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見兩人親暱的手挽著手,白荷羨慕的脫口而出,「孟伯伯、孟伯母感情真好。」說著這話時,她腦海裡突然掠過一男一女,兩人的面容有些模糊,瞧不清楚。不知為什麼,她直覺這兩人是夫妻,但兩人的關係很疏離,不像孟氏夫妻這般親密。
錢苡安含笑的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我和你孟伯伯自小一塊長大,又成親二十幾年,這都老夫老妻了。」成親後,她與丈夫一直很恩愛,這一生她最滿意的事便是嫁給了丈夫,如今兒子已平安無事,此生可說別無所求了,當然若是能再添個兒媳婦什麼的,那就更好了。
瞅著白荷這個名義上的兒媳婦,她十分中意,即使知道自個兒離魂,她仍一直不急不躁,不憂不懼,這分從容淡定讓她很欣賞。
她心中不禁暗自期盼白荷仍是未嫁之身,如此一來,說不得兩人有緣能做婆媳。
一旁的孟清聿則關切的詢問白荷,「你可有想起什麼事來?」
白荷輕搖螓首。
錢苡安安慰了她一句,「不要緊,我們已經派人去打聽了,也許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白荷頷首,再敘了幾句後,她目送兩人離開,怔怔的注視著他們交握在一塊的手,和並肩而行的親暱身影。
她忍不住艷羨的想著,要是以後她和她的夫君也能這般就好。
難得有情郎,白首不相離。可這有情郎絕不能多情,只能對她一心一意,要是他三心兩意,見一個愛一個,那不要也罷,她不願像母親一樣……想到這兒,白荷忽然一愣,她母親是什麼樣的?
她努力想了想,最後一無所獲,什麼也沒再想起來。
孟家有一處禁地不准任何人擅入,這事在白荷來到孟家的翌日便被叮囑過。
她雖然有些好奇,卻也不至於為滿足好奇心就擅闖禁地,她頂多只在那處禁地——白閣附近張望幾眼。
白閣是棟兩層樓的閣樓,樣式與孟家其他的房舍相差不多,皆是黑瓦白牆的建築,四周栽滿了山茶花,孟家人和下人皆不敢隨意前來,故而此處十分清幽靜謐,只有一名年紀約莫五旬的侍者守在門前。
今晚孟息風入睡後,白荷一人閒著無聊,四處遊蕩,不經意飄到白閣附近,那名侍者似乎也去就寢了,白閣前無人看守。
她瞥了一眼,準備飄到其他地方時,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冰冰涼涼,宛如夏日溪澗從山石間落下的清冽嗓音。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她驚疑不定的四下逡巡,想找出是誰在說話,忽然之間,白閣緊閉的雕花木門彷彿被一道風給吹開了。
「姑娘請進。」那嗓音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她有些驚疑,不過略一遲疑後,仍緩緩飄了過去。
進去後,屋裡沒有點燈,但她是一抹魂魄,能在夜裡視物,望見有一人端坐在蒲團上,她好奇的靠近,瞧見那人一頭霜白的長髮沒有束起,隨意披散在肩上,接著在看清他的面容時,她倒吸了一口氣。
倘若這世間真有神仙,應當便是如此吧。他俊美無儔,膚如白玉,五官細緻得猶如上天精心雕琢,完美得令人屏息。
「你是誰?」彷彿怕褻瀆了這謫仙般的男子,她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孟家的人都叫我叔祖。」他抬目看向她。
「可你看起來似乎並不老。」她直言不諱的表示。
「我已活了許久。」久到他都記不得他的年紀了。
她怔怔的望著他那雙彷彿浸染了滄桑歲月的枯寂眼神,脫口問道:「你怎麼會住在這禁地裡?」
「因我不欲見外人。」
「那你為何讓我進來?」
「因為你與孟家有緣。」她是他所測算到的契機,既能解了息風身上的咒,而他尋覓多年之人也將因她出現,因此他特意見她一面。
這是白荷最後所記得的話,而後她連自個兒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等再回過神來已是翌日清晨。
她迷迷糊糊的張開雙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了孟息風的寢房,思及昨夜的事,她興匆匆將此事告訴孟息風。
「孟息風,我昨晚進了白閣,見到你們叔祖了!」
正要洗漱的孟息風神色一沉,「你擅闖了禁地?」
「我沒有擅闖進去,是叔祖讓我進去的。」她將昨日被叔祖叫進禁地之事告訴他。
