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他掙扎幾秒,坦承。「……我胖了三公斤。」
她瞪大眼。「就這樣?」
「什麼『就這樣』?這很嚴重好嗎?」他碎碎念。「你才來一個月,我就胖了三公斤,這表示我吃太多、熱量攝取太多,即使按時運動,竟然還是多了三公斤,這太可怕了——」他瞪著她顫抖的唇。「我在講很嚴重的事,你還笑?」
「我沒笑你,我只是看不出來你哪裡胖了。」她忍笑,聽堂堂大男人「斤斤計較」,奸滑稽。
夏景泫脫掉上衣。「你自己看。」
胖在哪兒?陶青岑端詳他身體,他四肢仍舊修長,腰線緊窄,背部光滑無贅肉,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瞧向他胸口。他曾解開衣服展示十字架,她當時飽受驚嚇,事後回想,隱約記得他胸肌結實,不過分發達的肌肉線條很美,此刻一看,十字架貼著的部位……嗯,山巒起伏,那天她看見的如果是吐司,今天的顯然已發育成饅頭。
「平常我在家穿T恤,沒什麼感覺,今天穿西裝,胸口整天繃得有多緊你知道嗎?我不敢吃早餐,午餐幾乎也沒吃……」他瞪著她顫抖不止的唇。「這都是你造成的,我真的很煩惱,你明白嗎?」
她很無辜。「我知道,可是你老是喊餓,我才會越煮越多,以後我會好好控制份量和熱量。」她安慰他。「也沒胖多少啊,我天天看到你,你不說我還沒注意,而且肉長在這邊是很多女人的夢想——噗!」不行了,她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你大了兩個罩杯耶,哈哈——」
「我又不是女人。」他陰沈著臉。「有這麼好笑嗎?」
「不是,對不起,可是——你胸部比我還大了,哈哈——」她笑得停不住。
他逼近她,她步步後退,還是笑不停,直到她的背抵上牆,退無可退。他低頭吻她,他的氣息溫暖她的嘴,滑入她嘴裡,化解那些淘氣笑意,充盈她的心。她好高興,他們和解了,他沒有回到白於紫身邊,而是回到她懷裡,她的愛情沒有變成泡沫,是甜美的現實……
他深吻她,濃烈地索求她柔軟濕潤的內部,引起愉悅的電流竄過她身體,當他身體抵住她,她忍不住在他嘴裡又笑起來,他惱怒地加重了吻,吻得她暈眩,彷彿被熱熱地麻醉,暈陶陶又暖洋洋。
她慵懶的眼色令他繃緊,要不是身處別人家裡,他很想發展到下一步。
他只得克制慾望。「我不介意你胸部比我小,聽說胸部小比較敏感。」
曖昧的言語刷紅她臉蛋,她察覺他的身體很亢奮,警告道:「不可以喔!」她沒那麼開放,而且他們才交往不久,不能太快發展身體的親密。
「遵命。我會忍耐到你主動想要的那天。」他一副紳士模樣。
她瞪他,臉蛋紅得似火燒,他低笑。「有什麼好害羞?情人之間想碰觸彼此是很正常的。你要是一點都不想碰我,我就要煩惱了。」他輕觸她臉蛋。「心情好多了?」
「我已經不記得我在氣什麼了。」她有點不甘心,被他幾句話和一個吻便哄得服服貼貼,她的思考和感官都充滿了他,所有委屈都被掩蓋。
「那接下來我要承認一件事,你答應我別生氣。」他吸口氣,豁出去了。「我是安客。」
她一愣。「你是安客?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我是安客,是你最喜歡的小說作者,作品還改編成電視劇,今天下午我接到編輯電話,他們把活動名單給我,讓我選擇最後的優勝者,我選了你,他們應該已經寄通知到你的電子信箱了。」
陶青岑呆愣,難以消化這訊息。「你就是安客?所以你知道我是你的書迷,知道我參加漫畫徵稿活動——」她輕抽口氣。「『夜聲』寫的管家是我嗎?你寫那篇小說嚇我?」
他多希望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只是想惡作劇一下……」
「你知道那篇小說嚇得我不敢睡覺嗎?啊,你當然知道,那次我嚇哭了,差點拿鍋鏟打你,你還讓我看你的十字架,證明你是活生生的正常人。你知道我是你的書迷,一定會去看你的部落格……」她氣紅了眼眶。「這太過分了。」
他很愧疚。「我一開始不說筆名是想圖個清靜,不希望我的管家纏著我問我的小說,後來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複雜,我怕承認身份會讓你生氣,結果越拖延越糟糕……」
「那你一再否定安客的書,是為了怕我把你和安客聯想在一起嗎?」
