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扯著閒話逗趣,此時英王龍天連施施然晃了進來,看她們主僕三人一致穿得像個村婦,又是頭巾又是套袖圍裙的,手裡不停忙活著,嘴裡則在談笑。走近時,忍不住道:「怎麼本王每次來,就是看到你們不停地工作?」
柳寄悠領著兩名丫鬟行禮:「見過英王,王爺安好。」
「你也安好。得了,快起身吧,老來這一套。」龍天連含笑揮著手。
柳寄悠吩咐兩名婢女去沏茶,才領著英王坐到榕樹下的木椅上,笑問:「前些日子不是說正忙著,哪來的空過來喫茶?莫非己經忙完了?」
「再三日,皇兄就要南巡,事情多如牛毛,怎麼可能忙完。我是趁午間的空擋溜來這兒看看你。我說,你簡直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每次見你不是忙著栽花種菜,就是彈琴作畫,如今更跌分了,竟在勞作,簡直不像個貴女。」說完看著擺了滿院子一盆又一盆的鮮花,問道:「摘了這麼多花,是想制香油還是脂粉?」
「都不是。只是想制些花露以及花釀。」
「唷,這可不簡單……哎,我記起來了,你母家擅釀酒,嫁入柳家之後,釀造許多別具風味的花釀與果釀聞名帝京,只可惜令尊並不輕易拿出來招待客人,想喝上一口柳府的酒,可不容易。」說到這裡,英王眼睛發亮,「雖然我覺得用花啊果的釀出來的酒太清淡,一般也就女人以及文人喜歡,像我們這樣的軍人大老粗,就愛燒刀子那種糙烈的:不過,若有機會一嘗柳府的酒,本王也是會欣然接受的。」
「到時釀成了,自是不會忘了給您捎去一份的。」
「那好,有你這句話,本王就等著了。」說完,想想不對,「你把酒釀在這兒,待到出宮時應還沒釀成吧?雖然花釀這樣的淡酒不用埋太多時候就可以喝了,但你到底以為你會在這兒待多久啊?」待皇兄南巡之後,他就馬上著手安排她出宮的事了。這也是他今日特地跑來見她的原因。
「聽王爺的語氣,像是不會太久了?」
「當然。半個月之內,保證你一定出宮。」英王打完包票後,笑指地上的盆子道:「所以,你這是白忙了。正好便宜我!」
柳寄悠低首撫著裙子上的褶痕,笑道:「不嫌棄的話,都給您又何妨。不管我還會在這兒待幾日,今日突然想要釀酒,所以就摘花去了。」她本來就是個很隨性的人,「至於會不會待到酒釀成的那天,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你真是看得開,本王真是太欣賞你這個優點了。放心吧,我會好好善待你這些酒的,一定都喝光。」英王笑道。
「那真是謝謝您了。」柳寄悠翻了個白眼。
「不客氣不客氣!咱們誰跟誰啊!」英王厚臉皮道。
第5章(2)
柳寄悠一邊跟他鬥嘴,一邊忙著手上的工作,不管是製作花露還是花釀,工序都是繁瑣的,而且各個步驟的要求都很高,輕忽不得。
英王抱臂在一旁看了好一會,搖搖頭道:「這樣細緻的活兒,我真幹不來。虧你有這樣的耐心,不嫌煩嗎?」
「不嫌。心情到了,做起來就很愉快。過日子就該做些讓自己愉快的事,就算目前只能枯待在這一方小天地,無法隨意出門走動,也該有個恰當的活法。」
「也是。」身不由己時,就得看開點。她這點心性很是令人欣賞。「不過這種地方你還是別多待了。你這樣的性子,老悶在這方寸地兒,哪兒也去不了,早晚逼瘋你。所以最好還是如你所願地過著『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悠閒生活吧。」
「承您吉言,也多虧您幫忙了。」她真心感謠。
「沒事兒,舉手之勞罷了,不足掛齒。」英王道,坐在一旁看她們主僕三人忙,也不去添亂,就看著。
很快就可以出宮了,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自那日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出現,她除了在前三日心中暗自揣揣忐忑外,後來也就放下了,有些自嘲地對自己道:就你這姿色,難道還敢有什麼想望嗎?
