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依賴他已久的東霖,也拋棄殷殷期盼他回去的裴族,這些他說全是為了我……我可以就這麼相信他的話嗎?真的可以嗎?」她自顧自的繼續問。
那男人像鋼鐵一般箝制住她的心靈,她掙扎著要擺脫,卻發現面對他的悍然訴情,她竟軟弱得不知如何抵抗。
「就算他說的是真話,但他曾經給我的傷害,難道我都能毫無芥蒂的一筆勾銷嗎?還有我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娃兒,我又該怎麼給他交代?」
她無助的落淚,卻習慣地在落淚的同時跟著偽裝起堅強的笑。
現在的她,終於覺得自己的笑容好醜,好姨說得沒錯,她的笑好怪,因為這笑容和笑聲裡,什麼也沒有,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氣,蘭禮秋目光瞬間如火球般燒向那扇門。「回去吧,我不可能原諒你的!」她在朦朧的視線中,朝著門外嘶聲說。
「我會站到你原諒我為止。」門外的嗓音伴著雨聲,顯得沙啞不清。
「不,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會再接受你的!」
「那我就站到天荒地老,直到化為石頭為止。」
「你!」她氣結。「想不到你也學會耍賴了,但這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忽然一聲雷打下,轟隆隆地,彷彿要震裂開她不安的心。
「是嗎?就算沒有用,我也想這麼做,只要能夠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我就心滿意足——」
「不要再說了!你休想再以神人的嗓音迷惑我,我知道你是騙子,你眼神棍沒有兩樣,只不過是更高一等的騙子,你欺騙眾人,欺騙我!」她咬牙說盡傷人的話,現在的她只想傷害他,想他也許受到了傷害就會離去。
諸天日的臉龐在滂沱的大雨下,顯得模糊。「過去我不只欺騙了眾人,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我自己,我為謊言付出了代價,而現在的我正在贖罪。」他不在意她傷人的言詞,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後,我更鄙棄你了,你這個假神人,真騙子,尤其再見到你欺世的眼珠,我就恨不得挖下它們!」
他頓住了半晌才又出聲,「秋兒,別說了……你的淚我看得見的。」
蘭禮秋僵住,兩頰已濕透。原來,她既騙不了他,也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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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夫,你怎麼來了?!」蘭禮秋驚訝的瞪著站在門口的人。
「我……擔心你,所以過來探望。」戚楓堂靦腆的說。
「呃……噢……這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尷尬的笑。
「是你爹告訴我的。」審視著多日不見的心上人,瞧她氣色跟離去前一樣糟,不,似乎更糟了,他不禁蹙眉。這趟旅行沒能讓她心情變好,釋懷情傷嗎?
「我爹?」她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寫過信向爹報平安,想不到爹竟將消息告訴他,更沒料到的是,他竟跑來了!
難道他還沒死心嗎?
「蘭相爺還托我將這封信帶給你。」戚楓堂由懷中取出一封信。
「我爹給我的信?」蘭禮秋驚喜的接過。看來爹沒太惱她,還給她捎信來了!
她開心得連客人都忘了請進屋,站在門口就馬上拆開信來。
只是看完信後,她眨了眨眼,愣愣地望著送信人。「你知道我爹信中寫些什麼嗎?」
「不清楚,他只請我順道送信,其餘並沒有多說,難道信中寫了什麼讓人吃驚的事?」戚楓堂一頭霧水的反問。
吃驚,當然吃驚!爹竟然希望她能留下他,讓他照顧她,這份心思壓根是想將她這女兒往這男人身上推嘛!
真是的,明明人在千里之外,還這麼多事!
「沒什麼,信上只是叮嚀我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照顧自己。」她輕描淡寫的說。若真讓戚大夫知道爹的意圖,那還真教她丟臉丟到家了!
「嗯,對了,我會在這住上一陣子,為一個病人治病,因此暫時不會離開。」
「這樣啊。」她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只專程來見她的,那麼她的壓力就小了點了。
瞧見她似乎不熱中見到他的反應,戚楓堂有些失落。他專程來找她,順道為人治病,但她似乎不想承這個情。「我在峰安國期間就住在楊福客棧,你若有空可以來找我,我沒事也會經常到這兒為你調養身子,雖然你現在看起來比離開時健朗不少,但氣色仍然不好,再加上你險些喪命時底子受損不輕,還是得按部就班的調養不可。」
「呃……那就多謝戚大夫了。」其實她只聽見楊福客棧這幾個字,接下來他說些什麼她就壓根沒在聽了。那間客棧不是那男人現在住的地方嗎?
