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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攸齊

  巫香蘭瞠眼,納悶道:「我沒有傷人。」

  「那適才你在那屋裡想對那對男女做什麼?」他偏過面龐,冷著俊顏看她。

  她睇著他深深的眼眸,抿了下嘴才說:「本來是要托夢的,打算拿東西敲昏我朋友,我才好入她夢裡呀。」

  鍾靖看了她好一會,竟掏出一疊紙錢。「這是陰司官員使用的卦錢,你收著,需要什麼自己添著用。」

  第3章(2)

  「要給我用?」巫香蘭看著眼前那疊紙錢。若說一個月前給她這種冥紙要她花掉,她應該會朝對方破口大罵;可誰又想得到,她現在看見這疊紙錢,竟是喜悅與一絲絲感動。

  「添些衣裳和鞋。」

  她一手握著玉米,一手接過紙錢,想起了什麼,她略為不好意思地問:「如果花完了呢?我、我意思是我要怎麼像你一樣有錢可用?我媽她……」想起他是明朝人,她頓了下,說:「我媽就是我娘,她死了,我沒其他親友,唯一比較親的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女人,不過她也只是一個交情稍好一點的朋友,也不一定會燒東西給我,所以你能告訴我怎樣才能有錢用嗎?這裡的商店缺不缺人手?」

  鍾靖默思良久,才緩聲道:「記我帳上吧。」看她一眼,又說:「你自個兒慢慢逛,我有事要辦。」

  見他轉身,她傻了好一會兒。那日坐在馬上,他明明板著臉要她下馬,還以為他不好親近,可這會兒不但給她買吃的,還拿了疊紙錢給她,花完了又可以記他帳……明明就是個心軟的人,怎麼要擺著冷臉?

  鍾靖大步邁開,正要跨出陰曹與陽間的交界時,一隻寬袖被從身後拉住。他回眸,就見女子睜著大大的眼看他。「師父,我等等要怎麼回到上面去?」

  鍾靖微愣,默思著什麼。在陰曹生活的死魂無法去到陽間,陽間的居民自然也是無法進入這裡,他是陰司官員才能遊走兩地,而她不過暫留陽間修行,目前也還不是陰官,憑她自身能力根本下不來,也回不去,他若不帶走她,她確實得留在這裡。可她若留在這裡,依她還不是陰官的身份,難保不會被出來巡視的鬼役以為她是從枉死城或地獄逃出的孤魂野鬼而將她帶走。

  他道:「一個時辰後,我來帶你。」

  果然就是一個面冷心熱的男子。巫香蘭笑了笑,說:「好啊。師父慢走!」

  鍾靖眉一斂,冷聲道:「容我再提醒一次,我不是你師父。」

  「可是我想當你徒弟,你教我那個治癒術吧,還有你教我用劍吧,我就能保護自己了。……」

  「你以為辟邪神劍誰都能使?」他微側面龐,眸光略冷地掃她一眼。「一個時辰後,在這等我。」闊袖一揮,身影消失。

  巫香蘭因為發現了他其實面冷心熱,便對他的冷口冷面不以為忤,笑著目送他身影消失後,她倏然僵凝了。

  他說一個時辰後?問題是,一個時辰後到底是哪時候?

  ***

  巫香蘭坐在福德廟廣場旁的溜滑梯上方。太陽大,氣溫又高,但一旁椿樹長得高大,綠葉茂密,將溜滑梯掩在陰影下,她才能這麼自在地坐在這裡。

  她跟伯公說了被鍾靖帶去陰曹一事,伯公昨日也帶著她走了一趟光明聖地,因她非那裡的居民,伯公還給了她一塊令牌,效用就如通行證一樣,有令牌她便能尋到聖地入口,而入口的鬼役也不會在看見她這張生面孔時,誤以為她是哪來的惡鬼。她現在能自行往返陰曹的光明聖地了,只不過她非那裡的居民,伯公要她少去,去了也要早回,免得影響那些居民的修行。

  為了避免和陽間人有所接觸,白日的陽間她不能太常走動,又不能常下去陰曹逛逛,該練的法術都學得差不多了,無事的她就這樣待在這福德廟,還真有些無聊。

  她歎口氣,放倒身子溜下滑梯後,又施法讓自己倒滑著上去,來回玩了幾次也感到無趣。她想,她又習得了好幾樣法術,穿牆、拿取陽間物品等等於她已是輕而易舉,她甚至能看見陽間人的心思,應當可以去四處走走,看看有無需要幫助的人家。

  才跳下溜滑梯,打算到前頭的福德廟去找伯公商量時,卻見有一男人騎著機車朝廟方向靠近;那男人下車,步入廟裡,隨即探出頭來張望,舉止古怪。

  巫香蘭還納悶時,男人從廟裡走了出來,懷間抱了個透明箱子,看得見裡頭有許多百元鈔,行走間還聽得見裡頭硬幣碰撞的聲響。她瞪著那男人和他手中的功德箱——光天化日之下,就這樣偷走功德箱?