如果她對他竟是有想望的,那麼,先前堅拒當他後宮的女人,把他氣走,就顯得太過矯情了,像是在欲擒故縱似。
後來幾天,當她忍不住想起他時,最後都會自省,並確定自己雖然被他亂了心思,意志卻沒有改變——她還是想出宮、想遠離他,是真的希望再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真好,她的心意沒變,她的心還是自己的……
龍天連沒有察覺她的心不在焉,逕自笑道:「上回談完後,雖然我還是覺得一個女人總該有個歸宿,但既然你不願意,想著還是依你的意思好了。既然你無意婚配,本王也不該勉強。只不過,我會幫你留意不錯的男人,要是哪天你改變心意了,知會我一下,我介紹你們相看相看。」
「謝謝您的諒解。」至於改變心意?哼,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我還是要一再強調一你對婚事的抗拒簡直可以說是牛心左性不合常理。日後有得你後悔的。」
「那就且看日後吧。」也不在這方面與他強嘴。這種爭論沒有意義,誰也不想聽從誰,還是說些正經的吧。「安排我出宮之後,就送我回家嗎?」龍天連搖頭。
「先不送你回家。你才剛進宮沒多久就回家,風評肯定不好,所以你出宮一事,最好是悄悄地不引人注意。我打算安排你先到我在京城北郊的莊子住一陣子,我會叫燕虹一她是個女衛,武功很好,地頭很熟,領你們由洪德門出去。到時看你是想在那邊一直住下去,還是偷偷離京四處看看都成。若你想出門走走,就知會我一聲,我會派人一路護送。」
這樣的安排真是太貼心了,這個恩情欠大了!柳寄悠看向英王,感激道:「真是有勞您了!」不管她對皇家的人有多少不佳觀感,至少,對於能結識英王這樣豪爽的人,她真是覺得太幸運了。
英王忍不住歎道:「原本我還認為皇兄會欣賞你這種聰慧女子,偏偏他對容貌太過重視。容貌這關沒通過,其它都沒戲,什麼才華內涵氣質的,再好他也看不到。既然你倆沒緣,這皇宮再待也沒意思了。」
「可不是嗎!想要皇上看上我這樣的姿色,不啻異想天開。」誰都知道當今聖上是個愛美勝過一切的人,一般美得普通的,還沒自信往他身邊湊呢。
「算了,別提他了。本王想著,待皇兄回京,我卸下監國一職之後,就要回北邊去了。到時若你不嫌棄北地風沙烈日吃住粗糙的話,我就帶你一覽大漠風光。我瞧你搜集了不少邊塞詩詞,想是感興趣的:既然感興趣,就該趁自由身時,真正去體驗一番。如何?」
柳寄悠眼暗一亮,向來沉靜的聲音不自覺高揚了起來,很是雀躍。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咱們先一言為定!」
龍天連豪爽大笑。
「好!一言為定!到時讓你飽覽北地風光,然後再讓你瞧瞧與帝京截然不同的北地男兒。帝京這些簪花塗粉、打扮得比女人還美的男人你看不上,那麼我想,也許你的姻緣不在這兒呢,反而是那些豪邁的鐵血軍人才能讓你有好感,你到時好好看看,比較一下,別錯過了屬於你的姻緣。」不管怎麼說,英王就是想看柳寄悠這樣的女子,最後會嫁給什麼樣的男子,所以作媒之心不死。
英王對於他認定的朋友一向推心置腹,熱心到有些多事了:所以說,這世上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朋友,欣賞優點,自也得包容缺點,唉。
柳寄悠失笑道:「真沒見過如您這樣不像樣的王爺!」
「這有什麼,還有更不像樣的東宮太子哩!我那皇兄未登基前才叫不像樣,盡結交一些江湖人士,可以與人坐在荒漠中飲酒三天三夜;可以為了博取美人的芳心而作了一百首情詩;可以天天跑青樓、花招百出地騙取人家芳心,偏偏還真給他騙到了幾個頂級花魁,演了幾場後花園贈金之類的戲?_…?唉,那年少輕狂的勁兒啊,本王根本是遠遠不及。至少我隱姓埋名闖江湖時,就沒辦法哄人白貼錢給我。」英王說起自家皇兄未登基前的事跡,語氣不由得帶著點嫉妒…….同爹娘生的,他皮相也不錯,怎麼際遇竟差這麼多?
柳寄悠聽得好驚奇。
「未曾聽過這種傳聞呀!」威嚴迫人的皇上,竟曾有那樣狂放的歲月嗎?怎麼也無法想像他搖著扇子、一副風流公子上青樓勾引花魁的樣子!真是太不成體統了,難怪皇室捂得緊,不給池露半分。
「外人當然不可能聽聞。他是皇太子,事關國之體統,即使做了再多出格的事,也不能傳得天下盡知。」
就算金璧皇朝民風開放,對於皇帝、儲君這兩種至尊身份的言行舉止,世人還是有其標準以及要求的,不可以太出格,所以但凡有出格事就得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