聽完,孟息風有些訝異,「叔祖讓你進去?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我跟你們孟家有緣。」她托著腮頰,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想不起那位叔祖的模樣了。
孟息風略一沉吟,告誡她,「你進禁地見了叔祖的事,別再對其他人提起。」
「為什麼?」
「你一個外人進了孟家禁地難免引人非議。」在孟家,除了歷任的家主夫婦,無人能有幸得見叔祖,就連他也不曾。叔祖見了她,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緣由。
「又不是我自個兒闖進去的。」她叨念了句,不過還是順從的點頭答應,沒再對其他人提起這件事。
第3章(1)
一得知孟息風要出門去捉妖的事,白荷飛也似的趕來,一路飄到了他面前。
「孟息風,我聽說你要去捉妖,我也要去!」她一臉興高采烈,兩眼晶亮的望住他。
被她那明亮的眼神盯著,靜默片刻,他面無表情的駁道:「我是出門辦事,你去做什麼?」
「我沒見過妖怪,你讓我去嘛,我保證絕不會妨礙你捉妖。」
他不發一語的往馬房走。
她不死心的跟在他身邊,軟語央求著,「我一定不會壞你的事,你讓我去開開眼嘛。」
他抬目覷看她一眼,「我若不讓你去,你會留下來嗎?」
「不會!」她毫不遲疑的回答。
孟息風沒再出聲,逕自往前走著。
看向他的背影,白荷後知後覺的醒悟到他八成是默許她跟了,欣喜的綻露出笑顏,一臉乖巧的表示,「我一定乖乖聽你的話。」
他警告她,「你若亂跑跟丟回不來,屆時無法返回自己的肉身,真成了孤魂野鬼,可別怨人。」
他明明是冷著臉說出這話,她卻從他這番警告裡聽出了他的關心之意,連忙道:「你放心,我一定緊緊跟牢你,不離開半步。」
說完,見他從馬房裡牽出一匹黑色駿馬,他跨上馬兒後,她也趕緊飄上後方馬背。
孟息風回頭睞她一眼,薄唇微微一動似是想說什麼,不過最後什麼也沒說,扯著韁繩馭馬從後門離開。
孟家祖宅坐落於泗水城外梧棲山半山腰之處,白牆黑瓦,週遭山林圍繞,十分清幽。孟息風沿著山徑縱馬下山,白荷坐在他身後,好奇地看著沿途景致,這幾天她雖然常在孟家閒晃,卻也不敢離得太遠,這還是頭一次下山。
山路顛簸,可她是一抹魂魄,絲毫不受影響,穩穩地安坐在馬背上,正確的說,是飄在馬背上。須臾後,她才突然發覺,她能飄,壓根用不著跟他一塊坐在馬背上。
然而看著坐在她身前那抹頎長挺拔的身影,她忽然覺得與他這般同乘一馬似乎也不錯,彷彿兩人真是一對夫妻似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發覺自己竟不覺得排斥,孟息風雖然老是板著張臉,不過相處幾天下來她並不討厭他,倘若……她恢復記憶後確定自己還未嫁人,要不乾脆就嫁給他好了。
孟伯父、孟伯母那麼恩愛,說不定以後他們兩人也能那般。
一路上,白荷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來到山下,孟息風進了城後,來到一處宅院前。
他向門房表明身份,門房進去通報後,很快宅裡出來了一位四旬左右,模樣高瘦的管事,那管事一見到他,十分客氣的迎他入內。
「孟天師,快請進,我家老爺正等著您呢!」
孟息風將馬兒交給一個小廝,跟著管事走進去。
白荷跟在他身後,一邊打量這座宅子。在她看來,這宅子不大,那些樑柱上的雕刻不夠雅致,園中栽種的花木泰半都只是些凡品。
她不知這座在她眼裡很是普通的宅邸,它的主人卻是泗水城的首富,在泗水城百姓眼裡,朱家可是高不可攀的大戶人家。
孟息風被管事引進廳裡,朱老爺連忙起身相迎。
「孟天師,你總算來了,犬子等著你救命哪!」朱老爺身形福泰,約莫五十歲左右,唇上蓄著兩撇鬍子。他經營玉器致富,為人慷慨,常施粥贈藥救濟貧窮的百姓,幫助了不少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孟息風,兩年前貫穿泗水城的那條泗水相繼有十來個人離奇溺斃,連官府都查不出來是怎麼回事,鬧得眾人一時人心惶惶,當時便是孟息風出手收了在泗水裡肆虐的水妖,泗水這才重新平靜下來,不再有無辜之人溺死河裡。
近來兒子出事後,接連請了幾個大夫都沒用,而後有人提起他是不是中邪了,他這才想起孟息風,趕緊差人去請他過來。
孟息風也沒多問,直接說道:「帶我去瞧瞧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