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出門前和青青吵架,她一直沒打電話來,我想回去看她……」始終沒接到她電話,他越來越擔憂。
「所以你是為了女朋友,要取消和朋友的約會?」她語氣帶酸。「你以前可不會為了我這麼遷就,還是因為陶小姐是你的書迷,有特別待遇?」
那酸溜溜的口吻,夏景泫決定不予理會才是明智的決定。兩人走到餐廳門口,他發現外頭竟然風大雨大,整個下午待在室內,他渾然不覺颱風逼近。她一個人在家還好吧?
他又檢查一次手機,已接來電赫然有陶青岑的號碼,時間是下午,當時他正在和父親通話。
「於紫,下午有人替我接手機嗎?」
「我接的,是你管家打來,大家聊得太高興了,我忘記告訴你。」她聳肩。
他知道不是「忘了」那麼簡單,也更堅持要走。「你先打電話取消約會,我去開車過來。」
「你就那麼想回去陪她嗎?」白於紫柔聲道:「景泫,我們在一起這幾天,談了這麼多,你不覺得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嗎?」
他淡淡道:「你有個企業家男友了,說這種話不恰當吧?」
「他只是追求者,我沒有答應他什麼。」她咬唇。「我可以和你聊更有內涵、更有深度的話題,我們可以攜手打造事業,除了不會做菜,我哪一點不如陶小姐?」
他搖頭。「愛情為什麼需要追求內涵或深度?決定和對方在一起,應該是出於喜愛,不是嗎?」
「是不是我太強勢,你才不能接受我?但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沒有改變,為何從前的你不在意,現在反而怕了?你不過是想偷懶,所以選擇平凡的對象,選擇簡單的愛情。」她不能接受,不肯服輸。
「你沒變,是我變了,我對愛情的看法也變了。愛本來就平凡,但是沒有一份愛情容易,愛哪一個人都會有問題需要克服。你的確比青青更聰明、更優秀,但我的心嚮往的是她,我願意為她克服所有難題。」
他柔聲道:「於紫,我不覺得你追求愛情。你只是追求一個錦標,像你追求文學獎那般,你想追求最好的。」
白於紫凝視他,他嘴角蘊著柔情,他明亮眼瞳若有所思,那眼裡惦記的人不是她,那珍視溫柔的神色曾經只屬於她,是她放棄了。
她撇開臉,拒絕流露傷心。「那你走吧,我還不想回去。」
「好吧,我先回去了。」夏景泫邁步要走,又道:「我想,你還是沒有瞭解安客,所以無法接受青青。希望我們這次合作節目,能讓你真正認同我的理想。」她還存著優越感,連愛情也要高人一等,而他早已脫離那個世界了。
白於紫沒回答,目送他跑進風雨裡,上車,駛遠。
她很清楚,她喜歡他,與他是夏景泫或安客無關,他喜歡任何女人她都不會甘心,但他心已有所屬,對任何人都不會動心。
她歎息,拿手機撥號,取消晚上的約會。她不想回家,在這颱風天會無怨無悔出門陪她的,只有那個癡心的企業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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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泫開車回家,氣象預報有誤,颱風帶來的風雨不小。他在路上撥電話,家裡電話和陶青岑的手機都無人接聽。
他趕回家裡,屋子黑漆漆。他一進客廳,電話便響起,他摸黑接聽。
「景泫?你終於回來了!」
他愣住,電話中是他好幾年沒聽見的聲音。「白老師?」
「你快過來,你的狗掉到我家附近那個斜坡下,陶小姐下去救它,我攔不住她——」
他沒聽完,便扔下電話往外胞,衝上車直奔白家。她瘋了嗎?颱風天到山坡下救一條狗?那個坡連他下去都要萬分小心啊!