兩個人住在同一間客棧不會有問題吧?戚大夫若是不小心撞見他,認出他的身份,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聽說現下整個東霖國的人都在找他,戚大夫會不會去通知陛下他人在這兒……
哼!最好戚大夫認出他來,逼他回東霖國去,別再出現在她面前,這樣最好!
「秋兒,我才剛到這國家,你能陪我四處走走嗎?」戚楓堂期待地提出要求。
「當然沒問題。」蘭禮秋爽快得很。他剛來,她當然要盡地主之誼,雖然她住在這裡也沒多久的時間,但總是比他熟悉吧。
第五章
「這是什麼?」諸天日睨著桌上的東西。
「休書。」蘭禮秋冷靜的告知。
他挑了眉。「你要休夫?」
「沒錯!」她不讓氣勢弱下,杏眼瞪著他。
「倘若我不同意呢?」他嚴肅的反問。
「我只是將程序補齊,事實上,那夜我爹將我帶回蘭府時,你我就再無關係了。」她面無表情的提醒。
諸天日沉默下來,碧色眼珠直勾勾的深凝著她,直到她再撐不起氣勢,不自然的撇開臉為止,才又低沉的開口說:「我並不曾給你任何休書,到目前為止,你還是我的妻子。」
「所以我才要寫張條子,正式休夫!」她鼓著腮幫子,又鼓起勇氣瞪向他。
他眼神一黯。「拿回去吧,我不會接受的。」說著便將休書遞還給她。
「拿回去?不成,你非得收不可!」她重新推回他面前,瞪著他那被她逼迫後彷彿極度無奈的神色,她牙一咬。「我要改嫁了,所以這休書你非接不可!」
這話像句漫天灑下的冰雪,瞬間讓空氣冷凝。
「改……嫁?」諸天日心一揪,明知極有可能是她隨口說說的借口,可他仍是難受。
「對,我要改嫁!」努力屏住混亂的呼吸,蘭禮秋用力點頭。
「跟誰?」他好聽的嗓音帶著沉滯。
「跟……跟戚大夫。」
「戚楓堂?」碧色的眼珠有那麼一剎那似乎混濁。
「對,戚大夫不計較我曾經是你的妻子,還願意明媒正娶的娶我過門,我很感動,也很感激。」她平板的訴說著。
聞言,諸天日的呼吸不再平順。「你真要嫁給他?」他知道戚楓堂三天前來便到這裡,甚至還與他同住一間客棧,他為嚴防生事,始終避開與其照面的機會,但他萬沒有想到,戚楓堂的出現,竟是來奪取他的妻子的?
「是的,戚大夫是個難得體貼的好人,我不想錯過他,他可能是我下半輩子最恰當的依靠了。」狠著心,無視他丕變的面容,她繼續說。
「你們……可是兩情相悅?」這句話他幾乎不敢問出口。
他當然知曉戚楓堂在他走火入魔之際,是如何的悉心照料過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早察覺這男人愛上自己的妻子,為此,他曾擔憂過,但是秋兒最後還是獨自離開那男人,這證明她對戚楓堂沒有感情,只是為何突然間,她卻說要嫁給那男人?
「可以這麼說。」蘭禮秋沒有遲疑太久就回答。
諸天日這會竟猜不出她表情中所代表的情緒。她學會隱藏自己,而這是跟誰學的?跟他嗎……
「不可能,你愛的人一直是我!」
「那是從前,現在,我愛上了醫術高明的戚大夫。」
「那男人能治人的身體,也能治一顆心有旁騖的心嗎?」
她抿著櫻唇。「能,而且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治癒我被你傷透的心!」
他拒絕接受這個謊言。「你一定要這般賭氣嗎?你根本不想嫁給他的!」
「不,我想,因為我想徹底擺脫你!」她冷然的說出令他啞口無言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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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夫人不是真心要嫁人的。」蘇子兵朝著待在暗室裡的人說。
諸天日的聲音沙啞而乾澀。「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為何還這麼難過?」甚至大受打擊似的既無眠也不語,更沒有進食的待在這陰暗的房裡一天一夜。
「我只是在想,她該也和我一樣痛苦吧?說謊的人,在說謊後,那份虛脫不比接受謊言的人好過。」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