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晗緊皺著眉頭,皇后的言下之意,難道是要她去勸勸太子,再要她把別的女人送到自己丈夫的床上?
不,她辦不到,死也辦不到!
原來喜不喜歡一個人,差別這麼大,以前她甚至可以做到親手把女人送進他懷裡呢!她這也才發現,自己如此小氣、如此善妒,她實在沒有鳳儀天下的資質,估計將來也不是做皇后的料。
將來,若斯寰平榮登帝位,也會有三宮六院吧?區區幾個良娣她就受不了了,到時候她該如何是好?
對於未來,張紫晗還是第一次覺得如此忐忑,就算金戈鐵馬也及不上的恐懼。
「兒臣明白了。」張紫晗垂眉道。
「這次挑選的良娣有兩個出自容州。」沛後又道:「本宮已經命你二弟張明宣親自護送良娣入宮,到時候你們姊弟倆便能見面了,這也算是本宮對你的補償吧。」
明宣要進京?張紫晗不由得問道:「兒臣的弟弟在容州不是還有大案子要辦嗎?」
「聽說案子也有結果了,你二弟要親自向皇上稟報。如此,護送良娣也算是順道。」
真有結果了?為何她不曾聽說?
對了,這段日子她被禁足,兩耳不聞窗外事,就算有風吹草動,父親也不敢冒然通知她,可是……斯寰平為何也瞞著她?
算了,反正明宣很快就要來了,到時親口問他便是。
「好了,你快去準備吧,」沛後揮揮手,「這些事情夠你忙的了,想必也沒空再溜出宮玩了吧。」
「兒臣知錯。」張紫晗怯聲答。
她發現,為人妻者,著實不易,不但要討得丈夫歡心,還得讓婆家滿意,尋常百姓已是如此,何況深宮內院。
她這個太子妃,是沛後親自挑選的,世人都以為,她能過得輕鬆一些,殊不知,她心中的擔子比誰都重。
她怎麼會這麼傻,以為只要自己不動情,就能當好鳳儀天下的東宮女主人,但自古為嬪為妃之道最是艱辛,她又怎能超脫?更何況,如今她已經動了心……
第7章(2)
從沛後的寢宮離開時,張紫晗覺得魂魄好似失了一半,才過了幾天快樂的日子,胸中卻又湧起陰霾。
上天為何總是不肯眷顧她?從前,她愛上的人不愛她,現在,愛上她的人卻又不能單屬於她,這樣的輪迴何時才能停止?
「太子妃,太子妃!」前邊忽然奔來幾個宮女,皆慌張失色,氣喘吁吁地稟告道:「請快去看看吧,東宮的池子裡……有嚇人的東西!」
「嚇人的東西?」張紫晗一怔。
宮女們面面相覷,好半晌才道:「像是具浮屍……」
張紫晗心想著一定是她們看錯了,今天就算是最糟的日子,也不至這麼糟,不過她仍加快腳步往池邊而去,遠遠的,便看到一群太監擠在那邊,用長長的竹竿挑撥著水中的東西,碎語紛紛。
「這是怎麼了?」張紫晗邊走邊朗聲問道。
「是太子妃來了。」管事太監連忙上前道:「還請太子妃先行迴避,這兒有髒東西,怕驚了太子妃。」
「我既主理東宮,出了事就不能避。」張紫晗頗有氣勢的道:「總得讓我瞧瞧才好。」
管事太監猶疑了一會兒才吶吶的道:「也不知是哪間宮裡的宮女,掉在水裡沒了,這會子正打發小的們在撈呢。」
「是失足落水的,還是……」若是想不開自殺的,又或者遭遇了什麼毒手,那就麻煩了,東宮無端添了一條人命,實在無法對外交代。
「這個暫時也弄不明白,得先確定是哪裡的宮女、叫什麼名字,才好定論。方才也派人稟報了太子殿下,想必殿下也正在來的路上。」管事太監道。
張紫晗壯起膽子,舉步上前,好歹也要瞧上一眼。她是主子,這個時候,最需要她的冷靜,若她躲開了,這裡就更亂了。
她瞪大眼睛,望向水中,果然有具女屍,也不知泡了多久,全身已經腫得不似人形,肌膚跟魚肚一樣白,混和著水草和污泥,彷彿一團爛肉,臭氣熏天。
張紫晗只覺得眼前霎時一黑,身子跟著晃了晃,那屍身披掛的衣衫,雖然浸了水,濕答答的浮在池面上,如浮萍漂蕩,但那顏色花紋,似曾相識。
對,這件衣服她曾見過,這個宮女,她也應該認識……張紫晗覺得好似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迫使她緩緩走向那座池子,就在她來到池邊之際,一具白色的女屍忽然浮起來,張大眼睛瞪著她……
「啊!」張紫晗驚叫一聲,從惡夢中驚醒過來,一時半刻還搞不清楚身在何處。
「紫晗,紫晗……怎麼了,是不是作惡夢了?」
聽到耳邊不斷傳來叫喚聲,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稍微定下心神,就見斯寰平坐在榻邊,她如同遇到救星一般,一頭撲進他懷中,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纖弱的身子仍忍不住輕輕顫抖著。
「你忽然昏倒,真是嚇壞我了。」斯寰平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現在好了,終於沒事了。」
昏倒?對了,看到那具女屍的一剎那,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真的好沒用,她怎麼這般膽小?