他在一分鐘內飆到那處斜坡。他看見路燈慘澹,白宇和穿著雨衣,拿手電筒往坡下照。他下了車,冒雨跑過去。
第八章
「白爺爺,有沒有繩子或什麼東西,可以把丁丁運上去?」
穿雨衣的陶青岑抱著大狗。她下山坡後,發現拉布拉多犬的後腳卡在山石間,她花了不少力氣才將它從石縫裡拉出來,現在大狗無法自行爬上山坡,她也抱不動它,束手無策。
忽然一陣聲響,她抬頭,看見一個男人沿著陡坡下來。他幾乎毫無停頓地直滑到坡底,那身西服讓她認出他。
夏景泫看著她,確認她安然無恙,才道:「你先上去,我帶它。」
她遲疑一下便照辦,手腳並用地爬上山坡頂端。
夏景泫抱起大狗,俯低身體以保持平衡,一步步走上山坡。
陶青岑緊張地屏息。成年的拉布拉多犬足足有三十公斤,抱著這樣的重量走上來並不容易……忽見夏景泫踉蹌了下,身體撞到山坡,她驚呼:「景泫!」
夏景泫滑下一段距離,腳踩到石塊穩住了自己,又繼續往上走,終於回到坡頂。
白宇和帶他們進屋。夏景泫的西裝全毀了,他從車上拿了乾淨衣物進浴室沖洗,順便將一身泥的大狗沖乾淨,初步檢查狗兒並未受傷。
他走出浴室,沿著走廊來到書房,書房陳設和他離開那年並無不同。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上頭堆滿安客的著作,他專用的陶杯仍放在檯燈旁。他拉開抽屜,他用的幾本字典躺在裡頭,還有幾張紙,是那年出版社為他做的宣傳網頁,他印下來想和白老師分享喜悅,不料師徒從此反目。他撫著紙張,感觸良多,
門外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見白宇和進來。
「喝吧,暖一下身體。」白宇和給他一杯熱茶,微笑道:「沒想到讓你再進來這裡的不是我家丫頭,是陶小姐。」
「我……」他吶吶地,不知該說什麼。
白宇和搖搖頭。「也是我太衝動,沒有好好瞭解你的想法。我原本期望你能繼承我衣缽,你堅持寫那些小說時,我很失望,怕商業機制會毀掉你,幸好你比我想像的適應得更好。後來我也想開了,你終究還是在寫作的世界裡,你不走我這條寂寞的路,也許會發揮得更好。但最近你越寫越差,書卻越賣越好,我很擔心你迷失在銷售數字裡,看不見自己的問題。」
他汗顏。「是我自己鬆懈了。」
「然後陶小姐來了,我想她是給了你一些影響吧,你部落格那篇『夜聲』越改寫越好。但我有一個問題,」白宇和眨眨眼。「你什麼時候才要把它寫完?我挺想看結局呢。」
「快了,情節我都想好了,有空就會寫上去。」老師期待他的作品,讓夏景泫有點得意。「我想寫——」
「不,你別告訴我,我要自己看。還有,自助旅行者那套書也會改編成電視劇嗎?」
「是,預定明年春節後開拍。」
「我挺期待這部戲,導演是你的書迷吧?他很能掌握你書裡的味道,鏡頭處理得很漂亮。」白宇和凝視學生。「你走出自己的路了,我很替你高興。」
他驀地熱了眼眶。「老師,我——」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他的話。
陶青岑拎著醫藥箱跑進書房。「丁丁!」她快步走向趴在書桌旁的大狗,發覺書房裡兩人似乎被她打斷了什麼,她對白宇和道:「對不起,我馬上出去。」
「不必了,我正要下樓。」白宇和看了夏景泫一眼。「往後,有空多回我這裡來走走吧!」他轉身離開,順手帶上書房的門。
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和解,陶青岑無暇理會,彎腰檢查大狗。
「它沒事。」夏景泫道:「我檢查過了,骨頭沒斷,也沒有外傷,剛才大概是嚇得軟腳了,才會走不動。」他警告地巴一下大狗腦袋。「跟你講過很多次,不准到那個斜坡去玩,我要處罰你,接下來兩個月不帶你散步了。」
大狗發出可憐的哀鳴聲,陶青岑拍撫它,淡道:「是我的錯,沒看好它。你晚上不是和朋友有約嗎?」
「取消了。」看她冷著臉,他猜她下午和白於紫談得很不愉快。「對不起,下午沒接到你的電話,那時候我在和我爸講國際電話,不在座位上,於紫才會替我接。她直到傍晚才告訴我你在找我,我回到家接到白老師電話,馬上趕過來。」
「反正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我找不到丁丁,有點著急。」她今天受夠了氣,原本打定主意不輕易原諒他,可想起他冒雨衝下山坡找她的英勇姿態,她很感動,有點心軟。
「對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覺,因為我當於紫是朋友,對她沒有歪念,所以沒想到要解釋清楚,我太粗心了。」
她黯然道:「我不是想限制你的交遊,可是我不安的時候,你只會指責我不相信你,而不是拿出合理的解釋讓我安心,讓我很難受。」
「對不起。」他很慚愧,一切肇因於他心裡有鬼。「早上是我不對,我心情有點不好,講話太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