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交男朋友……真的!」她解釋道,她當然不可能要曹家駒配合她演戲給她父母看,這實在太尷尬了。
每次她陪他出席應酬場合時,他總是向人介紹她是「春淇企業的業務經理」,從不曾提及「女朋友」身份,或是任何暗示兩人關係匪淺,她也不會要求他給她什麼承諾,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角色。
「如果你說沒有那就沒有……」曹爸不想給她壓力,但不免因她的激動反應而更加擔心--
難道曹家駒只是玩玩?
「爸,我出去拜訪幾個客戶,順便送上個月的帳單。」她唯恐父親再繼續追問,連忙找事出門。
「送帳單、拜訪客戶這些事讓業務去就好了。」他還是不捨女兒出去拋頭露面,捨不得她奔波勞累。
「我每個月都會挑幾間拜訪,不是全部都自己跑,久沒聯絡,感情會生疏,順便也去瞭解一下業界的動態。」
「嗯……這樣很好,沒事也要到客戶那裡坐坐,不是只有做生意才登門拜訪。」曹爸看著女兒真的變得不一樣。
「那我走了,你不准在公司待超過四點喔!早點回家休息,」她叮嚀父親,倒像母親管兒子。
離開工廠後,望向藍天,簡妤嬿突然很想念曹家駒。
自從「漢揚集團」併購了馬來西亞第三大鋼鐵廠,他便經常飛往當地工購後的繁雜事宜,有時一去就是一、兩個星期,回來也因要處理國內業務而不得休息。雖然,他會打越洋電話給她,但真正能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
因為別離才知道思念有濃,因為思念才明白愛有多深。
不知不覺中,他已成為了她生命中不能缺少,如家人一般重要的人,當他不在身旁,她便要持心他有沒有好好吃飯,在外邊睡的習慣嗎?工作順不順利,有沒有人能分擔他的辛勞,然後,不時望向月曆,計算他回國的天數。
「還有兩天……」她沮喪地歎口氣,打開公事包,翻看要送帳單的客戶,看見了「漢揚--南港」的信封。
她決定,先去他的公司。她渴望更接近他一些,哪怕見不到他的人,南港實驗室是他一手主導建立的,只要到了那裡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簡妤嬿熟門熟路地走比較不塞車的路段,跑了近一年的業務,台北縣市的路她已經很熟悉,這亦是一種成就感,與一年前的自己相比,她變得更成熟、更經得起挫折、更具抗壓性,不管是冷笑話、搞笑或是做出誇張的動作表情,她都能夠隨機應變,營造出愉快的氣氛,而這些,都是在曹家駒的身邊磨練出來的。
她邊回想這一上來的點點滴滴,很快,便抵達南港實驗室了。
進到工廠,簡妤嬿拿出證件向警衛換來通告證後便自行走往會計部門,找負責的會計許小姐。
在和許小姐閒聊時,鄭淑女突然從會計室主任辦公室衝出來,一把箍住她細瘦的手腕,將她帶往後方置放文具雜物的倉庫。
「等等……」她跟不上鄭淑女的腳步,手被扯得好痛。
「砰!」鄭淑女推她進倉庫,一把將門甩上。
「鄭小姐……」簡妤嬿揉揉紅腫的手腕,不明所以地望著那淑女。
「我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鄭淑女雖然刻意壓低竟是,但每個字都像從牙縫中擠出來般憎惡。
簡妤嬿每次到實驗室,鄭淑女總不給她好臉色看,一開始她還不明白為什麼,直到會計許小姐安慰她,說淑女喜歡曹家駒,對任何接近曹家駒的女性都是這種臉色。
奇怪的是,她每次來工廠,從來都不是找曹家駒,為何鄭淑女還是把她當成假想敵?
