就像那一年,她淋濕之後,他帶她回家換衣服,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如今卻是人事全非。
「你先去洗個澡,我去幫你買一套運動服。」他柔聲哄著。
「不要。」她綁著馬尾的長髮早已凌亂,任由雨水及淚水流滿臉。
「家琪……」他在公司是能呼風喚雨的總經理;在女人堆裡,他也能強勢主導感情的進展;只有一遇上她,他總是多了幾分無可奈何。
「不要!你幹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明明就不要我了。」她緊緊牽著他的手,眼裡仍是溢滿淚水。
「來。」兩人身上都滴滴答答的滴著水,他只好將她牽進他房間裡的浴室,放下馬桶蓋,讓她坐在馬桶蓋上,再拿起毛巾,擦拭她那一頭一臉的濕。
「去高雄的前一天,你是怎麼告訴我的?你說你永遠不會忘了我,會一直跟我保持聯絡,結果呢?我寫信給你,你沒回就算了;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電,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呀!」余家琪繼續指控,說她藉酒裝瘋也行,說她無理取鬧也罷,反正今晚她是豁出去了。
分離前的那一夜。
雨聲砰砰作響,她和他的心也呼應地怦怦跳著。
大雨淋濕她的制服,他帶她回家換衣服。他對她告白,得到了她同樣心意的回應,兩顆初嘗愛情的心,熱烈地牽引在一起。
他吻了她,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
青春的肉體,彼此探索著。
唇與舌,嘗起來的滋味是如此美好,兩人赤裸裸相見,只差最後一步,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強忍住慾火,在本壘前急踩煞車。
「我愛你,家琪,我愛你。」
那一刻,兩人的感情迅速增溫,他不斷地在她耳邊許下愛的諾言,承諾不會忘了她,會每個月回來看她一次,結果諾言從來沒有實踐過。
這三字箴言,束縛著余家琪,讓她想掙脫卻掙脫不了。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追求她,她也試著與他們談情說愛,可是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男人嫌她冷淡、話少,那是因為她心裡提不起談感情的慾望,在她心中的某個角落,始終留著白秋虎的位置。
最初她是難忘他帶給她的美好,日子一久,變成了一股對他的怨氣與不甘願;她不想談戀愛,不想接受追求,她只想一個人過日子。
此時此刻,白秋虎半蹲在余家琪身前,直視著她眼裡的怒火,他安撫不了她,只好先解開她心中的問題。
「這之間有很大的誤會,都是因為我媽。」
「你媽?」她揚高音調,無法理解。
他伸出手,將她掉落頰邊的髮絲輕柔地順到耳後。
「我當時沒有接到你寫來的信,也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曾經寫信給你,也都沒有得到你回信;打電話給你,你的手機始終撥不通。」
余家琪搖頭。「不可能。我沒接到你的信,手機號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她並沒有因為電信公司推陳出新的優惠方案去辦門號,為此還曾經讓余家潔非常不諒解。她堅持不換門號,就是期待有一天能夠接到他的來電。
白秋虎緊牽著她的手,唇上淨是苦笑。「後來,我媽媽過世之後,我在整理遺物時,才發現你寄給我的信都被我媽媽半路攔截;還有我請我媽媽幫我寄的信,也全沒有寄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怨恨這麼多年全怨錯了人?
「家琪,別讓自己著涼了,你先洗個澡。這是個很長的故事,等你洗完澡我們再說。」他輕聲哄著,這輩子的耐性,就只對她一個人。
她仍是搖頭。「我不要!」
「別這樣。我拿我的衣服給你穿,你的衣服全濕了,今晚我們好好談清楚。」
她大眼直勾勾地凝看著他那輕哄的耐性,菱唇抿得死緊。
「好好泡個澡,衣服我會擱在床上。」
她終於點頭。
直到確認她同意,他才離開浴室,在衣櫃裡翻找出衣服,放在床上,這才轉身走進廚房邊的那間客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