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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席絹

  「來,喝一口暖暖身子。」

  「我今天已經喝得夠多了。」雖是這麼說,倒也沒有拒絕,接過酒瓶,才想起剛才她是對著瓶口喝酒的,於是望著酒瓶,無語了……

  金寶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哼道:

  「是男人就乾脆點!竟然怕髒,不像話!」

  這不是髒不髒的問題好嗎?!趙不逾再度對她沒有女人的自覺感到無語。

  「金寶生,你是個女性,而我,是個男性,你應該更注意一點——」

  「守恆,在這樣的好時節,你就別說教了。」她伸手抓住他衣袖,一個使力,將他給扯了過來。

  趙不逾一時不防她的動作,身子不穩地朝她歪去,險險在碰到她身子之前,將自己穩住。「你——」

  金寶生湊近他,在他身上深深嗅了一口。道:「酒味夠重,但不夠香。你喝錯酒了,所以才會愈喝愈正經,這樣是不對的。」粗魯拿過他手中的酒瓶,趁他不防,對準他的嘴就灌了過去。「喝一口你就知道差多少了,這可是買來之後加工蒸餾,又加入果香味的果酒呢,這種又香又醇還帶著點甘甜味的,世上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了。是朋友才跟你分享的。」

  趙不逾在那酒朝他口鼻灌來時,為了不讓那酒倒入鼻子裡,只好開口承接那口酒,然後及時壓下她粗魯的手,搶過酒瓶,退離她老遠,挽救自己免於遭到酒災。

  「你這個——」吞下口中的酒之後,恨恨地要罵人。

  「好喝吧?」金寶生懶懶地靠著身後的牆,笑問。

  被她的問話截住了一肚子火,趙不逾咂了咂嘴裡殘留的味道,是滿特別的,於是低頭看著手裡的酒,只遲疑了一下,便仰頭又喝了口,這回記得慢慢品味,發現確實是從來沒喝過的口感,很醇厚、很特別,而且容易醉……他覺得頭有點暈了……

  「坐過來。」她朝他招手,下巴高揚得很女王。

  「不。」他不客氣地拒絕。

  「那我過去好了。」說著,就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你別動!」趙不逾可沒忘記他們此刻待的地方是城牆之上的一處平台,左右都沒有護欄,要是往外跌了下去,絕對會摔死人的!所以警覺地上前扶住她的手。

  「好,我不動。坐!」扯著他乎,硬將他拉坐到身邊。為防止他逃走,不僅雙手像蛇一樣纏住他左臂,一顆發沉的頭也靠在他肩膀上,打定主意要讓他好好在這裡陪他過節。

  他想,他是醉了,才會順從地挨著她坐,才會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酒,完全忘記男女之防。

  「元宵節,是個團圓的日子呢,守恆。」

  趙不逾不語,由於被她纏得緊,能自由活動的只有右手,便於喝酒;還有頭,可以抬起望月。所以他就只做著這兩樣動作了,懶得理地。

  「我真高興你在這裡,守恆。不然我都要消失了……」

  消失?什麼意思?

  「今天,這顆心很浮躁。」她伸手指著左胸口。「很想家,很想哭,我能感覺到金寶生的難過,然後我有點心軟了,覺得消失也無所謂,反正我在這兒沒有什麼牽掛……」

  「你不就是金寶生?」趙不逾對她的胡言醉語翻白眼。

  「差點就不是了。如果你沒出現的話,也許,就不是了。」她面頰貼著他肩膀摩挲著,雙眼發困,努力想要振作。

  「哼。」他永遠不習慣金寶生在表達上的直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後來,你來了。我才想起,你是我的牽掛啊。在這兒,我沒有那麼孤單。這是一直以來都很清楚的事,怎麼在今天就忘了呢?」她吸吸鼻子。

  「……」還是無言以對,但臉不知怎麼的,就紅了。一定是酒喝多了吧?!

  「所以,都是月亮惹的禍!」金寶生舉頭望明月,差點對月亮比出修長的中指,但那實在太不優雅了,於是改為亮拳頭示威!

  又關月亮什麼事了?趙不逾暗自唾棄。卻沒有跟她鬥嘴,一切由著她去。

  她醉了,她心情不好,她想家,她想哭……

  在這樣的時節,闔家歡慶的日子,只要是孑然一身的人,都會有些難受吧?

  當然,他沒有。他是不會有這樣軟弱的時候的!

