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練?」福德想了想,道:「不練也成。要是下回再遇上像萬才那種危急狀況,你有本事靠自己逃掉的話,那就不練;或者你反悔,要去枉死城啦?」
「我不要去枉死城,要關到我陽壽盡,也不知道關幾年,而且關在那裡一定很無聊。再說關到陽壽到了,還要再去地府接受審判,等到審判完也不知道會去哪個地獄受刑……」她哭昏又清醒後,才從伯公口中得知自己是意外落水,陽壽其實未盡;他又說陽壽未盡但意外死亡的亡魂都得關進枉死城,待陽壽到了才能去輪迴,但因她生前孝順,可以比一般死魂多個選擇機會。若不想去枉死城,是可以留她在陽世間,但得隨他修行,同他學習他引魂的工作。
就算以前沒死過,她也聽過枉死城和地獄的傳說。既然有選擇的機會,她再笨也要留在陽世,可沒想到法術也不是那麼好學的。
「那你就得乖乖練法術,什麼都不會,怎麼引魂?你現在連最基本的把自己瞬間移到目標都不會,還能做什麼事?那還不如去枉死城。」
「難道不可以搭高鐵還是計程車的嗎?我看鬼片都有阿飄拿冥紙搭計程車的……」
福德挑高白眉。「是可以搭啊,陽世人見不到你,你搭高鐵不付費也不會有人知道,只是這種事我是不做的,佔人便宜做什麼?就算你要付費,拿出冥紙不也嚇死人,何必做這種沒道德的事?既然要修行,就該先修心。何況高鐵能在一眨眼間就從台北開到高雄?你只要練會這個法術,眼一眨就能從花蓮移到台中,這樣你還要搭高鐵?」
巫香蘭想了想。她生前也不是貪小便宜之人,家境再清苦,就算買東西時對方多找了錢,她也是會還給對方的;她總想自己就是店員,多找了錢給客人而被罵或是扣薪資,她會很難受,所以她從不佔便宜。
心念就這麼一轉,她軟軟歎息,說:「我學就是了。」
第3章(1)
當一件事物沒接觸過時,多少會對它存著質疑、不安,或是擔心;可一旦明白了,才知曉其實不難,就好比她現在可是飄得很開心,哈哈。
巫香蘭隱在路樹下,朝著那熟悉的方向而去。她是可以一瞬間就去到那個地方,可她方學會來去自如,她想好好體驗這種忽快忽慢忽高忽低的行進方式。
她稍提氣,身體疾風般衝了出去,耳畔獵獵風聲,猶如遊樂園裡的雲霄飛車,俯衝那瞬間,耳邊除了尖叫聲便是這樣的風聲,很是刺激。此刻她玩得愉悅。
突然,前方轉出一部車,令她瞠眸驚慌,她真怕就這麼撞上,她暗暗凝氣,身形突然拔高,眨眼間已避過那部車;她在半空中俯視那部車,發現自己真能運用凝氣、提氣等等方式就使自己移動時,開心笑了幾聲。還好沒撞上哪……
雖說她明白即使撞上了也不會有所感覺,可聽伯公說撞了人或車她自己也會不舒服。人身上都有三把火,尤其白天人的陽氣盛,要撞上了,她會被陽氣所傷,因此她現在無論白天黑夜,都盡可能往樹蔭下或陰暗處等較無人的地方走動。
看著那差點就和她撞上的車,她不禁吐了下舌,才慢吞吞地往目的移動。
她的屍身還在溪裡,被一顆大石擋住,還沒被發現。她墜溪的地方平時似也沒什麼人煙,要等到有人經過,然後又發現她,也不知要等到哪時。她身上就這件洋裝,若不再添點衣服,待中秋過後天轉涼了,她會冷的。
考慮了一整個下午,她決定去托夢,告訴生前唯一好友她落水地點,然後請她燒衣物給她。當然,會這麼做也是問過伯公,他說陽世親友燒衣物和冥紙,陰間死魂是收得到的。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麼?鬼也要生活,她總不能一毛錢都沒有。
心思翻轉著,一個沒留意,待回神時,居然已在好友住處樓下了。她抬眸看了看她所住的樓層,亮著燈,那表示她在家。
氣一凝,她倏然攀上八樓。她還沒學會穿牆術,不過運氣算不錯,因為窗戶是半敞的,她從敞開的那片窗口爬了進去,落地時,一個力量沒拿捏好,直接滾地;她有些狼狽地爬起來,順順髮絲,更加堅定要學穿牆術的意念了。
歎了聲,她抬眸,發現她置身廚房內,餐桌上擺著燭台,上頭的蠟燭還未點燃,桌面上還有西餐,沙拉、濃湯、牛排、水果……她摸了摸肚子,才想起自己自在溪邊醒來後一直未進食過,突然發覺自己餓了。
她伸手去拿叉子,手指才碰上叉子,「嘶」一聲叫了出來,並隨即收手。看著那迅速發紅髮熱的手心,她倏然想起伯公提過死魂要拿取陽間物品,得有些修行或擁有一定能力的法術,才不致反傷自己時,她一陣懊惱。
可她真餓了呀。想了想,她低下脖頸,張嘴欲咬那煎得色澤誘人的牛排,可唇才碰著,瞬間傳來熱辣的痛意。原來連陽世間的食物她都吃不得?