「不,那些是我真實的感受,我曾是白老師的學生,後來投入靈異小說的創作,當時很多文學界的前輩都不能接受,我自認懷著理想在寫,後來卻陷入低潮,越寫越糟又無法振作,直到遇見你。你讓我知道,我的努力還是有人看見並且欣賞,我會那麼投入開發於紫的節目,也是因為我想帶給你同樣的感動,你給了我信心去把理念做得更大,推廣得更遠……」
在她忿然目光下,他的聲音漸漸消逝,低聲道:「我真的很抱歉,對你做那種無聊的事,我很誠心向你道歉……」
「最誠心的道歉,是及早坦白。」陶青岑感覺很混亂。他沒必要撒這種立刻可以查證的謊,所以他說的是實話,他就是安客。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隱瞞和欺騙,我最氣的不是你對我惡作劇,而是你瞞著我,一再否認你是安客,不動聲色地聽我說有多喜歡安客,看我像個傻瓜被你耍得團團轉,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我絕沒有耍你的意思,我很重視你——」
「既然你很重視我,為什麼連坦白都做不到?」
他啞口無言,沮喪地沈默了。
她其實明白他的心情,可是一想起她曾對作家本人鼓吹他的書,她便羞愧得無地自容。她氣他瞞她,更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難堪,他讓她在他面前炫耀自己有多麼懂他,自以為是地分析他,她覺得自己真像個笨拙的小丑……
她越想越丟臉,想要逃走。
「我要辭職。」她需要靜一靜,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她的情緒亂成一團,在始作俑者的他身邊,她無法冷靜。
夏景泫震驚。「為什麼要辭職?」
「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面對此刻的自己。「我要回家休息幾天,你別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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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風雨暫歇,陶青岑帶了簡單行李,搭南下火車返回老家。
她堅持不讓夏景泫送行,連個臨別擁抱都不給他,只拍拍大狗的頭,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夏家的門。
夏景泫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那頭。他在大門口站了許久,期盼她會改變主意而折返……最後,她還是沒回來。
他黯然回到屋裡。他曾度過兩個月沒有管家的日子,已很習慣如何獨自生活,他會煮簡單的面,他知道幾種味道還不錯的微波食物,絕對餓不死,而且她把他的家整理得像嶄新的樣品屋,短期內不整理也不會髒到哪兒去。
但少了她,很不對勁。他無心寫稿,在家裡到處走來走去,開了啤酒卻忘記喝,點了菸又按熄——他的多年菸癮正在消失中,她成了他新的癮,她不在身邊,他渾身不對勁,被思念攪得心神不寧。屋子很大,裝滿空寂的慌。
傍晚,編輯打電話來,說已聯繫活動冠軍陶小姐,告訴她要安排她與安客見面,但對方反應很冷淡。「好奇怪,她是冠軍耶,怎麼一點都不興奮?」
夏景泫只能苦笑,但一轉念,他向編輯打聽她投稿時留的地址,地址指向南部,他猜那是她老家。
才分開一天,他已覺漫長如一年。
她說過不想被打擾,但第二天他還是傳簡訊給她。他不敢囉唆,寫了幾句關懷話語,請她代他問候她家人。他苦苦等候幾小時,她才短短回了「謝謝,會轉告」。
他對短訊猜想好久,她沒要他別再煩她,情況算樂觀吧?可說不定她的回應純粹基於禮貌,這五字短得帶點不耐煩,他其實已經惹她生氣了……他對五個字傻傻地揣測她的想法,越想越心急。
第三天,他勉強打起精神工作,將部落格上的小說多寫了幾段,執導他作品的導演打電話來說新戲將開拍,這次要拍的戲背景在廟裡,劇組已選中南部一處城隍廟,擲茭問過奉祀的神明,神明同意他們在廟裡取景,這兩天工作人員就要陸續動身。導演知道他會參與每次拍攝,問他要不要同行。
他正在問廟宇的地點,門鈐響起,是快遞,送來一個沈重的低溫紙箱。
寄件人沒有署名,也沒留地址。他拆開箱子,裡頭赫然是一碟碟包裝仔細的菜,每一碟都結著薄霜,他辨認出是他愛吃的菜,還有一袋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