  一小壺酒,就在你一口我一口之下,很快沒有了。

  「守恆……」她的聲音很飄忽。

  「什麼?」他語氣也有點茫。

  「元宵節快樂。」

  「有什麼好快樂的?」明明借酒澆愁了大半夜。

  「有啊,見到你就快樂了。」

  他輕哼。唇角在暗夜裡微勾。

  「所以在月園又恰逢佳節的時候,我們都該相聚,就算沒能相聚,也要想念。記得哦……」

  酒喝完了,月亮還在;話說完了,人也還在。

  兩顆頭顱不知何時抵在一塊,兩雙帶著醉意的眼傻傻地望著天上的滿月,就這麼依偎坐到了天明。

  然後,往後的元宵、中秋……甚至是中元,就算沒能相聚,他也會在抬頭看到圓月時,自然而然地興起一抹想念,像是被制約了要牽掛……

  第8章(1)

  無論再怎麼以有色的眼光去看待趙不逾與金寶生在地上跌在一堆的事實,都不會讓人聯想她這樣的女人,會跟趙不逾產生什麼曖昧的感情糾葛。

  她的條件實在太差了!要青春沒青春,要姿色沒姿色,連成熟的風情都欠奉。當然,不能昧著良心說金寶生長得醜,但也不美就是了。經過這兩年努力不懈地精心保養下來,原本粗黑壯糙的模樣,已經朝細緻的方向改進了;黝黑的膚色也養成了蜜色,她天生不是白皙膚底的人,能養成蜜色已經很不錯了。粗如樹皮的膚質在西瓜皮、小黃瓜、牛奶、珍珠粉等不斷優化的保養品養護下,也有一些滑膩的手感啦,要是螞蟻爬上來,搞不好還會滑上一跌呢!總之,雖然容貌沒法變得更好,但品質是提升非常多的。

  能有現在這樣的成果,金寶生已經很滿意了。她當然會希望自己是個美人,但平凡無奇也有平凡無奇的好處,至少……不會有男人來纏;至少……就算跟一個男人抱在一起,也不會被誤會有什麼私情來看待……呃,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金寶生也很難做出定論。

  總之,一個無財無貌的女人跟一個有錢有地位的帥哥跌在一起,在大家眼中,就真的只是不小心跌倒在一起,而不可能有任何旖旎曖昧的風月情事發生。

  然後,金寶生就被那個看起來很尊貴的王子給打發了——也是,一個管事之類的路人甲、沒有姿色的中年大媽,哪來的資格可以待在王子駕臨的地方?連服侍都不夠格呢!所以那個王子連看她一眼也沒有,就揮揮手讓人領她出去了。

  於是,金寶生很順利地回宮,將一切麻煩丟給趙不逾去應付——看得出來那個王子很想弄清楚香煙是什麼東西。

  顯然,跟他說那是驅蚊的薰香,他是不會信的……

  啊,不管了,反正最後會有什麼結果,趙不逾都會告訴她,她大可不必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到時看情況怎樣,再一起想因應之策吧!

  雖然無意讓煙這種東西流傳出來,但若是沒有辦法藏著自己享用,那就小範圍的公開,然後狠狠地朝那些錢多到沒處花的人宰上一刀!想求得長命百歲不容易,願意短活個十幾二十年還不簡單?!

  她曾經為了反煙害而盡過力,已經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黃昏時分,回到宮裡,才踏進自己居住的小院,就見那三名宮奴朝她衝過來,一臉著急的樣子,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姐!大姐!您可回來了!」

  「張常侍姑姑今兒個親自過來找你!是常侍大人啊,大姐!」

  「是啊是啊,天大的官兒啊!」

  三名宮奴七嘴八舌地陳述著大女官駕臨小院,以及方圓數個院子的宮女慌亂迎接的雞飛狗跳情況。這裡是最下階等的宮女宿舍,平常根本沒機會見到有品級的女官,若是女官那邊有什麼吩咐,也不過是派個人過來叫人去拜見,不會屈尊過來這兒的,所以一大堆低階宮女與宮奴,都不知道該怎麼迎接才算周全了禮數,結果亂成一團,非常地慘不忍睹。

  「張常侍?是誰啊?」目前她唯一認得的有品級女官就是金順兒。而金順兒身為從八品的長宮女官,已經是她們這些宮女仰望的偉大存在了,而今天居然來了個常侍!這可是正七品的大女官呢!其稀罕的程度,說是神仙下凡也差不多了。

  不過,這位神仙是何方神聖啊?金寶生還是很確定自己不認得。

  「後來唐姑姑特地過來說那張常侍是在御服司當管事的,目前職稱是御服副領。本身家裡也是當大官的,說是知府千金呢!當年一進宮來,就是正八品的女官了,才二十歲就已經升到正七品了,真是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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