一陣笑聲傳來,她直起身子,循著笑聲來到房間。房內並無人,不過地面上倒是散著衣物,看那衣物散落的方向……在洗澡?
慢慢移了過去,方在門前站定,門卻打了開來,一陣熱氣和香氣撲面後,睜眼時就見男人懷間抱了個女人走了出來,兩人嬉鬧著,還差些些從她身體穿過。
「唉呀,你幹嘛啦,哈哈……好癢啦……不是說你煎的牛排有多好吃,那還不快點讓我去吃?」女人推著男人不斷逼近啄吻她的臉孔,嬌罵著。
「你看起來比牛排可口幾百倍。」男人手口並用,襲擊著女人。
巫香蘭退了步,瞪大眼睛看著那肢體交纏、全身赤裸的男女。她是不是撞見了不該看的畫面?她應該避開,可人總是好奇的,她有點想知道好友和男人做那件事時的反應和表情……嗚,她是不是很糟糕啊?
「你們男人就出一張嘴!」女人嬌嗔著。
巫香蘭抖了下肩。原來好友也會這樣說話……
「嘴就夠厲害了……」男人埋首在女人私密處。
這畫面也太刺激了。巫香蘭一駭,轉另欲走,可想想目的,她決定對不起好友一次,先打斷他們好了。眼眸四處溜轉,尋著什麼可以打斷他們的物品,目光移到床邊桌時,她眼一亮,身形一移,探手觸上床邊桌上的心型桌燈,可掌心一燙,像被熱油燙到般的痛意令她哇叫了聲,迅速收手。
忘了現在的她根本沒能力拿取陽間物品……早知就該努力練法術的。
心念一轉,她閉了閉眼,探手就要再度去抓那桌燈,反正忍一下,燒痛著手心也要拿起桌燈敲昏好友,才能入夢交代她啊。
她吸氣,張眸,然後握住燈柄,抬起桌燈瞬間,卻有一道力量逼近,還反應不過來,眼前冒出一隻寬袖,袖下的手指修長白皙,怔愣間,那美麗的掌心朝自己手背拍了下,桌燈瞬間摔落地面,發出聲響,床上男女嚇了一跳,連忙分開身體,同時瞪著地板上那桌燈。
巫香蘭回眸,見著男子沉著眉眼的清冷面龐時,呆了好幾秒。這人哪來的?
「燈怎麼突然掉了?」床上男人一臉驚愕。
「大概是……我沒放好?」女人神色亦是帶了些驚嚇。
男女對話令巫香蘭回神,她轉首看著那對男女,手腕卻被握了住,隨即身形被往後一扯,她發現自己正詭異地以倒退的姿勢在離開這房間。
待反應過來時,她已穿牆而過。她方轉首,見著腳下八層樓的高度,感覺一陣腿軟時,已是往下俯衝,她閉眸尖叫,直到耳畔不再有高速俯衝的呼呼風聲,她才顫顫揚睫。
睜眸,她呆怔地看著方才出現在房裡的白衫男子。是個相當好看的男人,眉細而濃,眼形修長墨遼,高挺的鼻樑下抿著一張薄而寬的唇,唇被抿得直,帶了些嚴厲。
「你想做什麼?」鍾靖眼眸冷冷,看著眼前這女子。若不是那日福德說她是被勾錯的魂,他怕是已將她收了。
「你……」巫香蘭目不轉睛地瞧著他。能看見她又與她說話,還從八樓帶她穿牆,又飛下來,他與她一樣都是死魂?還有他那一身白色長衫,那頭隨性束成一把的墨黑長髮……哪個朝代的?
「鍾靖。」似明白她眼底的疑惑,鍾靖淡掀唇。
「鍾……」想起這號人物,她瞪大了眼。「你、你是那天那個……這是你的原形?」太訝然他的樣貌如此俊秀,一時間找不到較好的形容,就這麼迸出話。
「你上去那做什麼?」她的說詞鍾靖並不以為意,只是看著她,語聲持平。
適才無意間撞見她獨自飄蕩的身形,身旁不見那福德,也不知是想弄清楚她到底想在這陽世間做什麼,還是擔心上回她被惡魂扣住的事情再次發生,他就是跟了過來。豈料一跟上樓,便撞見她欲吃那片肉的畫面。那樣的畫面沒什麼特別,每年七月鬼門開,他總要見上整群死魂搶食的畫面,偏偏她那模樣令他見了卻有一絲哀惋情緒在胸口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