「少給我擺出這種無辜的表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靠出賣身體才做到我們『漢揚』的生意?」鄭淑女逼近簡妤嬿,嫌惡地說。
簡妤嬿的臉色瞬間發白。
「一次、兩次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可是你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你知道阿駒為了把工作轉發給你,得罪了多少合作的工廠老闆?為了平息他們的怒氣,他甚至得幫你去跑業務,自己接訂單來給你,你倒輕鬆,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一來就坐在辦公室跟我們會計聊天吹冷氣?」
「你說曹經理去……」簡妤嬿完全不曉得曹家駒幫她介紹的那些客戶不是順水人情,而是他花了時間精神為她爭取來的。
「你給我閉嘴!」鄭淑女像是聽到她的聲音就反感,臉上的表情憤怒得像要吞了她。
簡妤嬿倏地抿起嘴。
「我從小就喜歡阿駒,一心一意只想嫁給他,我阿母說女人要做男人的賢內助,我就為他去學商、學會計。」鄭淑女忿忿不平地說著。「打從這個實驗室還是一片黃土時,我就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打拼,幫他看著員工、顧著客戶,你呢?你為他做過什麼?除了靠一張臉、靠那骯髒的身體勾引他,你能幫他什麼?」
「我……」她說不出口。
「像你這種憑著幾分姿色就以為可以靠男人吃飯的賤女人,真的是丟盡我們女人的臉,如果你的父母、你的國小老師沒忘記教你『恥』字怎麼寫,你就該早點離開阿駒,不要再拖累他了!」
簡妤嬿只能沉默地接受指責。
「你曉得人家怎麼說阿駒?說他色字頭上一把刀,說他被狐狸精迷得團團轉,都快忘了曹家的天下是靠誰幫忙打拼出來。」鄭淑女見她已經信了,心中暗喜,接著更誇張地編派謊言。「阿駒為什麼會被派去馬來西亞?因為他已經被你搞到在曹家沒有發言權、沒有地位,被邊緣化了。」
「是這樣嗎……」她記得曹家駒告訴她這次的併購對曹家在東南亞的內需市場有很大的幫助,是被委以重任--
原來,他不讓她知道,怕她內疚,所以說謊了。
「我幹麼騙你,別以為跟著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他已經被架空了,別說保你,他都已經自身難保了,曹家家訓很嚴的,不是姓曹就能保證一輩子不愁吃穿,你真的是害死他了!」
「對不起……」簡妤嬿痛苦地低吟,都是她,都是她害了他……
簡妤嬿獨自坐在曹家駒住處的客廳裡,等待今天自馬來西亞返國的他。
她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前方沒有開啟電源的液晶電視,一顆心沉得連呼吸都感到快要凝結,思考了兩天,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她記得當初為什麼接近曹家駒,記得那種羞愧到夜不成眠的心情;她也還記得那時對自己說過一旦工廠財務危機解除,她就要立刻結束這種不正常的關係。
然而……工廠的勞動狀況早就已經穩定了,甚至還因加班時數愈來愈多而增聘人員:她早該離開他,卻因太害怕再嘗到那種頓失依靠的恐懼,也因情感上難以割捨而一拖再拖,結果……害他為她遭受責難。
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自私,只關注自己的得失而無視他人的為難?
鄭主任說得沒錯,她為他付出過什麼?關心過他什麼?所有的溫順乖巧其實只是投其所好,只為換得他能帶來的種種利益。
突然間,簡妤嬿感覺好混亂,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對曹家駒的愛究竟是因為他手中握有權與利,還是因為他對她好到讓她內疚,將感激誤認為愛。
她將臉深埋進掌心中,明白無論是想理清這些混亂,還是真正要回報曹家駒對她的付出,都只有離開他這個方法。
而這唯一的答案便是令她一整晚沉重不已的原因。
喀啦!
寂靜中突然響起大門開鎖的聲音,簡妤嬿馬上起身走向玄關。
手還沒來得及觸及把手,門已打開了。
她和曹家駒隔著門框凝視彼此,眼淚倏地湧上眼眶。
望著他,這一刻,她什麼都明白了。
她愛他,真真實實,無關世俗的名利權力,她愛的一直都只是「曹家駒」這個人而已,愛他的正直敦厚也愛他的霸道無賴,只是她在那樣難堪的狀態認識他,根本沒有勇氣正視自己的感情。因為,在他面前,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個不潔的女人。
她配不上他。
第8章(2)
曹家駒將行李拉進屋內,關上門,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攬進懷裡,低頭便向她索吻。
在馬來西亞這段見不到她的日子,讓他更深刻地體會到他有多需要她、愛她;他想念她燒的菜、想念她那細細軟軟的說話聲調、想念她頑皮的可愛表情、想念她身上誘人的馨香--
飛回台北的班機上,即使他已經整個星期沒好好睡上一覺,但只要想到將要見到她,他的精神便立刻抖擻起來,簡直像吃了興奮劑那般誇張。
「有沒有想我?」他吻著她,用不容說不的語氣問她。
他其實不只想知道她有沒有想他,他更想知道她愛不愛他,願不願意像現在這樣一直陪在他身邊。
這是他第一次動了結婚的念頭,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他樂於負起責任、想要照顧一輩子的女人。