「那溺水而亡的宮女……我曾經見過。」張紫晗低聲道。
他輕輕將她拉坐起身,讓他的視線可以直直的望著她。
「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她輕歎,「可是……她怎麼就死了?怎麼死的……」
「那是徐良娣宮裡的人。」斯寰平替她把話說完,「你之前就是看到她和姜良娣一塊在桃林中埋藥渣的,對嗎?」
「你怎麼知道」張紫晗一臉愕然。
斯寰平再次將她攬進懷裡,輕笑道:「你當我這個太子真的這麼傻,什麼都不知道嗎?桃林裡的藥渣我早就派人挖出來了,也早就知道是她們陷害了你。」
「你挖出了藥渣?」張紫晗瞪大眼睛,「那為何不把這證據公諸於世,還我清白?」
「這樣的證據並不足夠,」斯寰平卻道,「若別人說,是你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故意把什麼保胎的藥渣埋在那裡,你又該如何辯白?」
她一怔,居然無言以對。
是啊,這樣的證據,除了真正信任她的人誰也說服不了。但至少,這說明了斯寰平對她的在意,至少,他曾在背後暗暗調查此事,並未置之不理,由著她被冤枉。
「你放心,」斯寰平寬慰道,「冤枉你的人,肯定也在暗中注意我的動向,她們發現我挖出了藥渣,肯定害怕得要命,不敢再對你使壞了。」
好吧,算他說得有理,那就暫且這樣吧,她先吃個啞巴虧……「你也想想,姜良娣和徐良娣其實也挺可憐的,入宮這麼久都不得我寵愛,」他忽然笑了,「哪像你,天天有夫君陪伴在側。」
「說到底,你還是對她們心存溫柔,所以不忍責罰嗎?」張紫晗頓時醋意滿滿,「那把你讓給她們好了,還我清白!」
「生氣了?」斯寰平好笑的道,「其實,被禁足有什麼不好?什麼事都不用管,只要伺候我便成了。」
這傢伙,開什麼玩笑呢!她蒙冤受辱,他倒開心得很!
張紫晗不滿的甩開他的手,背對著他躺回榻上,氣憤的不想再理他。
斯寰平臉皮厚得很,索性也隨著她躺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們之間親近了許多,以往就算只有兩人獨處,她待他依舊生疏得很,可現在只要沒有外人在,她開心就會大笑、不高興就會同他賭氣,早沒了禮教束縛,他真的好喜歡這樣真性情的她。
「怎麼,怪我沒告訴你嗎?」他湊到她耳邊,柔聲道:「有什麼打緊的?我可從來沒懷疑過你,這還不夠嗎?」
對啊,他是太子,無論做什麼,都是恩賜,她都要感激涕零,她冷冷的回道:「多謝殿下信任。」
「此事一則沒有足夠證據,二則我也怕打草驚蛇,因為我還想看看她們到底要搞什麼鬼。」
斯寰平終於換了正經語氣,「你看,現在不就有結果了嗎?」
「結果?」沒了一條人命,就是結果?
「她們本想藉著上次的事動搖你在東宮的地位,誰知道你被禁足後,我倆卻更加恩愛,於是有人作賊心虛,殺人滅口,至於幕後主使到底是姜良娣還是徐良娣,還得再仔細查查。」
張紫晗發現,他果然比她想得周到,也比她有心計,她實在不該這麼幼稚,對他亂發脾氣,心念一轉,她的身子便往後挪了挪,窩進他的胸膛。
對於她的舉動,斯寰平忍不住開懷的笑了,長手自然而然的環抱住她的纖腰。
「對了,明宣過幾日就要進京了,這一次你們姊弟倆可以好好聚一聚了。」
一提到明宣,她便想到他因何入京,又添了她一樁煩心事,於是她輕聲試探道:「母后大概是對你講了吧?」
「什麼?」斯寰平嗅聞著她的髮香,不專心的應著。
「明宣進京的原因……」她咬了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