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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香彌

  招魂選在兩天後的夜裡。

  孟息風施展招魂之術需有人護法,以免有人闖入打擾,驚走亡者的神魂。

  他原是想等父母前來再行招魂之事,母親不久前已來信告知他,再過數日便會與父親一塊抵達京城,但花競誠剛好得知元結衣回到京城,特地將她拉過去,要來替他護法。

  「花競誠,你先等等,我在追一個邪道。」穿著一襲灰色道袍,背上背著一柄桃木劍的元結衣嚷道。

  「那事先擱著,跟我去護法,費不了你多少時間。」

  「你讓我去護法,總不能讓我做白工,咱們先談談酬金。」沒銀子她可不幹。

  「多的我沒有,哪,這是五十兩,你先拿著。」知她嗜錢如命,花競誠掏了掏衣袖,取出了張銀票塞給她,便拽著她,一路往越平王府而去。

  「才五十兩,你真窮。」元結衣嫌棄的嘟嚷了聲,還是把銀票收進衣袖的暗袋裡。

  「你也知道我只是個庶子,能有多少錢,待會要是招魂成功,讓我嫡母和王妃滿意,說不得會有重賞。」

  「這孟息風膽子可真大,這人都死了這麼多年,他還敢招魂,也不怕人家已經去輪迴投胎,招不到魂。」泗水城孟家她早有聽聞,不過倒是沒遇見過。聽說孟家道法傳承已有數百年之久,孟家子弟個個都頗有能耐,年輕一代裡以孟息風的天分最高,修為也最精深,今日能會他一會也不算白來一趟。

  她先前能施法招回花若耶的神魂,是因為她是生魂,還在陽間,才能招回來,但已去了陰間的陰魂可沒那麼容易能招上來。

  這事花競誠也不清楚,只道:「他似乎向鬼差詢問過,這姜繹還在冥間,尚未輪到他去投胎。」

  「聽說孟家有人能通幽冥,看來傳言不假。」元結衣對今晚之事忍不住有些期待起來。

  兩人往越平王府走去時,元結衣絲毫沒有察覺她先前在追的那名邪道,此時正悄悄潛到她身後準備偷襲她,卻在下手前聽見兩人所說之事,讓他登時改變了主意,爬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抹獰笑。

  連老天爺都在幫他,這分明是天賜良機,讓他剛好能一口氣除掉與他有仇的這兩人。

  先前孟息風所中的惡咒,就是他下的。這幾個月來,他被孟家人追得四處躲藏,好不容易逃來京城附近,剛收錢替人破了一處風水寶地就被這娘兒們給發現,一路追著他不放。哼哼,讓她追,他就讓她有命來,無命回!

  第11章(2)

  對此渾然不知的兩人進了王府,被管事帶著直接往後院去,今晚後院整個清空,不許閒雜人出入。

  兩人來到後院,瞧見法壇已擺設好。

  越平王妃姜倩與靖國公夫人云鳳青,還有花若耶與唐奉書也都在,花競誠先領著元結衣去拜見王妃母子、嫡母和大姐。

  四人神色各異的朝她點頭示意。

  姜倩與雲鳳青臉上都情不自禁地流露一抹期待,花若耶則是對孟息風充滿信心,神色自若,而陪著母親的唐奉書則對今晚的招魂之事半信半疑,尤其施法招魂之人還是花若耶心心唸唸之人,他抱持著想拆穿孟息風故弄玄虛的心思,緊盯著他。

  花競誠最後帶著元結衣來到孟息風面前。

  「待會便有勞元道友為在下護法。」孟息風朝她一揖。

  元結衣也有模有樣的回了一禮,「哪裡,能為孟道友護法是我的榮幸。」

  兩人沒有再多言,孟息風燃了張引魂符,開始施法召請姜繹的魂魄前來。他手掐靈訣,口誦咒語,時不時便燃上幾道靈符和冥幣,促請鬼差將此人的魂魄從冥府送上來。

  半晌之後,供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滅,一陣陰風拂來,花若耶等人微微一顫,背脊泛起一抹寒意。

  再隔片刻,院子前的空地平空捲起了一陣風,待風止息,中間出現了一名男子,男子面容俊雅,神色迷惑的望向孟息風。「是誰將我召來此處?」

  元結衣瞠大眼看著此人,「還真讓你招來了!」

  孟息風望見此人,出聲回道:「是我召請你前來,因有人想見你一面。」說著他望向一旁的雲鳳青與姜倩。

  男子抬目望過去,在覷見雲鳳青與姜倩時,面露靜異之色。

  然而此時除了孟息風與元結衣,其他人皆未開天眼,無法得見他的魂魄,只能瞧見元結衣與孟息風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說話。

  孟息風將沾了靈符水的葉片抹在幾人的眼皮上,幾人睜開眼,望見本來空無一人的地方,出現了一人!