  她想追上去,但想到對方看不見自己,偏偏前兩日廟公車禍受傷,好幾日沒過來廟裡了,這會兒伯公又不知道在做什麼,她該如何制止那小偷?

  她在小廟裡的神像前繞了繞,敲敲神像也無反應,外頭男人已坐上機車,她不多想,雙腳一躍,氣一提,便縱身飛了出去。她跟在男人機車前後繞轉著,想著如何奪回功德箱;但奪回功德箱前,先該讓男人得到教訓!

  她故意在男人耳邊吹氣,男人顫了下,東張西望一番後,揉揉耳朵,低罵道:「靠妖!大熱天的風這麼涼。」

  欲發動機車時,鑰匙明明轉動了,下一秒卻見鑰匙掉了下來。男人瞪著腳邊的鑰匙,不明所以。他下車拾起鑰匙,才插入鎖孔,都還沒發動,機車竟自己發動引擎了。

  「干!殺小啊?」男人被引擎聲嚇了一跳,爆粗口。

  巫香蘭在一旁掩嘴笑。「誰要你偷功德箱。」

  「像勿\工威?」聽見女人的聲音,男人前後左右張望著。

  聞言,巫香蘭懊惱地「啊」了聲,急忙又用手掩住嘴。她忘了死魂若對人吹氣,那個人就能聽見死魂說話的聲音。相同的,若想現形給哪個人看,只要在那個人眼皮上輕吹一下,對方吸了陰氣,自然就能見到死魂。

  剛剛太得意,忘了她已對男人吹過氣。她抿著嘴,伸手去按了下機車喇叭。

  「叭」一聲又嚇到了男人,他以台語爆出一連串粗口:「干!系象?嘎林杯曾笑\!林杯謀驚啦!熊厚賣厚林杯度丟!阿那謀林杯丟吼哩系!干!」語末,呸了一聲,然後催了油門往前騎去。

  男人那驚恐卻又要強逞英雄,只好以粗話來掩飾害怕的樣子教巫香蘭捧腹不已。她掩嘴悶笑好一陣,才想起男人騎車走了,一驚,隨即追了上去。她伸手抱住功德箱,用力一移,只見男人抱住差點滑出去的功德箱,然後機車偏了。

  男人一手仍緊抱著功德箱,只能單手試圖穩住機車龍頭,歪歪斜斜地騎著,眼看就要撞上前頭走在路旁的婦人時,男人喊著:「閃開閃開!」

  婦人回身,一臉驚嚇,巫香蘭身形一移,擋在婦人身前,兩手一推,那偷箱賊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干!叫你閃你聽謀喔?」男人迅速牽起機車,一手還緊抱著功德箱。

  偷功德款還這麼囂張?巫香蘭一惱,兩指併攏,對著路旁石頭比劃著,只見那石頭浮了起來,下一秒就要飛往男人時,一隻白袖襲來,拍掉那石頭,闊袖帶起的氣流微冷。

  她一愣,就見鍾靖出現在她面前,沉著眉眼問:「你做什麼?」幾次遇上,總見她意圖傷人。

  「我、我——」意外他出現,她呆了兒秒鐘,指著前頭那已重新坐上機車的男人。「師父,他偷了廟裡的功德箱,那都是裡民對伯公的心意欸!」

  鍾靖皺眉。「縱使是這樣,你也不該有傷他的行為。」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竊賊偷走那些裡民的心意?」她微蹙秀眉,無法理解為什麼不給小偷一點懲罰。

  「拿了功德款,他日後生活未必會比較好過,他自有報應。傷人的後果,是你自己也得受罪,盼你謹記,日後別再有相同行為。」

  「是!師父的諄諄教誨徒兒銘記在心。」她笑咪咪,裝模作樣地拱手作揖。

  鍾靖盯著那張燦笑的臉,微地一怔,才道:「我不是你師父。福德呢?」為何又見她獨自一個?

  她搖頭。「不知道。好像不在廟裡。」

  「欸,我說大花啊,你看看,那不是咱廟裡的功德箱嗎?做什麼被抱走啦?!」忽爾,不遠處傳來了溫煦帶點沙啞的聲音。

  巫香蘭看過去,眼眸一亮。「伯公!」下一秒,她瞪圓了眼珠子,只見不知哪來的大老虎慢吞吞走來,悠哉地趴在機車前約兩公尺處。跟著,男人發動機車,才騎出去,便見機車撞到大老虎後,男人和機車一同摔在一旁田邊,摔出去那瞬間,功德箱拋了出去,被福德神接住,他長袖一掩,功德箱被掩在袖後。

  「唉唷,好痛!到底是撞到什麼?」男人莫名其妙地捧著屁股起身,眼睛四處張望一陣後,納悶著:「路面沒東西啊,怎麼會突然就摔倒?我的功德箱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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