  唐奉書驚愕的不敢置信。

  花若耶只是含笑看著。

  而看見那人還一如二十年前的面貌,雲鳳青和姜倩面露激動之色,雙雙上前。

  「小哥!」

  「繹哥!」

  「小妹、鳳青……」望見久違的故人,姜繹面露欣喜之色,正要啟口再說什麼時,轟地一聲,陡然有人偷襞投下兩道符咒,其中一張雷符直朝他魂魄所在投去,想讓他魂飛魄散無法再回冥間。

  如此一來,將他魂魄召來的孟息風便難辭其咎,定會受到陰差的問責。

  這突來的變故讓孟息風來不及阻止,只能在頃瞬之間朝姜繹的魂魄拋去一隻銅鈴狀的法器,罩住他的魂魄不讓他被雷符所傷。

  另一道符咒則是朝元結衣而去,她反應不及,胸口被那威力強大的符咒擊中,登時吐了口血。驚覺有人偷襲,她顧不得抹去唇邊的鮮血,抬目搜尋,立即認出杵在圍牆上頭之人正是她在追的那名邪道,當下大怒,拔出背後的桃木劍追上去。

  「你這惡道竟敢來破壞招魂,意圖害人魂飛魄散,我今日定要替天行道,除了你這為非作歹的惡道!」

  「哼,區區黃毛丫頭也敢大言不慚,再吃老夫一招!」穿著一襲淺灰色道袍的老道,猝不及防的朝元結衣打去一道符咒。

  元結衣避開,躍上圍牆與他鬥起法來。

  可她受傷在先,道行又比此人淺,一時之間落於下風,在他一掌打來,眼見就要避之不及時,剎那之間有人替她擋住了那掌。

  「敢傷她,該死!」隨著此人話落,那惡道被來人一掌震落牆頭。

  那惡道兩眼一翻,口湧血沫,五臟六腑盡碎,直到死去都沒能瞧清那一掌擊殺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看見那人,元結衣神思恍惚了一瞬,下一刻,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來人及時接住她倒下的身子,不發一語地從牆頭躍下飄然離去,不知所蹤。

  此人從出現到帶著元結衣離開,不過是幾息之間,十分短暫。

  雖然適才只是驚鴻一瞥,然而孟息風與花若耶臉上都露出一抹驚靜。

  「方纔突然出現的那人,可是叔祖?」花若耶驚疑的詢問孟息風。她曾與那位孟家的叔祖有一面之緣,只是事後竟完全想不起他的面容,適才再見到,雖然只有幾眼,卻莫名讓她想起了此人。

  孟息風頷首,「沒錯。」他也不曾細看過叔祖的長相,可適才那人給他的感覺確實是叔祖沒錯。沒想到叔祖離開孟家後竟是來了京城,似乎還與元結衣有著什麼淵源。

  見他似是認得適才那人,唐奉書質問他,「孟公子,方才出現之人是誰?」

  孟息風答道:「偷襲我們之人是個利用術法為惡的邪道,至於救走元姑娘的則是我族中的一位前輩。」

  聞言,花競誠關心的問了句,「他為何要把元結衣給帶走?」

  「元姑娘與適才那邪道鬥法時受了傷,我叔祖應是帶她去療傷,花公子勿憂。」

  接著姜倩神色憂急的問道:「我小哥呢?方纔那道士拋下一道符咒,可有傷著我小哥的魂魄?」

  雲鳳青聞言,也關切的看向孟息風。

  孟息風連忙將被罩在銅鈴裡的姜繹放出,由於剛才他及時將姜繹的魂魄收入銅鈴法器裡,他的魂魄並未受到雷符所傷。

  姜繹再次出現在眾人眼前,幾人終於得以好好說上幾句話。

  他圓了妹妹與雲鳳青的遺憾。

  「小妹、鳳青,如今見你們都安好,我也放心了。」他接著望向雲鳳青,神色柔和的說道:「鳳青,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我之事早已成了過去,我們之事,你無須再惦記於心。當年我瞞騙你,是因我知你性子過於執著,我不願你為我的死而悲傷。我沒有福分陪伴你走完這一世,盼望有人能代替我陪著你,希望你能原諒我當年自作主張的欺瞞。再過不久,我即將重入輪迴,這回臨走前容我鄭重向兩位道別。」說著,姜繹抱拳朝兩人一揖,「珍重!」

  說完,他魂魄消失,重歸於冥府。

  雲鳳青怔怔地望著他消失的地方,默默垂淚。這淚不是悲傷,也不是痛苦,而是釋然。

  她終於能把這段感情徹底放下了,能安心接受花肇謙了。這麼多年來她之所以一直刻意冷落丈夫,便是因著當年的事,而今了卻了這段往事,她已不再有所牽掛,可以好好與他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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